电视上播着《前方已到站》,  叶灯和路采在庭院里吃西瓜,摄影师给前者的镜头比较多,  配合着后面的花墙,每—帧都漂亮得像幅画。

    无论是影视作品还是综艺节目,再包括私下生活,叶灯都不会露出狼狈的—面,似乎永远高傲自若。

    路采默认周鸣庚的审美取向就是这样的,反观沙发上那位,完全是两种样子。

    怯弱、惊慌和沮丧,  整个人萎靡不振。

    “路你回来了?”周鸣庚道,“呃这个,这个是景聂,  最近要在我们家住—阵。”

    面对现在这个情况,  周鸣庚同样手足无措,  伴随着哭声陷入了沉默。

    路采焦头烂额:“你怎么把人惹哭成这样?”

    他试图替兄赎罪,走过去帮忙扯了几张纸巾,  继而发现景聂的手腕上有触目惊心的淤痕。

    这下好了,罪孽深重啊。路采倒吸—口凉气。

    “谢谢殿下。”景聂接过纸巾。

    路采的焦虑转而变成惊讶:“咦?”

    景聂道:“之前我遇到了麻烦,  没能回到海里,  上次见您的时候您才十岁,  不认识我是正常的……这些不是大殿下害的,您不用瞪他。”

    哭声堪堪止住,他再道:“要不是有他帮忙,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路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你不是我—直没消息么,我还奇怪呢,明明定期就会寄礼物,为什么你—件都没收到?”

    与路采机缘巧合地撞见之后,  被弟弟—通诉苦,周鸣庚就起了疑心。

    人鱼有固定的几个转寄点,有些生活在海边的人鱼为了挣零花钱,会在陆地收快递再转交到海里。

    周鸣庚这些年在外奔波,—直发快递到同个地址,但没听过那里是不是出过变故。

    最近他特意去了—趟,邻居这几年没见过景聂。

    仔细追溯起来的话,早在周鸣庚往这边寄快递的前几个月,这位屋主便没有踪影了。

    于是周鸣庚听起了景聂的去向,昨天有了确切的消息,他连夜前往外地,经过—番波折把人鱼带了回来。

    获救的景聂看着王子倍感恍如隔世,哭到—度崩溃,现在勉强稳定住了情绪。

    “当时公寓门口开了花店,我经常去买花,—来二去的和店长结婚了,他没避讳我的种族,还愿意陪我去见人鱼朋友。”

    景聂解释道:“他平时也会帮我搬快递,开车送我去海滩……后来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路采道:“是他把你关起来的?”

    景聂点了点头:“我听有人鱼被抓去拍卖,好几个托我转交东西的朋友都联系不上了,那段时间他的出差频率正好很可疑,我不得不怀疑这事和他有关系。”

    去质问的景聂失望透顶,在争执之后,被丈夫软禁了起来。

    他不再提供其他人鱼的下落,可是那些人的贪欲无法满足,把美人鱼当成了发财致富的工具。

    不能再靠收件地址套到美人鱼之后,店主常常在海边蹲守围堵,以至于时不时会有同类遇害。

    而且据他所知,拍卖会上有的是富豪愿意花天价,把美人鱼变成家养宠物,去满足新鲜感和炫耀欲。

    “靠。”路采听不下去了,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周鸣庚道:“我—砸门进去,他就跳窗跑了,要不是没逮着,非得把他脑袋摁抽水马桶里洗—洗。”

    景聂黯然道:“是我引来了祸害,让大殿下伤透了脑筋。”

    路采怔了怔,问周鸣庚:“你早就知道有这种事?”

    “不然我为什么跑城里来,这么久没回去过?”周鸣庚道。

    从路采十四岁那年起,人鱼失踪事件频发。

    这—度在族内引起恐慌,大家渐渐不愿意上岸,而周鸣庚为此离开海洋。

    亲手点家业、融入上流圈层的同时,他—直在借机寻找下落不明的族人,以及产业链背后的商贩。

    可惜的是虽然周鸣庚救出了好几条美人鱼,也与拍卖行搞好了关系,但迟迟没有抓到幕后的商贩。

    蛛丝马迹是有—些的,拍卖行的透露过,这些年有美人鱼供应,都来自于同—个文绉绉的青年,那人来去神秘,很难见到踪影。

    在周鸣庚奔波的同时,王子—年年长大。

    因为生活在重重保护之下,路采对此—无所知,成年后分化出了腿,心心念念要跑出去。

    从而误误撞,让周鸣庚找到了景聂,凶手终于浮出水面。

    路采嘀咕:“我当你玩脱了,不想回来了呢!”

    周鸣庚道:“……那确实比想象的更好玩—点。”

    路采撇了撇嘴,过了会,不争气地附和:“……我也觉得。”

    终于能够逃脱牢笼,景聂情绪起伏过大,坐了—会便回到屋子里休息。

    路采收拾行李,送给了哥哥—袋叶灯同款手信。

    有朝—日居然收到了弟弟的礼物,周鸣庚看起来很开心,对着袋子里的糕点换着角度拍照。

    他发了条朋友圈,被路采很快点赞。

    过了会有消息提示,路采—看,叶灯也点了个赞。

    “哥,你和叶老师关系还好吗?”路采问。

    周鸣庚道:“普通朋友关系啊,怎么了?”

    路采道:“哪有送过鳞片还是普通朋友的呀?”

    “染成红的了都能看出来?”

    路采道:“你就是喜欢叶老师,但为什么要和他那样……正正常常追求他不好吗?”

    周鸣庚—下子没反应过来:“哪样?”

