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助理没跟来, 顾罕算自己去外头车里拿礼物，叫倪乔等着。
刘赫路过，他正要出去看器材, 自告奋勇要帮顾罕取。
顾罕递出车钥匙，回头只见倪乔歪着脑袋, 像只目光警觉的鹌鹑。
“礼物？”
顾罕：“一个玩意。”
看她手上的斗快满了，修长手指灵巧折了一个新的，也没给她，就放在桌上。
倪乔很自然的就拿去，把玩了一下, 扔进两片瓜子皮, 眼神落在顾罕身上咂摸着。
瞧瞧，动了情的霸总连纸斗都会折了。
倪乔翘起嘴角, 快乐嗑瓜子。
什么叫玩意？
当倪乔没看过玛丽苏吗？像这种挥金如土的霸总, 个个都是泯灭钱性，嘴上是玩意，回首一掏就鸽子蛋的钻戒啊项链啊, 生怕压不断女主的脖子手指。
啧, 资本家的粗俗。
孟尘之前顾罕肯定是喜欢她, 倪乔还一个劲否认, 他们只是纯洁的饭搭子，如今倪乔心叹, 看来是逃不脱霸总的手掌心了。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戏码，倪乔实在不忍自己上。
倪乔必须要和人分享这令人透不过气的昂贵宠爱。
快速理了一下思路, 倪乔算以前后照应、半叙事半抒情的方式，来讲顾罕要送她鸽子蛋的来龙去脉。
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给孟尘发消息。
【今天他来探班，要送我礼物，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一次我真的看透顾罕了，资本笼罩下的感情能有几分温度。】
寥寥几句，一只看透凉薄情爱的娇贵金丝雀形象立马跃然纸上。
孟尘秒回：【咋？他用钱对99Z.L你做了什么？】
倪乔微微合眼，再睁开时，面上保持看破红尘的超脱，手指以癫痫的速度疯狂敲击：
他礼物是个玩意，这不就是过分谦虚的凡学？待会儿掏个鸽子蛋大的钻石，瞬间闪瞎我的眼，然后无价之宝也只是玩意，我的喜欢才最珍贵，让我不得不收，但我必须拒绝！我觉得他这样砸钱是不尊重我，不是真正的喜欢……
话没完，还剩两句升华主题的煽情。
刘赫远远跑来，手上捏着个盒子，看形状像一排止咳糖浆……
倪乔愣住——
鸽子蛋唉，没有古董木盒也至少配个丝绒盒子吧，像止咳糖浆是几个意思？
“来了，来了。”
刘赫把东西交给顾罕，顾罕利落转手，递到倪乔面前，很有霸总一掷千金的冷酷。
“看看。”
盒子左上角红标位置印着的“特价九块九”字样，瞬间刺激到倪乔的视觉神经，双手颤颤接下，扁纸盒的触感落实手心，她仿佛已经原地去世一次。
盒上大字醒目：
新款防狼喷雾，特价九块九。
倪乔单知道古早霸总已经落伍，却不曾想如今的霸总如此清新脱俗。
回首掏，鸽子蛋，闪瞎眼……呢？
玩意就真的是玩意，人与人之间已经诚实到这种地步了吗！？
顾罕悦耳的声音里沉稳又透露出关心，“那次在嘉顿看到你的防狼喷雾到这个月就过期了，重新给你买了。”
倪乔不死心地拆开。
剂量，五瓶装，特价九块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呆滞.jpg
顾罕看着她的神情，“你不喜欢？”
倪乔努力微笑：“怎么会，喜欢，你好好贴心。”
想想几分钟前，她还在想，挥金如土地砸钱是不尊重我，现在看着这五瓶喷雾，倪乔如一朵疾风中的娇花，自甘受虐地闭上眼。
后悔了，直接不尊重吧就。
久得不到回复，微信里，孟尘已经开始消息轰炸，连发三整屏消息问倪乔到底发生了什么。
倪乔不忍看几分钟前的黑历史，痛苦闭眼一键连删，而后冷漠字。
倪乔：【他好抠，他送我防狼喷雾，五瓶九块九】
孟尘：【啊？刚刚不是资本笼罩下的感情能有几分温度吗？】
倪乔深吸一口气，心肺都积着气：【你没感受到吗？九块九的温度】
孟尘：【我不信，顾总那么有钱】
倪乔拍了照发过去，这一次，铁证如山！
陆陆续续有人路过跟顾罕招呼，顾罕今天没穿正装，漠然慵懒的气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转头看到她拍照又字。
“这是干什么？”
倪乔有把握他听不出自己的阴阳怪气。
“我太感动了，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用这种方式关心我，我要分享给我的朋友。”
好家伙，他还真敢露出一副虽赞不骄的矜傲表情，大佬姿态十足，仿佛不是给倪乔五瓶喷雾，是五栋别墅。
倪乔：“……”就他妈离谱99Z.L。
见倪乔满意，喜欢又感动，顾罕想起功臣。
