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乔趿上毛绒拖鞋, “吧嗒吧嗒”冲到到阳台，往下一看。
一盏盏高悬的马头路灯亮着灰白的光，映着深夜的区, 安安静静的，楼下停车位上没有倪乔熟悉的GTR或是迈巴赫。
难不成那辆红色的大众是顾罕的新座驾？
倪乔正这么猜着。
脑子里忽然闪过画面——
“倪姐, 你家在哪儿？”
“就前面，四季星城门口放我下来就好了。”
……
而四季星城是旁边的区，离倪乔所住的榕景花园，隔了三个红绿灯路口。
这他妈哪是【下楼】，这是要倪乔豁出命去夜奔！
任务量艰巨, 倪乔赶忙揭下面膜往垃圾桶里一丢, 抽两张面巾快速擦干净脸，冲回房间里, 开衣柜, 翻出一件漂亮裙子。
脑补两秒又把裙子放回去。
不居家，太刻意。
穿上樱花粉的毛绒兔耳睡衣，倪乔满意地站在镜子前, 把兜帽上的两个软耳朵理了下, 一边朝外跑去, 一边幻想顾罕见到自己的场景。
他一定会惊讶,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清新脱俗又无敌可爱的美人儿。
顾罕坐在车里，手里又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黑色手机, 看着四季星城的点点灯火，这片属于大学城的学区, 入住率非常高，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进出。
他不确定倪乔住哪栋，目光散漫。
车内安静。
他面上的表情罕见温和, 司机悄悄看了眼后视镜，这才生出了搭话的念头。
“顾总，您怎么不直接进去找倪姐，这天还怪冷的。”
顾罕觉得有道理，先问倪乔的意思，如果她不介意的话。
微信点开还没来得及字，屏幕骤然一换，倪乔电话给他了。
顾罕接通。
电话里的女声喘得不行，还可怜巴巴地喊他。
“顾罕。”
他低低应着，“在。”
倪乔犹犹豫豫地：“你能不能往前开两个路口，我拖鞋……刚刚被狗叼走了。”
司机以龟速顺着马路边开，冷风一股一股朝车窗里灌，顾罕在一家24时便利店的灯牌旁边看见了倪乔。
其实看不清楚。
但直觉告诉顾罕，那个粉色的绒团子就是倪乔。
拉开车门的同时，顾罕对着一直在通话，倪乔一直在问“你找到我了吗”的手机：
“找到你了。”
挂了电话下车。
“嘟”一声挂断，倪乔的手机切回主页面，她看了看手机，再一抬头只见顾罕从路边的绿化道上走来。
玉兰树压着墨绿枝干，他偏了偏头，绕过几片叶子走到倪乔跟前，看她那只孤零零悬在空中、只穿着棉白袜的脚丫。
维持平衡的重99Z.L任都在那一只毛绒拖鞋上。
“拖鞋呢？”
倪乔靠着墙，咬嘴里的软肉，“被狗叼走了……”
如果尴尬可以数值化，倪乔觉得当顾罕问出“那狗呢”，尴尬值就直接升到了max！
真有他的！
倪乔朝一个方向看了看，冷风过街，空空如也，半个狗影子也寻不着了，糯糯咕哝出几个字：“狗跑了……”
怕顾罕还会再问下去，倪乔完就提前摆了摆手：“但我觉得追不回来，你不要去帮我追。”
顾罕：……
他哪个部分让她看出了，他要替她去追狗的意思？
“你想多了。”
倪乔单脚站得腿酸，脚丫落在拖鞋面上蹭了蹭，心里好难受。
明明是要让顾罕眼前一亮，赞叹她是个清新脱俗美人儿的，为什么会变成在他面前表演金鸡独立？
恨狗！
她明天就要去写投诉信，这片区的流浪狗到底有没有人管管了！
恶狗必须铲除！
明白了自己尬到无药可救的处境后，倪乔掀了掀眼皮，看见自己出丑，顾罕心情还挺好的样子
倪乔厚着脸皮，心一横，手一伸，在金鸡独立后，给顾罕来了一个大鹏展翅。
“抱我！”
脸扭到一边，不抱不行的样子。
几秒后，倪乔胃顶在顾罕肩上，一话险些呛气。
“不是这种啊——”
她腿胡乱一蹬，仅有的拖鞋也飞出去，被顾罕凌空一把抓住，就着拖鞋面朝倪乔臀下了一下。
嗓音低沉又悦耳，“别动。”
倪乔熄了声，抓着顾罕的衬衫声逼逼，像一袋面粉似的被放进后车厢。
顾罕瞧她倒乖，自动往里爬，给他留出位置。
车里没人话。
倪乔被尴尬坏了，她觉得自己社交达人算不上，社死达人这把交椅她算是坐稳了。
也就一截路，不到一分钟。
司机就按倪乔的指示停在了榕景花园侧门口。
顾罕看着窗外熟悉也陌生的场景。
“你住在这儿？”
倪乔点头，她想他肯定会问四季星城的事，倪乔已经想好怎么解释了，那只是一个女孩儿正常的戒备，是无心的谎言。
但偏偏顾罕没问。
