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奶茶店门口, 顾罕问一句怎么了，倪乔就跟清醒似的把人推开，从表面看, 并无异样，就像女生忽然恢复矜持。
顾罕只当是彼此关系拉进了, 而倪乔有点不适应。
她以前也这样，看着胆子大，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我是你女朋友跟你睡觉怎么了。
不过两分钟，又能抱着枕头弱兮兮地讲，你不许乱来啊, 我还呢。
只有倪乔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些鬼心思有多可怕, 她看最讨厌的就是替身梗，平白无故把感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简直莫名奇妙。
亲身经历, 她现在倒能出点缘由了。
有无数瞬间，你会觉得就是那个人站在你眼前，连心动都乱了, 分不清是因为顾罕像前男友她才心潮暗涌, 还是因为顾罕已经将前男友完全取代。
想清这些事之前, 倪乔都没有再跟顾罕见面。
刚好倪天成回来了。
倪乔以为破产后出一趟国, 她爹应该憔悴不少，她甚至在机场等人的功夫都脑补倪天成风霜满鬓的样子。
没想到, 她爹除了黑了一圈，人瞧着倒精神不少。
甚至对未来还有详细算, 倪乔老家在苏市郊区，老房子一栋，几片荒田。
“你认真的？”
倪天成再认真不过, 拉着倪乔的手，眼底濛出点湿意，“就是你一个人留在这边我有点不放心，乔乔，你怪不怪爸爸？”
破产都已经过去半年了，最开始不怪不可能，她不懂公司的运营，苦闷时只会想再不济少赚点不就行了，何至于弄成破产负债的地步。
这半年，她也算是真真体会了生活。99Z.L
卖煎饼的大妈都会因为城管那边严，营业额骤降。
天灾人祸，命里有无，都是强求不来的事。
“没怪，能让我过好日子是爸爸有本事，过不上好日子也不是爸爸的错，”倪乔着，揪出一个点，必须提一提，“就是韩光磊那事，你把我恶心坏了，你怎么能逼我嫁给那样的人。”
男女思维方式不同，倪天成有倪天成的考量。
“那子虽算不上端方，但商场里哪有什么两袖清风的人，他喜欢你不假，总归是个不错归宿，爸爸怕因为这次破产，你以后没了门户，嫁不了好人家。”
倪乔现在也听不得韩光磊半点好话，算不上恨之入骨，就是单纯厌烦这个人。
“谁他是不错的归宿，他才不好，有的是比他厉害比他端方比他更不错的男人！”
倪天成：“那哪个男人呢？”
顾罕的名字到嘴边又被咽下去，现在还不是跟倪天成这些事的时候。
她敷衍道：“嗯……总会遇到的。”
“乔乔，你什么时候遇到爸爸都不管你，”倪天成忽然语重心长，“你别那么死心眼，你那个前男友，要什么没什么，谈个恋爱还藏着掖着，不是什么值得惦记的人，早忘了吧。”
倪天成在市里待了两天，就回老家理旧屋子去了。
倪乔身上还有点钱，划了一半给倪天成。
她活了二十多年，之前一直拿倪天成的钱当纸花，还是第一次拿钱养爹。
她自己挺开心的。
怕倪天成不收，倪乔还故意粗着嗓子：“我这钱可不是给你的啊，你回去给我收拾出一间好看的屋子，我过年也要回去住的，不好看我可不去陪你啊。”
期间顾罕过一个电话来。
每到年底，娱乐圈的盛典活动一个接一个扎堆来，邀请函在金主爸爸的办公桌上堆得有山高。
其中有一场时尚杂志慈善夜，不仅大咖云集，知名度高。
倪乔还跟卫助理过，几乎每年这档慈善夜女明星争奇斗艳都会出幺蛾子，她好想去现场看热闹。
卫助理看到这张邀请函后，立马跟自家老板汇报了倪姐想去现场看热闹的想法。
顾罕修长手指扣在一只的丝绒珠宝盒上，里头躺着一枚鸽子蛋，上周刚托人从国外拍卖会拍回来的。
东西到了海关，他本人没空，还是赵重舟去取的。
赵重舟回来像不认识顾罕似的。
“这就到求婚了？不至于吧。”
