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重生之失贞 > 第146章
    距离二十七个月孝期只余一月, 余瑞琛一扫之前颓然混日子的状态,开始细心的点装扮起来。尽管依旧穿着麻衣素服,整个人完全没了往日的酒鬼形象, 倒是颇有几分傲然和正气的样子。

    一想到可以离开川蜀之地, 回到长安去继续他的锦绣前程, 余瑞琛心中就有一种隐忍不住的兴奋。随着时间流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拾起行装, 并准备起除服仪式所需的一切物品。恨不能今日就能除服,明天便可上路回京了。

    老父在堂, 他的兄弟尚可以以尽孝为名,光明正大的留在长安城里享福。幼子尚, 又有偌大一个相府内务需要理,因而他的妻子也无须随同返回川蜀。偏偏只有他乃是母亲的嫡长子,元宸是嫡长孙,为了前途不受遏制,他们父子二人不得不留在川蜀兢兢业业的守孝。好在川蜀地区自古便鱼龙混杂,十数各异的民族混杂而居, 千百年来互相交流通婚, 许多规矩礼仪都与别地不同。孝期的规矩也并没有长安那般的严苛,些许素酒倒是并不全禁, 这才容得他醉生梦死的过了两年,不然这些憋屈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呢!

    如今总算孝期将尽,可以准备离开了, 他都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 眨眼就飞回长安城去。

    这样雀跃的心情下, 那个让他憋屈的要死的锦绣, 他也可以大方的容忍下了。

    只不过容忍倒是能够容忍了,却也并不十分看重,不过是眼看着除服礼马上就要举办,还有部分礼节需要她出面,才在差不多是最后关头上,随口的吩咐了一句“去接姐回府”罢了。

    却不料这随意的口气,倒是生了些是非出来。

    这世间总少不了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势力下人。得余瑞琛吩咐的这个随身厮,便可以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川蜀这两年多的日子里,他可算是彻底的看清了余瑞琛对锦绣这个嫡女的态度,以及内心深处暗藏着的那股子恨意。

    为了讨好主子,他自然是不会介意去踩一踩这个已然失势,今后恐怕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的相府嫡孙女。况且,踩在曾经恭敬过的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也算是能暂且的满足一下他内心深处那股子出人头地的谷欠望。

    所以这场在余瑞琛眼中并不怎么在意的迎接,他却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势必要给锦绣一个狠狠地下马威,满足自己的同时,也势必也为主子出尽那口内心深处憋屈了两年多的恶气。

    而这一切,尚在余氏祖坟坟山下结庐居住的锦绣,却完全不知情。

    虽然她并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她的那些“亲人”,可到底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他们遭遇到这样的难堪。

    如今的她,与她的父亲余瑞琛一样,在为祖母的除服礼而忙碌着。

    因着余氏一族的规矩,是要在除服礼这一天,将往生之人生前的所有功绩往族谱里增添,以供后人瞻仰崇敬。此事乃是关系到祖母此生最后的体面,锦绣早几日就开始惦记着了。原本她还担心以余瑞琛整日沉迷在醉生梦死中的状态,会对此事敷衍了事,直到听到他突然振作起来,一切理的井井有条,半点也未曾怠慢之后,她才算是放下心来,继续在这里住着,等待除服礼的到来。

    若不然她早就启程回去亲自操持起来了。因此就算今日无人来接,她也是准备回去的。可她没想到听闻有人来接,收拾妥当候在茅屋外面等来的不是那辆专属于她的华盖马车,却是一头老牛拉着的破车。

    那牛已经老到浑身的毛都秃完了,走动起来没两步,就得停下来呼呼的大喘气。后面拉着的那辆破车更是离谱,没有车篷的木板车也就罢了,可连搭在两个木轮上车板子,都破了好几个大洞,若真坐上去,指不定一个颠簸,人就得漏到地上去了。

    锦绣这十几年,不锦衣玉食、金玉堆砌,可她好歹也是余氏嫡系长房嫡出的姑娘,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便是这两年住在茅屋里守孝,身边好歹还有个妈妈和丫鬟伺候着呢。这等破车别是她这个姐了,便是府里倒夜香的下等仆从,也从没坐过吧!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给搜罗了出来的?

