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 沈烬的神情不太清晰，以至于秋随也只能通过电话里的声音分辨沈烬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秋随快要忍不住开口的时候, 她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轻笑，短促又磁性。
秋随心里微微一动, 随后，她听见沈烬问：“这样，那我需要配合什么吗？”
配合什么？
秋随想了会自己开导航时候的配合工作。
“也挺简单的，”秋随老实回答，“只需要让我获取你的定位。”
沈烬：“......”
半晌后, 他抬起头往五楼看过去。
秋随有点近视, 五楼距离楼下有些远，况且灯光实在称不上明亮。
秋随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面容, 但话筒里沈烬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请问百科全书导航。”
秋随：“......”
她顿了下, 像是花了点时间来接受自己的新称呼。
秋随：“这位迷路的先生您请。”
沈烬：“你是不是还想要获取我的摄像头权限，支付宝权限，信息权限, 以及相册权限？”
秋随愣了下, 她仔细且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至少在她的导航APP里, 并不需要获取这些权限。
当然，也许沈烬选择的是其他的导航APP。
秋随选择了一个保险的回答：“是这样的, 如果你愿意开这些权限，我也不介意。”
“我不愿意, ”沈烬懒懒道，“你管的还挺宽，又要定位又要信息, 要看相册还要看我的支付宝，要不，我直接把手机给你看？”
秋随：“......”
她也不知道沈烬怎么就突然怼起人来了。
秋随抿了下唇，忍气吞声地开口：“其实只需要...”
——把定位给我就行。
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就被沈烬断了。
“是这样的，”沈烬意味深长地开口，“只有我女朋友才有这些权限。”
秋随：“......”
她几乎是瞬间噎住，有些接不住沈烬的话。
秋随深吸了口气，好脾气地给沈烬解释：“那还是有区别的。”
沈烬：？
秋随：“你女朋友可以理直气壮获得所有权限，但是我们这些APP，只有在你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获得这些权限。”
沈烬嗤笑了一声：“行。”
秋随揉了揉眉心，她现在觉得，和沈烬对话，得起一万份的精神。
毕竟，她永远都不知道沈烬会出怎样容易被人误解的话。
而她要做的，是听见这些会产生歧义的话之后，保持一颗平常心。
沈烬语气很拽：“我同意了，这些权限都给你，你可别辜负我。”
空气沉默了几秒后。
秋随听见沈烬慢吞吞的补充：“——的信任。”
秋随下意识垂下眼睛。
她一直都提醒自己，对沈烬的每一句话，都保持冷静和平常心。
把那些可能会产生歧义的内容，全都当做耳旁风。
但是，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重重一跳。
她不确定，沈烬所的那个辜负，是不是暗指当年她坚决提出分手那件事情。
秋随佯装平静地开口：“如果你觉得很为难，也可以直接问路人怎么出区。”
她停了下，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太人道。
秋随咬了下唇，慢悠悠地补充：“毕竟你现在越长越帅，应该没有太多人会拒绝美人的要求。”
“不太行，”沈烬拒绝的很干脆，“紧接着美人就会被要联系方式了，我不堪其扰。”
秋随：“.....”
“这样来，”沈烬不紧不慢地，“我还是没你不行啊。”
他这话的随意又吊儿郎当，但秋随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心跳仿佛上了高速，根本停不下来。
片刻后，她才冷静开口询问：“怎么？”
沈烬：“你意志坚定，不会被我的美色所迷。”
秋随：“......”
沉默。
秋随点了下头，不想再和沈烬掰扯下去，索性直接转了话题：“行吧，那现在开始为您导航，全程大约需要四分钟。”
沈烬扯了下唇角：“你。”
秋随：“笔直走。”
沈烬啧了声：“还挺简单，行。”
四分钟后。
秋随听见了话筒里的声音混杂了车道上的鸣笛声，她了然挑了下眉，询问：“你到了？”
沈烬“嗯”了一声。
秋随松了口气：“那就再——”
“对了，”沈烬慢腾腾地开了口，“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邀请我对这次导航做出评价吗？”
秋随：“......”
沈烬这个人现在是越来越事儿了。
她抿了下唇，从善如流：“那请您对我的导航做出评价。”
“挺满意的，”沈烬煞有其事地点评，“下一次迷路的时候，我可能还会麻烦你，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秋随：“......”
她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后，秋随才发现姜嘉宁了几通电话过来。
秋随连忙回拨了回去。
姜嘉宁：“我刚出差到家，你电话就来了，还挺巧。不过你刚才在跟谁电话？我发消息给你，你也不回，我了好几通电话过去，一直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秋随诚实回答：“沈烬。”
姜嘉宁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响起一阵惊呼：“卧槽，我给你了半时电话！也就是，你和沈烬至少通话了半时？你们这是要干嘛？冰释前嫌了？”
秋随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就冰释前嫌了？我只是担心他会迷路，电话告诉他怎么走而已。”
姜嘉宁：“你可得了吧，你和沈烬这可不就是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范本吗？你们现在是已经走完了久别重逢的流程，接下来就差破镜重圆了。”
秋随声音很平静：“你当是游戏呢？还能一步步走流程？”
姜嘉宁感慨：“如果这是一场游戏，能到久别重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么大个世界，重逢的概率可不大。”
秋随想了会：“倒也不是，久别重逢和破镜重圆都挺容易的。”
姜嘉宁：？
秋随语气诚恳：“你记不记得，我在飞机上给沈烬看过面相？”
姜嘉宁：“记得。”
秋随：“我给他付的十元钱，是我不经意从我大衣口袋发现的。”
姜嘉宁语气逐渐危险：“你想什么？”
秋随：“多年后，我在大衣口袋发现了十元钱，这就是我和十元钱的久别重逢。”
姜嘉宁：？
秋随：“至于破镜重圆就更容易了。”
姜嘉宁：？
秋随：“十元钱给了沈烬，它和我破镜了。”
姜嘉宁：“......”