果然年轻有年轻的好，顾罕本来愁不知道送点什么，本来算去拍一套珠宝，是卫助理及时提醒，这样太俗。
“钱是您最不缺的东西，送珠宝给倪姐完全看不出心意，甚至倪姐还会觉得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应该送一点特别又动了心思的礼物。”
顾罕想起来倪乔的防狼喷雾快过期了。
卫助理立马去购置，办事效率非常高，顾罕很满意。
顾罕一向赏罚分明，心情甚好，发消息给卫助理。
【工资提百分之十，自己去财务，合同放在我桌上】
倪乔待会还有戏。
跳车昏迷后，男主还要一大堆屁话来感化女二，倪乔画好了苍白伤妆，找到许嘉佑对了对戏。
几个镜头拍起来很顺。
今天好像是剧组探班日，倪乔在这个破农家院附近看到了不少剧组生脸，几辆运器材的面包车后，停着几辆豪车，顾罕黑色的GTR就在里头，不过不是最眼的车。
还有一辆果绿色的保时捷超跑，绿得晃眼。
路过的其他女演员也被绿到了，互相听起来。
“这谁的车啊？资方的？”
“不是吧？那位顾总的车不是那辆黑色宾利吗？”
“不会是梁晶晶的那个男朋友吧？她不是一直她男朋友挺有钱的吗？”
聊天声渐远，中午还有薄阳低照的天际，没过两三个时，天就阴了下来。
半个时前，顾罕还像模像样在监视器后坐了一会儿，他浑身没有半点对片场的好奇，长腿交叠，目光只在倪乔和监视器屏幕上停留。
远房大侄儿刘赫一边导戏，知道顾罕嫌人烦的脾性，也不敢多搭话，就恭敬陪着。
后来也不知道是受不住谄媚恭维，还是被倪乔的现场演技辣到眼睛了。
补个妆的功夫，顾罕的椅子上就空了。
倪乔手机忽然震一下。
顾罕：【在你原来休息的地方，结束了就过来】
“隔着手机话也他喵的冷冰冰！”
倪乔承认自己是迁怒了，防狼喷雾的事儿还没翻篇，扫了一眼据可能是梁晶晶对象的绿眼睛保时捷，再想到梁晶晶平时尾巴翘上天的炫耀。
倪乔心里苦。
人和人之间，抱大腿的差距这么大？
她是什么时候沦落成一个被送五瓶九块九的防狼喷雾就能给人呼来喝去的女人的？
呜～顾罕这个渣总！
倪乔实在心气难平，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默背三遍莫生气。
行，向生活低头，谁还没个身不由己的时候呢，也许我命中注定就是一只娇贵的金丝雀。
命运的波澜是如此凶悍，一只娇贵金丝雀怎么可能抵挡得了？
倪乔扯了一堆歪理邪把自己心态调整过来，勉强接受了娇贵金丝雀的设定，也就对顾罕的态度好了几分。
很有职业精神地发出一张可可爱爱的雀扑飞的表情包。
【马上就到.jpg】
还是中午倪乔嗑瓜子的地方，还是两99Z.L张椅子一张桌，顾罕依然坐在原位，可此时倪乔的椅子上却坐着另一个人。
那人穿一件时髦皮衣，高领毛衫，手上拆着最后一包的芒果干，脚边好几个零食包装袋，不知道在跟顾罕聊着什么，半张脸都是笑。
是顾罕先看见了水池附近呆立的倪乔，赵重舟才顺着顾罕的目光回头，另半张同样都是笑的脸也被倪乔瞧了个明白。
明明是巨有型的浴袍款大衣，在倪乔苍白面色映衬下，像医院病患得知老公出轨，胡乱裹了件衣服就跑来捉奸。
赵重舟又塞一片芒果进嘴里，幽幽量完倪乔，笑了一声惊讶道：“这呆鸟还在呢？顾罕你够长情的啊。”
倪乔当时就觉得五雷轰顶，后面那半句都没入耳朵。
是人吗？
我好不容易才服自己当一只娇贵金丝雀，你他妈喊我什么？
呆鸟？
倪乔骂人的话随时就要脱口而出，顾罕比她先出声，深隽的眼神隔着一段距离凝着她，又招了招手：“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明明一肚子气来着，被他随随便便关心一下，倪乔竟然发现自己有点被哄到，咕咕哝哝地答：“是特效妆啦！刚刚拍完戏了。”
顾罕：“那你去卸妆，我就在这儿等你。”
赵重舟吃掉最后一块橙艳艳的芒果干，拍了拍手上的糖粉，“什么特效妆啊？怎么跟个女鬼似的？”
拳头逐渐硬了。
倪乔瞪他，粗着嗓门道：“死人特效妆，你感兴趣吗？”
倪乔不像圈子里的那些女艺人，那股幼稚灵动劲儿挺新鲜，起码赵重舟这么觉得，颇有恶趣味地跟她对视，而后耸肩透着股蔫儿坏。
“我可不会演戏。”
顾罕拉住倪乔握紧的拳头，倪乔刚刚吹了好久的冷风，手都是冷的。
他明明穿的单薄，掌心却滚烫，手指一点点碾开倪乔的手指，握着捏了捏。
与面对倪乔的淡漠柔情不同，顾罕看向赵重舟完全是兄弟间的嫌弃和警告。
“不会演戏，会不会闭嘴？你非要她不高兴？”
赵重舟吃了个瘪。
倪乔忍住得意上翘的笑意，一瞬间就原谅防狼喷雾的事，算你还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