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乔走到剧组临时设置的更衣室前, 来来往往的都是熟脸，她甜甜应着其他人的热情招呼，心里有点略得意的讽刺。
那个光老师上个月还跟倪乔掰头过一次呢, 之后他看到倪乔基本一哼而过，拽得不行。
今天竟然主动招呼, 还喊倪乔倪老师。
倪老师摇头感慨世风日下，人人朝钱看。
顿时心气似乎又平了一点，当一个五瓶九块九防狼喷雾就能哄好的金丝雀也……不是不可以啊，更显得她淡泊以明志。
她简直金丝雀界的模范标兵！
“啧，果然是一只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的优秀雀, 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倪乔心情巨好，进了隔间换衣服, 还轻哼99Z.L着曲儿。
高领毛衣一层层套进脑袋里, 她正伸手去袖子里钻，忽然发现自己刚刚忽略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
她把手掏出来，白毛衣像圈大烙饼一样堆在脖子上。
倪乔保持这个造型, 以一种多愁善感的蹙眉表情看着自己的手。
刚刚, 顾罕拉她手了, 还捏了捏？
关键是那么自然, 自然到她现在才发现。
脸上肉眼可见的泛出红晕，怎么会有种在谈恋爱的感觉？优秀雀跟抠门霸总之间什么时候有恋爱存在的？
他们不是一直是投喂关系吗？
可倪乔竟然不排斥。
算到如今, 她有五年的恋爱空窗期了，她爹倪天成一直劝她多恋爱, 多了解了解男人，甚至自己眼瞎上手给倪乔选韩光磊这个杀千刀的。
但倪乔一直排斥。
她以为自己是专情，今天她才后知后觉, 有点后怕地反应过来，会不会跟专情没关系，就是顶级颜狗，门槛太高？
一阵胡思乱想叫倪乔心烦意乱。
反正她很享受当下跟顾罕的关系，轻松快乐，还有便宜占。
可以了。
娱乐圈负债人不配想太多。
倪乔赶走脑子里的一堆问号，快速伸手去袖子里钻，穿好毛衣，把自己飒气满满的浴袍大衣抖开，亮亮堂堂地穿好，腰间系一个漂漂亮亮的单结。
化完精致自然的淡妆，倪乔折开墨镜往自己秀挺鼻梁上一架，手腕挎着仅剩的一只贵价包，抱臂挺腰，以女明星出街的架势，扬着下巴走了出去。
“没看出来，你那呆鸟还挺拽？”
赵重舟回头笑着跟顾罕，顾罕缓缓抬眼，量着把水泥路走成超模秀场的倪乔，也跟着轻笑了。
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悠着车钥匙。
“以前都挺乖，拽给你看的。”
赵重舟没想到这竟然是特殊待遇，耸眉惊讶笑道：“不会吧？她还看上我了。”
倪乔就要走近，顾罕跟着起身，眼风扫过自作多情的赵重舟。
“想象力还挺丰富，看上你？她这是瞧不起的表现。”
赵重舟：？？？
今天的倪乔没有大包包把自己搞成落难千金了。
但顾罕清楚记得她有个樱桃丸子的早餐饭盒，而此时她手上的羊皮包看起来不像是能塞饭盒的。
“就这么点东西么？”
倪乔还扬着下巴，饱满红唇保持冰冷弧度，抬手摘了墨镜，拿墨镜的手朝赵重舟指了下。
“你！”
赵重舟：“我？”
“刚刚吃我零食的事，一点钱，我大方不计较了，你帮我把这些剩下的零食收到我的大包里吧，包在桌子底下，谢谢啊。”
完又高冷地架上墨镜，径直挽上顾罕的手臂，带着人直接朝前走去。
“走吧，我跟你，我今天拍戏好累哦，我滚草坡骨头都要滚散了，还有我们那个光老师真的有问题，好几次闪到我的眼睛，我都没法正常台词，我就……”
赵重舟被留在原地，一脸懵逼。
看看渐走渐远的一对儿，再看看满是狼99Z.L藉的桌。
闭眼忍耐几秒，最后抽出倪乔放在桌下的大包，把东西一股脑揽了进去，塞了塞，不情不愿提着，跟着出农家乐的院门。
绕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
倪乔按下玻璃，接过自己的包包，高冷假笑道：“辛苦了。”
赵重舟嗤之以鼻，那笑颇有几分看你能红几时的阴怪，转身按了自己车，那辆绿到辣眼睛的保时捷闪了闪灯。
哦，原来是赵重舟的。
顾罕提醒倪乔安全带，在逼仄的乡村马路上前挪后退地掉头。
倪乔摘了墨镜，切回优秀雀的模式，委委屈屈地：“他刚才嗤我，你听到了没？”
顾罕瞥她：“我喊回来，让你嗤回去？”
“不用！有些伤害一旦产生就无法消失。”
顾罕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得唇红齿白，贵气又好看，侧脸靠近倪乔，热息零零落落地拂向她的脸。
倪乔屏息，就快心跳加速了，忽然听到顾罕：“那你在那个，富婆日记上给他记一笔？”