    更离谱的是,跟在牛车后面的,却是两匹洗刷的油光水滑的大宛马,拖着一辆精致的青鼬马车。

    两辆对比明显的车子在茅屋前停下,青鼬马车的车帘从里面被掀开,露出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厮扮的男子,赫然就是前些年才升任余瑞琛贴身厮,余府大管家的儿子同福。

    同福钻出马车,也不下车,就居高临下的垂首瞥了锦绣主仆几个一眼,轻蔑的道:“明儿个就是老夫人的除服礼了,老爷派了我来接姐,姐请上车吧!”话的时候,随意的抬起手指了指牛车。然后也不等锦绣她们反应,转身就要退回马车里去。

    “放肆。”李妈妈见状,气得火冒三丈,当下就呵斥道,“见了姐尽然如此无礼,你爹就是这样教你伺候主子的吗?”

    余府大管家余寿与李妈妈可是老熟人,她自幼服侍柳氏,陪嫁到余家之后,所嫁之人,就是如今这位大管家余寿的结拜兄弟。二人同为余家家生奴才,李妈妈的男人比余寿年长个七八岁,当年曾在他差点被继母弄死的时候救过他的命,后来才又机会认作兄弟。这些年虽然她男人不在了,余寿也是将她当成亲嫂子来尊敬着的。

    同福乃是余寿三十多近四十岁时得的儿子,见救命恩人兼义兄无后,还曾提议要将之过继给李妈妈做儿子,无奈因为李妈妈婆家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她不得不拒绝了。可那些年也将同福看做亲子,呵护有加的,甚至于不少柳氏赐给她的好物件,她都给了他。那个时候余寿还不是大管家,得了府中采买上的差使,还是因为靠着李妈妈。直到前些年同福渐渐大了,不好往后宅来,而余家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李妈妈伺候主子都来不及,才慢慢的与之疏远开来。

    却不想多年后再见面,余寿成了府里新的大管家,此子也摇身一变,在三爷身边做了厮,却完全不念当年她对他们的提拔,竟然还如此怠慢欺辱她的姐。

    李妈妈的心里,那可真是怒火滔天。

    她这一生对柳氏忠心耿耿,柳氏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她其实早就已经下了决心要追随而去的。若非柳氏临去之前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死了也放心不下锦绣,希望她能够留在锦绣身边多加看顾,恐怕她早在柳氏离世时就殉葬了。如今她守着柳氏的遗命,跟在锦绣身边,一心一意的照顾她,保护她。就算发现她有时候无缘无故的消失,后来又突如其来的出现,也没有露出半分不妥来,反而时常给她起掩护。当初若非她帮忙,锦绣也没那么容易将祖母和自己身边的老仆们都安排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将两人的体己都收进空间里。现在的锦绣,在她心中已然堪比当初的柳氏,她又岂容得下旁人如此欺辱怠慢她?

    然而此时不比往日,柳氏已逝,再不是当初丞相大人挚爱的夫人,可以权倾余氏后宅,是一不二的当家主母。而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妈妈,亦不再是当初那个主母身边最为得力,府中上下都要敬畏巴结的管事妈妈了,又哪里还有当年的体面呢?

    同福的父亲如今是府里的大管家,这些年更是深受丞相大人的信任,将府中大半的事情都交给他做主,早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靠着夫人身边的得力妈妈才能领上采买这等肥差的普通下人了。而同福自己也同样是余瑞琛身边最为得势之人,连余家唯一的嫡出姐锦绣都不看在眼里,又如何能畏惧她这个过期的管事妈妈?