顾罕开看了，很满意。
也没什么赏头，无非倪乔故意叽歪的那句，“鸽子蛋当然要够大闪花眼喽”。
绒盒在一声低沉闷响中扣合，顾罕淡淡：“不至于，一个玩意儿而已。”
去海关那儿取东西的时候，鉴定证书产地卡什么的，赵重舟看得一清二楚，一串零。
顾罕玩意？他是真不拿钱当钱。
顾罕算就借慈善夜的契机，把这个玩意送给倪乔，电话过去，倪乔支支吾吾，最后来了一句。99Z.L
“我……我去不了，我姨妈很痛。”
顾罕问：“你姨妈在哪个医院？我找人过去照顾，为什么不早？”
倪乔：“……”
你他妈真是体贴得让人汗毛倒竖。
“是例假。”
倪乔又：“月经总懂了吧，我痛经了，不方便出门，就不跟你去，你去玩得开心啊。”
顾罕：“……”
戒指没送出去。
倪乔也有了报应，她当时胡扯痛经，例假还没来，而且她不痛经的，估计是谎造雷了，三天后她不仅姨妈提前，还痛得死去活来。
这天顾罕又给她电话了。
某个倪乔很喜欢的顶奢品牌在华檀汇展中心开了旗舰店，一场线下活动星光璀璨办得比红毯还风光。
卫助理：“倪姐之前破产把这个牌子的包包都卖了，至今还想念她的包包们。”
房间里窗帘紧密合着，倪乔从早上痛到现在，连时间都不记得了，一片黑灯瞎火里，摸到震铃的手机。
“下午三点，华檀汇展中心，H牌的旗舰店开业，带你去买包。”
之前是谎痛经，现在是真痛经出不了门了。
“我姨妈很痛。”
半晌，顾罕了一句，“你姨妈真烦。”
是了，高高在上的霸总怎么会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呢，优秀雀就应该是随叫随到，陪着霸总寻欢作乐的那种。
他烦了，他厌了。
倪乔看透了男人的本质。
倪乔好想发脾气，姨妈期的女人本来就心情抑郁，但她不敢，最后只半茶不茶，又委屈又生气地：“反正又不关你的事，女生的姨妈痛你又不能理解，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关心女生，你也根本不关心我，那你连我一起烦好了。”
挂完电话，倪乔就有点后悔，脾气好像发错了对象。
她头发三天没洗了，脸色失血一样惨白，刚下床那会儿头还晕。
拉开窗帘，晒了一会儿阳光，倪乔感觉自己要吃午饭了。
很想吃的一家老字号店铺，这家店丝毫没有与时俱进的思想，竟然不开通外卖。
但倪乔实在想吃，放往常，没准可以去麻烦卫助理。
倪乔怀疑卫助理手下管着一帮跑腿的，每次她无论在哪儿提什么要求，卫助理总能办得妥妥的。
好羡慕顾罕，没有姨妈痛，还有卫助理这样的得力干将。
倪乔愁怅了一会儿，把电话给自己的“得力干将”。
“孟尘，你能不能来给我送个饭？”
为了让闺蜜跑腿的兴趣大增，倪乔分享了一些自己的不幸和惨料。
“我姨妈来了，痛得要死，我估计跟顾罕也要掰了，他竟然我的姨妈烦，我怼了他，他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孟尘果然有了兴趣，“也许从来没有人怼过他，顾总不准被你惊艳到了要消化消化，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孟尘又编玛丽苏剧本了。
这次倪乔没有戳破肥皂泡，挺伤感地应着，“再点好听的给我听听。”
“也许他正在悄悄翻百度，怎么哄姨99Z.L妈期的女人，百亿项目都搁置在一旁，他不管，他心里都是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倪乔按着肚子，有气无力，“谢谢，有被安慰到。”
“孟尘，我饿。”
孟尘爽快答应，“等着，等我撕完我们公司这个碧池就来给你投喂！”
“撕人？怎么了？”
