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几个时前, 某个人还在痛斥资本笼罩下的感情，只有九块九的温度，那盒五瓶装的防狼喷雾什么磕碜样儿, 只要稍稍翻一下聊天记录就能看见。
现在倪乔发着光芒四射的表情包，顾罕沦陷了？
孟尘：【怎么沦陷的？】
倪乔细细咂摸了一下今天顾罕来探班后的所有互动。
记着老早之前自己防狼喷雾过期, 这叫蓄谋已久。
不辞辛苦买了新的防狼喷雾送来，这叫投99Z.L其所好。
在赵重舟和自己掰头时坚定地护自己，这叫见色忘友。
自己不过瞎写写的日常他都觉得可爱，这叫情有独钟。
倪乔靠在副驾驶上，手点点, 把这四个成语发出去。
转过头, 她看了一眼开车的顾罕，男人的侧颜优越, 精致中透生人勿近的冷和野。
可那又怎样？还不是沦陷了。
倪乔揽镜自赏般的轻晃了一下头, 看到手机里孟尘对那四个成语的困惑。
孟尘：【什么意思？成语连连看？】
倪乔：【他无药可救了】
倪乔今天拍戏是真的折腾累了，是因为心情好，这会儿才撑住一点精神。
长篇大论地在微信里解释不太方便。
倪乔：【见面聊吧, 现在在车上。】
孟尘：【行吧, 过两天见面聊, 刚好我也有事跟你, 我那个好大哥两天没找我了，我谈恋爱失恋都没体会过这种痛苦。】
从拍戏的农家乐开回市中心, 天已经黑透了，冬日夜幕下的城市亮起如昼灯盏, 霓虹闪烁。
车子开上高架后，顾罕手机响了。
倪乔懒洋洋的，没话, 伸胳膊在凹槽里把顾罕的蓝牙耳机摸到，递给他。
顾罕接过来，淡扫了她一眼，也没话。
只见倪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听，自己偏头朝窗，做自觉回避的样子。
电话接通，是顾老爷子来的。
他爷爷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今天有没有空来赵家吃个饭，赵家来了不少辈，好些都顾罕时候的玩伴。
啰嗦一堆，就是希望顾罕能过来。
顾罕一字就回拒了个干净，“忙。”
守着独孙的孝道，又补充一句：“等忙完这两天，我去看你，最近收到了不少茶叶，我到时候带过去看你能不能瞧上。”
老爷子立马没话劝了，顾罕敷衍他一惯是这样，单枪匹马，粉墨登场，白脸红脸他一个人都唱。
“只要是你送的，就是路边拽根草放我眼前，我都瞧得上，只要你来。”
顾罕跟他父母的感情都很淡，再往严重点，除了姨妈一家，他跟整个家族里的人都不怎么亲近。
跟他爷爷隔辈，还算有几分亲昵。
“你就那么信我眼光？”
老爷子笑呵呵地夸他，“我孙子的眼光还能差。”
顾罕顺着自嘲了句：“看人不太行。”
老爷子刚好人就在赵家，赵重雪就在跟前，看着十分钟意的孙媳人选，又想起顾罕的各种不配合。
“你是看人不行，就你这样的，猴年马月能找个女朋友，你怎么就不听劝，赵家那个妹妹多好，你就死犟！”
顾罕转着方向盘，淡淡回道：“我是看不上，叽叽喳喳的，见着就头疼。”
老爷子气不一处来：“现在年轻姑娘不都这样，活泼可爱，这有什么不好？你非得找一个跟你似的，三棍子不出一个屁的？你闷得要命我跟你！”
顾罕：……
“你大概是没见过什么叫活泼可爱。”
“行了，我不想了，你再聊，我直接把茶99Z.L叶寄给你，我人不过去了。”
顾老爷子：……
牛还是你子牛。
顾罕关了蓝牙耳机丢在一旁，这才发现一会儿没聊天，倪乔已经睡着了。
脑袋歪在一侧肩上，时不时点啊点的，细软刘海也跟着颤抖。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减速，最终停止，还有20多秒的等待时间，顾罕扭过头看她，在最后十秒里，捏了一下她的脸。
她睡得沉，无知无觉被扯了一下脸。
顾罕唇边翘了点笑弧，收回手指，重新放回方向盘上，在绿灯亮起时，踩下油门，稳稳将车开过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最后车停在嘉顿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赵重舟半途跟顾罕分道，回了他自己家。
今天赵家举办家庭宴会，顾罕作为客能拒绝，但赵重舟作为赵家的一份子拒不了，老老实实折回家里听命去了。
倪乔还在睡，没有见醒的兆头。
之前从农家乐院出来，她挽着他的胳膊一通嘴叭叭，拍戏怎么累怎么辛苦，当时顾罕还以为她又作精上身，故意在赵重舟面前演。
没想到有几分真，她在车上都能睡这么沉。
一直在车里睡也不是办法，顾罕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把倪乔的脸转过来，拍了两下。
“倪乔，晚饭还吃不吃？”
倪乔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皮只撑开一点，白眼要翻不翻的样子。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顾罕贯彻执行十六字方针，蓄谋已久！投其所好！见色忘友！情有独钟！