    听得李妈妈如此呵斥,当下就不管不顾的闹将了起来,言语间什么脏的烂的都毫不忌讳,极尽侮辱之能事,简直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

    李妈妈气的眼前发晕,太阳穴也一鼓一鼓的剧烈跳动,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

    她自幼跟在柳氏身边,受的是大家教育,何曾听过这样粗俗的污秽之语,想要反驳对骂,也不知道该从何骂起。

    相对于李妈妈的气急攻心,锦绣本人除了初见到牛车时的愕然之外,倒是没多少愤怒的感觉。早在当日愤而火烧老宅,到此结庐而居开始,又或者早在当年她不顾名节叫破叔祖做下的丑事开始,就已经料到迟早会有今日的状况出现了。

    一个家族里,下人们对待主子的态度,绝大的程度上都是取决于当家人的态度。上辈子她做乖巧的余家女儿,一切事由完全听从长辈安排,所以余家从上到下对她都不错,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长安城里才会她乃余家明珠,被当家男人们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的传言。

    这辈子她从一开始就不肯听从安排,还或明或暗的做下许多对余家不利的事情,并且也不怎么掩饰自己的行径,余家人基本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不管是余丞相,还是余瑞琛等人,对锦绣自然都心存着些许的不虞。早前还有祖母柳氏撑着,她好歹也在府中有些个威信,下人们不敢太多造次。如今唯一会给她撑腰的人都不在了,下人们见风使舵,踩她,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没料到自家那位以聪明自居的父亲,身边的下人竟然如此蠢笨,竟连他的心思都猜不准,这个节骨眼儿上给她没脸,倒是成全了她。

    今日里,他若不亲自上门迎接,看她回不回去。

    想必祖母泉下有知,见她作此决定,也不会怪罪于她的。

    因而,她也不做声,只使了眼色给白雾,二人一同上前将李妈妈扶住,返回到茅庐中去了。

    李妈妈年纪比祖母也差不离,这两年又因为忧虑伤心和忙碌,身体每况愈下。若非前些日子弥月及时提醒,锦绣趁机在她的食物和水中加入灵泉水,今儿受了这番恶气,恐怕真的要爆了血管,一命呜呼了。

    好在锦绣现在也不缺“生命之水”,兑上一滴给她服用了,与她的身体也有莫大的好处。她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如李妈妈这种经验丰富又忠心耿耿的,更是少有,她如今,可是离不得她的。

    同福见锦绣避退,心下高兴极了。

    相府姐又如何?不得主子喜欢,在他这个下人面前,也半点脸面都没有。被他如此折辱,却连脾气都不敢发,这样的姐,对老爷和余家来,那可真真是半点用都没有。

    待的回了长安城,她往后的日子,恐怕更是艰难了。要想过上好日子,指不定还得倒过来巴结他的父亲才行呢!

    此时意气风发的他尚且忘了,余瑞琛今日派了他出来,可不是为了折辱锦绣,反而是要迎她返家的。妻子与妹妹皆不在川蜀,母亲除服礼上原该儿媳或女儿应尽的义务,可全得托在锦绣身上呢!荒唐了两年了,就算再不在乎这巴蜀愚民怎么看他,最后这临门一脚,他也还是想做的圆圆满满的。

    至少,也要风风光光的回长安吧!

    是的,如今在余瑞琛心中,什么都比不上回长安重要。同福在此横生枝节,耽误了锦绣返家,就是耽误了除服礼,耽误了除服礼,可不就是耽误了他们回长安嘛!因而同福此行不但讨不得好,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不,余瑞琛在老宅久候锦绣不至,发起脾气来,正要狂骂锦绣不识好歹时,恰有人前去禀报,了同福如何折辱锦绣,锦绣又如何返回茅屋,再不出现的事情。直气的他一边大吼“贱奴放肆”,一边忙不迭的叫人准备车马,亲自来迎。这犟丫头的脾气,这两年他可是领教了个彻底,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是真不敢节外生枝,误了回程的好日子。

    已经被余瑞琛当作绊脚石的同福尚且还未意识到自己办砸了差使,还在有人闻讯前来围观的情况下,冲着茅屋大声的冷嘲热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