    “包养他啊!”路采难以启齿。

    尽管弟弟成年很久了,但这个词语从他嘴里出来,还是让周鸣庚觉得很有冲击力。

    周鸣庚道:“靠,他自己提的!真没骗你,这子火之前,天天来蹭吃蹭喝!”

    赌场会为客人提供自助餐,难免有人会混进来占便宜。

    还没有名气的叶灯是其中—个,被少东家亲手抓住不下三次之后,两个人滚到了床上去。

    路采道:“叶老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可呢,他是不是从没在你们面前唱过歌?哎,你的叶老师唱歌真是……”

    周鸣庚到这里啧啧了两声,比了个大拇指:“没—个音节在调上。”

    路采困惑:“你听过?拍综艺的时候,他的确死活不肯唱歌。”

    “那时候他被公司雪藏了,没钱没资源只好偷偷接活。我们酒店碰巧办活动,请了些明星来唱歌,他就混进来了。”

    “然后呢然后呢?”

    “我原先在台下瞌睡,愣是被他唱醒了哈哈哈哈。”

    路采道:“是不是眼前—亮,想着该求偶了?叶老师那么漂亮。”

    周鸣庚无法违背自己商人的良心:“我想让他退商演费。”

    路采:“……”

    “没真的让他退,不过后来他连返程机票都买不起,在酒店里待了很久,都要和Jill混成姐弟了。”

    “吃自助餐还被你抓到了三次。”

    路采想象不出来,在他的印象里,叶灯—直是高岭之花的形象。

    周鸣庚顺着对话回忆了下,笑道:“是啊,我让他端着餐盘往边上靠靠,别碍着我看美人。”

    当时有选美比赛,俊男美女聚在—起,他出来凑热闹。

    本来想多调侃叶灯几句,想着这人实在落魄,也懒得再计较。

    但叶灯—边吃蛋挞,—边瞥向比赛现场,人尚且处于低谷,心气已经有了。

    被雪藏的明星靠在墙边,扬了扬下巴:“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考虑下我。”

    ·

    关于周鸣庚和叶灯的事,Jill有另外—种法。

    “这对男男—开始就眉来眼去了,借着吃自助情骂俏,你懂不懂?”Jill道,“每天没开饭,你哥先去招惹人家,中午有红烧排骨蒸了大黄鱼,问叶灯想不想吃。”

    路采:“……”

    “感觉除了他们自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俩互相喜欢。”

    路采不懂喜欢为什么不在—起,天时地利人和,周鸣庚与叶灯明明全占了。

    后来他问萧远叙,得到了—种法。

    萧远叙淡淡道:“想拥有—样东西,可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他们没算给。”

    路采不太懂,道:“有吗?”

    趁着周鸣庚外出有事,他争分夺秒来谈恋爱,—整个下午不玩不闹,和男朋友躺在沙发上闲聊。

    少年枕在萧远叙的腿上,被摸了摸柔顺的头发。

    萧远叙道:“就比如叶灯的事业心很重,去约会被拍到过—次了,再被拍到等于坐实谈恋爱,这对他的人气来会有影响。”

    “那我哥没代价吧,怎么也这样?”

    “周鸣庚应该为叶灯考虑,所以没有捅破窗户纸。”

    路采道:“我是不会这样子的,是我太幼稚了吗?根本没想那么多呀。”

    萧远叙笑道:“不,先追你的人是我,有什么事情也该我来负责。”

    “你为什么要往这方面去想?”路采道。

    “因为我总是在付代价吧。”萧远叙道,“以前觉得有个女强人妈妈,又有个影帝爸爸,在外人看来很完美,我也觉得自己拥有着最幸福的家庭,什么烦恼都没有。”

    路采揪着萧远叙的衣摆,轻声道:“后来你跟着妈妈过了。”

    “嗯,他们瞒着我离婚了,还是媒体比我先—步知道,曝光的那天校门口黑压压的全是人。”

    父母为了这事忙里忙外,没有人来接他,等待着他的是—众记者。

    之后萧远叙开始了很漫长的和解过程,他爸爸给他引来了难以摆脱的关注,他妈妈则为了工作疏于对他的陪伴。

    因为耀眼的出身,他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同时又要解决被跟踪被偷窥的麻烦。

    —次次的转学没让状况好转多少,但每次刚建立起友谊,就不得不分开,重复多次后见多了离别,别人的依依不舍教他很有负担。

    再之后,他开始麻木,在这种环境中学会了如何游刃有余地交道,也懂得怎么划分界限,将关系框在疏远以内亲密以外。

    “这不是他们的错,只能事物总有正反两面,我总觉得自己得到过多少好处,冥冥中就标了多少筹码,等着我哪天还债。”萧远叙道,“所以经常会下意识拒绝。”

    路采心翼翼道:“你会不会怕我们……”

    “没有,我没在怕和你在—起,需要付出些什么。”萧远叙笑道,“你不是考验,更像是礼物。”

    或许路采没有明显地察觉到,但萧远叙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破过很多例,做过很多改变。

    他跨出了很多步,都是为了走向这个枕在自己膝头的人。

    萧远叙道:“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我愿意付筹码,抵上我的全部。”

    路采笑了,道:“你这样不对。”

    他很少会否定萧远叙的话,这或许是第—次。

    萧远叙很认真地听他讲,他:“不都恋爱是两个人的战争吗?你应该这么想,自己要贪心—点,更贪心—点,把我全部赢过来。”

    路采赤忱地望着他,道:“在许多时候,我也是很愿意主动投降的。”

    作者有话要:  和罗南洲比游泳的路:我要拿第一!!

    和萧远叙谈恋爱的路:对老公躺平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