姜嘉宁：“我知道你要什么了，给我闭嘴吧你！”
秋随没有选择闭嘴：“没过多久，十元钱被沈烬还给我了，我和十元钱重圆了。”
姜嘉宁：“......”
秋随总结：“总结得出结论，久别重逢和破镜重圆都挺容易的。”
沉默三秒后，秋随听见姜嘉宁骂了句脏话。
秋随一愣：“你怎么了，被我和十元钱的破镜重圆刺激到了？”
姜嘉宁语气很不爽：“我他妈可是受到大刺激了，我和你着电话，顺手开了电视，刚刚一看，妈的，我居然看见了俞染月，你晦气不晦气。”
俞染月是时下大热的女团成员。
年轻漂亮是她的基本标配，外加又传闻她是著名书法大师林和豫的学生，习得一手好书法，硬生生获得了一个‘最有书香气质的女团成员’人设。
走这个人设的艺人不算多，俞染月竞争对手稀缺，一路杀出重围，即使舞蹈和唱歌功底表现平平，但凭借个人特色，在最后也挤进了成团名额中。
如今俞染月已经是人气大涨的女艺人，也获得了一众拥趸。
秋随语气很温和：“是挺晦气的，这边建议你尽快换台。”
姜嘉宁：“我倒是想换，问题是我现在遥控器找不到了，气死姐了。”
秋随：“那不如，你别急着换台了，和我，俞染月最近有什么新闻？”
姜嘉宁：“......”
姜嘉宁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克制住，千万别生气。”
秋随神情很平静：“放心，我早就不会为他们生气了，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姜嘉宁言简意赅地介绍新闻内容：“是俞染月最近在筹划出一张个人专辑，快到春节了还没有放假，采访她1月底会去贝加尔湖畔取景，拍摄MV 。”
秋随沉默须臾后问：“一月底？那不就是过几天吗？”
“对啊，”姜嘉宁，“诶，等等，你不是过几天也要去俄罗斯出差吗？你们应该不会碰上吧，俄罗斯这么大呢。”
“还真有可能，”秋随扯了下唇角，声音很轻，“我去伊尔库茨克出差，贝加尔湖就在那座城市。”
姜嘉宁：“......”
猜出来秋随可能心情不太好，姜嘉宁直接拔了电视电源，没再多俞染月的消息，只问了句什么时候方便去秋随家取车，便匆匆了再见。
挂了电话后，秋随坐在黑暗里，发了会呆，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神情很平静地进了卧室。
秋随想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点进了浏览器，输入进‘俞染月’三个字。
第一页弹出来的消息里，满满都是俞染月的书法作品。
秋随盯着那几张被粉丝一众夸赞圈粉无数，行云流水笔走龙蛇的书法作品，讽刺地扯了下唇角——
所有被俞染月展示出来的书法作品，都是她写的。
秋随抿了下唇，闭了眼睛。
躺下后，困意来袭前，秋随只有一个想法——
希望这趟出差不要遇上俞染月。
*
三天后。
伊尔库茨克。
秋随和两名实习生都被安排住在对应客户沈烬的隔壁。
托了沈烬的福，秋随住进了顶层的总统套房。
这次项目交流比较大型，项目第一天前有一场专门的晚宴。
秋随准备好所有项目资料，开门的瞬间，没见着隔壁房的沈烬，倒是看见了对面同时开门的顾泽松和简妍。
顾泽松像是也没想到她会住在对门，他愣了一下，随即温和笑起来：“听姜嘉宁，你不太满意我那套公寓？”
秋随抿了下唇，当着简妍的面，自然也不好什么，她顿了下，想了个合适的借口：“也不是不满意，只是租房嘛，总要多看看，选个合适的。”
顾泽松点头：“那倒是，不过我还有其他公寓，你要不要看看？”
秋随想了会，不好直接拒绝他人的好意：“位置在哪？”
“秋随，”沈烬突然断这场看上去还算和谐的谈话，他面色冷淡，站在门边，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他们的谈话，他掀起眼皮看了眼顾泽松，又很快收回眼，声音挺冷，“走了，车子在外面等着了。”
秋随迅速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工作第一。
她歉意地对顾泽松点了下头：“抱歉，下次再。”
随后，跟着沈烬进了电梯。
沉默的空间里，沈烬突然出声：“刚才又去做导航了？”
秋随：？
沈烬：“不是在问位置吗？”
秋随反应过来，解释道：“刚才那是……”
“秋随，一个导航APP，”沈烬突然侧过头看她，“如果要添加一个新地点，得删掉曾经的旧地点。”
安静片刻后，秋随听见沈烬的下一句话在耳畔响起：“所以，你删掉我这个旧地点的信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