孟尘冷笑一声：“见不着我好呗，之前我那个好大哥不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吗？四处我失宠什么的，现在我大哥又回来，还拿钱教训那个碧池，她又作妖，到处叭叭我肯定是空降，老娘撕烂她的嘴！”
倪乔听孟尘过，空降是对女主播最恶心的侮辱，暗指主播私下干了一些卖肉的勾当。
孟尘虽然是颜值区的，但实实是个连黑丝都不穿的游戏主播。
“你这个大哥对你是真好。”
孟尘心里美滋滋，“是吧，我跟他连个微信都没加，现在我空降，还我大哥是糟老头子，就因为他除了我之外，关注的都是些户外钓鱼高尔夫的主播，这些贱人，真是有嘴就能！”
倪乔对闺蜜的战斗力是放心的，爬起来冲了一杯红糖水，又窝进沙发里一边刷社交软件一边等。
腹一阵阵的疼。
一个时后，孟尘拎着包袋进来，倪乔转头看看，又转回来。
刚刚看到一篇星座分析，她下个月情感不顺。
“乔乔你还疼吗？我给你带了止疼药。”
倪乔搔了搔头发，“就一阵阵的，虽不致死，但异常难受。”
孟尘开外卖盒，简直没眼看她，从皱巴巴睡衣扫到鸡窝头，目光难掩嫌弃，“你确定顾罕跟你掰，是因为你怼他，他不是看到你这幅样子了？怎么跟逃难似的。”
倪乔坐到桌子前，“痛死了，没法洗头。”
吃完饭，孟尘死活拉着倪乔下楼好好收拾自己，本来就算去楼下洗个头，孟尘忽然挑剔起倪乔来。
倪乔之前染的浅栗色现在褪得差不多了，前阵子在剧组天天做烫发，也缺乏保养，下午阳光一照，头发如一把枯草。
孟尘一脚油门开去了望春路。
这里有一家相当有名的美发沙龙，哥哥们个个盘靓条顺，放下吹风机就能去搞男团选秀。
孟尘给倪乔点了一个最帅的。
“是不是有点像你前男友？”
哪壶不开提哪壶，倪乔撇撇嘴，透过镜子看到一抹熟悉的白金色，长度也类似，发梢落在眉眼间。
只是颜值气质那是差远了。
她前男友，用表姐的话来，帅得不像凡人，哪怕站在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前等炒饭，姑娘都不敢轻易搭讪。
头发丝里都充斥着“难泡”这两个字。
哪像这些洗剪吹，热情殷勤，就差快来泡我吧。
这家店空间大，装修风格也时髦，孟尘给她挑新发色的时候，倪乔望着四周走神了。
那会儿前男友昼伏夜出，没有工作，倪乔也是操过心的。
她想男朋友估计高中肄业，学历不行，听学挖掘机是个好99Z.L行业，就是有点累，又听长得帅的男生干洗剪吹有前途，倪乔就数着兜里的钱，算给他盘个铺子。
他带着麦游戏，久不见阳光，侧脸精致，有种晦涩又诱人的冷白。
倪乔下了课，印出了计划表就过来找人。
她那会脸皮够厚，钻他怀里，往他腿上坐，扭来扭去大概害他操作失误了，麦里有人配合不对。
倪乔听他轻啧了一声，然后脸被他捏了一下。
她知道他不会生气。
倪乔把手里的单子开来给前男友看，娇娇地搂着他的脖子问：“阿九，你喜欢哪个？如果你喜欢挖掘机，我爸爸认识一个培训学校的老总，保准你出来就是高级工，你要是想开理发店，我过一阵子问我爸再要一点钱，在望春路给你盘个铺子好不好？”
如果那时候理发店开了，规模应该不比这家美发沙龙。
可惜，前男友当时脸色很奇怪，默了半晌很为难地：“一定要选一个吗？”
倪乔怎么舍得为难他，声音越越，“也不是，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有点不健康……”
之后不久，一个繁星朗照的夜，前男友抱着倪乔，声音低低柔柔的，似乎不太方便讲明，只跟倪乔，“会工作的，会和现在很不一样，会给你很好很好的生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女生最喜欢听情话了，那还是他第一次。
倪乔开心得不行，转过身，满眼笑意问：“那要星星呢？”
他亲亲倪乔的额，无比虔诚认真，“给你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