倪乔：？！？！
顾罕怎么会知道她有一本富婆日记！！！
那本日记就跟随笔日常记账本的功能差不多，就塞在倪乔的零食大包里，赵重舟掏零食的时候无意看到的。
顾罕皱着眉，叫他别乱动。
赵重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亮了亮那本比巴掌稍大，粉色皮壳，翻页边包着蓝色暗扣的厚本子。
封面上用水晶胶贴粘着四个跳脱大字。
富婆日记。
“也许呆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日记里骂里你呢？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她心里怎么想你的？”
顾罕闻声略怔那一秒，赵重舟就已经快速掰开暗扣，嘴上着：“偷偷看一眼，反正她也不知道。”
她心里是怎么想他呢？
顾罕翘着长腿，也在心里思索着。
赵重舟报出内容：“煎饼果子八块五，备注下次不要烤肠了……”
阴沉天空下，仿佛飞过几只乌鸦，墙角的红色塑料袋被吹起，最后挂在树头上。
【物业费又涨了，多交了两百块钱，呜呜呜心好痛，日，地灯坏了半年不见修，涨价你喵的宇宙第一快！】
【零食四百三，下次不来这家喜羊羊超市了，好吃的零食太多哇，我的钱包不配。】
【灯老师把我的像女鬼，恨恨恨！我已经忍他半个月了！我真的……算了我再忍忍，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炸鸡外卖竟然没有酱料包！我五十八块买了一个痛苦面具吗？你喵的为什么这么对我呜呜呜……】
【奶茶十八，今天没有加料，约等于省了钱，世事艰辛终于被我体会到了。】
【韩光磊这个狗日的终于有报应了！骂死韩光磊！等我有了钱我包下报纸整个版面写他黑料！狗日的，等着你爷爷我！啊啊啊啊啊我爱顾罕！“爸爸”酷炫拽，牛批css～这就是不劳而获脸的快乐迈，好开心，转圈圈～】
眼看着倪乔出来了，赵重舟才把富99Z.L婆笔记塞回了包里。
冬天的道路两侧，柏杨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偶有灰雀跳来飞去。
车里开着暖气，风口徐徐吹倪乔细软的几根刘海。
顾罕握着方向盘，虽然自己也在赵重舟的朗诵下得知了一部分富婆日记的内容，但他要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赵重舟干的，我没拦住。”
倪乔没有什么羞耻感，日记无非就是她以前发朋友圈的状态，不过是因为破产之后，她发什么日常，总能听到几句同情安慰的阴阳怪气，她就把一些本来要发朋友圈内容换到本子上。
励精图治，再回富婆巅峰！
“反正我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只是单纯不想让赵重舟看！”
这人也是阴阳怪气一级选手，而且竟然称呼优秀雀为呆鸟？
就讨！
顾罕脑海闪显那句“我爱顾罕”，心潮顿起，他调低了一点车内气温。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倪乔睁大一双水软杏眸，摇摇头：“没啊，都是瞎写写的日常而已。”
瞎写写？
顾罕手指收紧，掌心在方向盘上磨了一下，话赶话似的顺口问：“瞎写的都不是真的？”
倪乔拍了一下车镜下的挂件，玉牌晃荡着来来回回在她细细白白的手指间，声音也格外随心。
“真的啊，日常当然都真的啦，谁还瞎编日常啊。”
顾罕平直的唇角略翘起一丝弧度，很快就恢复淡漠原样，但还是被眼尖的倪乔一眼瞥到。
大概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她瞬间敏感，扭过脸，凑近盯着顾罕问：“你笑什么！”
顾罕先否认：“没笑。”
“骗人！”他越不承认，越有鬼，倪乔较起真来，伸一根手指往他脸颊上一戳一提，顾罕嘴角立刻被扯了一道的笑。
“就是这样！你刚刚就这样了！还没笑？有什么好笑的，那都是我有感而发的日常而已。”
有感而发？
顾罕面色平淡，心里细品这个词，微微歪了一下头，让开倪乔的手指。
“没什么，日常写得挺可爱的。”
倪乔心境立马不对劲了，慢慢吞吞挪回副驾上乖乖巧巧坐着，抿着一脸骄傲得意的笑，看着窗外的景色，晃了晃脑袋。
少了点什么。
她掏啊掏，拿出手机给孟尘发消息。
倪乔：【他完了，他彻底沦陷了】
倪乔：【这该死的叫人痛苦的魅力.jpg】
孟尘心翼翼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