不仅如此，还戏码升级，还多了一个强取豪夺。
地点在酒店雪白的床铺上，台词羞耻狗血到头皮发麻。
顾罕捏着抵死不从的倪乔的下巴，眼里带着霸总专属的饼状统计图——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
“倪乔，你在为谁三贞九烈？你那个废物前男友吗，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倪乔拼命摇头：“不！我不许你伤害他！”
顾罕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裙衫，冷冷一笑：“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倪乔呜呜哭着，凄美流泪，抽抽噎噎，已经屈服于现实，准备脱衣服遭受一把身不由己的酱酱酿酿……
但——
顾罕没让。
两巴掌脆脆拍了拍她的脸，把她拍醒了。
梦境猛然受外力拉扯，前一秒倪乔还手指发抖准备剥下裙子的吊带，下一秒就看见顾罕那张凑得极近俊脸。
惺忪状态下的倪乔，梦境和现实还没分清，立马给顾罕此刻的脸上按了两个“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的饼状统计图。
可怕！
她猛地将顾罕一推，接着紧紧抱住自己，朝车座里缩了缩。
“你凭什么强迫我！”
顾罕：？
“爱吃不吃。”
完顾罕拔了车钥匙，下车甩上车门。
倪乔还坐着，懵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顾罕已经走出好大一截了，她连忙解开安全带，按下车窗，探出脑袋喊：“唉，等等我呀99Z.L，你什么吃不吃？”
顾罕停步转身。
五星级酒店的底下停车场装修得也格外时髦亮堂，顾罕恰好站在两根灯带前，身后浮满一层柔暖的光晕，将他清隽颀长的身形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
几十米外磁沉的声音传来。
“你喊谁？”
倪乔确定自己梦醒了，但顾罕眉梢略扬的模样，真有点梦境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剥削劲儿。
倪乔慌忙开车门，迎上去：“喊你啦，顾总。”
她几步就要迎上了，他又不等了。
手上按了下车锁，空荡的停车场突兀地嘀了一声，仗着腿长朝电梯位置直接走去。
倪乔追着：“怎么了？推你一下而已，你还生气啊，是不喜欢被喊顾总吗？”
电梯前的应侍提前按开了电梯门，顾罕率先走进去，也没搭理倪乔的问题，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轻飘飘扫了一眼，撇向另一边，显然是懒得计较了。
倪乔非要往他视线里挤。
她今天穿一双高跟过膝靴，弥补了一点身高差，不至于让她在顾罕面前仰头那么累。
“我刚刚把你娇嫩的身体推疼了么？”
顾罕：……
“哪儿疼？让我康康。”
顾罕：……
倪乔撅撅嘴，不满道：“你理理我呀，不然我很尴尬唉。”
顾罕垂眼瞧她，无奈至极又略略咬牙地硬声反问：“你问这种脑残问题，考虑过我尴不尴尬吗？”
倪乔：……
好了，现在一起尴尬，谁也没吃亏。
这段沉默一直延续到进了餐厅。
正值晚餐高峰期，餐厅不像往常那样青烟冷火，连角落里的钢琴声听着都有几分热闹欢快。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倪乔看着对面的顾罕如是想。
等餐的时间，倪乔托着脸，细软指尖在脸颊上轻轻敲着，又在心里分析顾罕了。
真的无药可救了，推他一下都会感觉到受伤吗？瞧着跟块冰坨子似的，没想到情感这么细腻。
敏感的男人啊，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倪乔满脸萌萌笑意都在看到内容后，在一声扫兴的叹息逐渐消失。
顾罕察觉到她过山车似的变脸。
“怎么了？”
“没事，催债微信，”倪乔看着窗外的景色舒缓心情。
“我本来都不算接刘赫的烂戏了，可我得先把债还了，我要是不接，就得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试到自己喜欢的戏，如果没了收入，那我就要被这个祁东晟催死！”
“我帮你还。”
霸总的声音宛如天籁。
倪乔不可思议地瞪圆杏眼，又似活物眨了眨，慢吞吞地：“可你，你之前不是还我想得美吗。”
这话的确是他过的。
音乐伴着食物香气缓缓流动，大片落地窗外是俯视市中心灯海的最佳角度，他们坐在靠窗位置，半明半暗。
倪乔被他看着，心脏闷闷跳着。
顾罕回答：“那就当你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