他看着倪乔的眼睛，眼里是倪乔读不懂的情绪，“你为什么会住在这儿？”
“我爸之前破产，我家房铺都卖了，就剩这一套房子了，本来是要卖这套房还祁东晟的债，但是我没舍得……”
倪乔声音越越。
这个时候想起前男友，看着顾罕的脸，倪乔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停抠着手指，薄薄一层皮肤很快就被刮红。
顾罕下车。
司机开倪乔这边的车门，候在一边。
顾罕弯身过来，倪乔往后微缩，又朝顾罕讨好地伸了伸两只胳膊，“你扛我，门卫会怀疑你是不法分子！抱吧～”
顾罕手臂搭在车门上，看她装可怜又装贴心的撒娇，最后如她所愿，一只手臂从她腋下绕到后背揽起，另一只手臂勾着倪乔的膝弯，将人从车里抱出。
“哪栋？”
“7栋，302。”99Z.L
顾罕唇角略微收紧。
一旁路过的两个大妈朝倪乔指着，着现在年轻人谈恋爱怎样怎样……
倪乔挺尴尬的，往顾罕脖颈里藏了藏，还伸出爪子替顾罕挡了挡。
夜风有点冷，尤其是她那只没鞋的脚，体会更深，她声解释：
“我之前跟你我住在四季星城，不是故意骗你，其实只是谨慎，因为那时候我跟你还不太熟，我怕你万一找上门乱来怎么办，我一个人住，很危险的。”
顾罕本来走神，闻声笑了。
瞥了眼凑在自己下颌附近的倪乔，一张素面朝天的脸蛋缩在兔耳兜帽里，脸蛋柔润干净，巧精致，只有巴掌大。
恍然间的稚气，好像还是少女的样子，高中才毕业，就敢对男人穷追不舍了。
“所以——”
顾罕拖了音：“我们现在是熟了，你请我上门……乱来？”
“不是！”
倪乔想了想，“我请你吃外卖吧，我们家附近有一家炸鸡很好吃的。”
“五十八块买了个痛苦面具，没给酱料包的那个？”
之前不是没拦住赵重舟看她的富婆日记吗？
现在倒背如流是几个意思？
很快到了7栋，这里是大学城附近的学区房，6楼双户，无电梯，顾罕一路把她抱到门口，倪乔从睡衣口袋里掏钥匙。
掏了一会儿，没掏出来。
顾罕像是已经掌握倪乔的路数，提前问：“钥匙也被狗叼走了？”
倪乔轻瞪他一眼，换另一边口袋摸出钥匙，插入锁眼里。
“拖鞋被叼走，是因为那个狗冷不丁窜出来吓我一跳，我拖鞋掉了，它就……叼走了。”
顾罕进了屋子就不太对劲儿，以倪乔对他的了解。
这人天生倨傲，社交场合面对各方殷勤，有时候都懒得应付，一双眼梢挑着冷厉漠然的眸子，看什么都跟看垃圾似的。
不该这样。
不仅细细量屋子里的一灯一柜，甚至桌子上浅色格纹桌布都被撩起来，露出以前那张前男友放电脑的桌子。
经倪乔后来装饰，铺了桌布，摆了花瓶。
“我家很，不过我就喜欢这种房子。”
顾罕问：“什么时候买的？”
“四年多前吧，”房主出售的消息由表姐唐迎迎告诉倪乔，倪乔跟倪天成哭来的。
“破产后搬进来的？”
倪乔在手机上点着外卖，全然不知顾罕此时看她的眼神，蕴着浓浓的意味。
“买了之后就一直住在这儿，我大学读的艺大就在附近。”
顾罕知道，就从刚刚那个侧门往左走，过两个路口拐弯就能看见艺大，但记忆里，他都是晚上去艺大接倪乔放学。
白天的艺大，他没有印象了。
上周，去某个城郊会所，路过艺大，顾罕看着窗外阳光普照的艺大略略出神，车上的人热情替他介绍。
什么艺大的表演系很出名，出过哪些家喻户晓的艺人明星。
现在圈内的人都以为顾罕是高中毕业就去了国外留学，直到今年才回来。
实际上他对大学城99Z.L一带很熟。
CUBE电竞俱乐部原来的基地就在这附近，不起眼的几间自建民房，隔三差五就能收到附近老头老太太的投诉。
A大跟艺大就隔着两条街，他在A大最好的计算机系读到大二，因为请假过于频繁，干脆就休了学。
之后战队散了，他跟家里彻底闹僵，就住在榕景花园。
这是祁东晟他妈名下的老房子，谁也想不到他会住在这儿。
他在这里有过一段颓废又清净的日子。
他还在这里交过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你吃什么酱？”
倪乔划着手机屏幕问，问完抬头看了看顾罕，又自自答：“算了，你肯定都没吃过，点双拼好了。”
“你坐啊，站着干什么。”
倪乔拍拍沙发，这个屋子没有招待过除孟尘和表姐唐迎迎之外的人，一时客套话得也有点莫名其妙。
“来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顾罕唇角轻扬：“是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