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重生之失贞 > 第147章
    能够被余瑞琛这个妥妥的余家下一代家主放在身边伺候, 地位完全凌驾于其他长随厮之上,其父又是相爷委以重任之心腹,几乎掌控着丞相府内外数百下人的命运, 同福在府里的待遇, 比之公子姐们也无有不及, 心理膨胀,为人嚣张一些也算是合乎其理的。

    然而有那样一个骨子里都刻着钻营的父亲时常对他耳提面命, 暗中授以各种机密内-幕之事,俨然是一副在培养相府大管家接班人的架势, 同福外在表现出来的性格即使是再膨胀再嚣张,内里也绝不可能是个连形势什么都看不清的傻子。

    之前见自家主子对锦绣这个唯一的嫡女不单单是无视, 有时候甚至有一种难掩的深痛恶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憎恨,他自然是不会将之看在眼里的。

    况且锦绣对其祖母的重视和孝顺,只从这近三年以来的结庐而居,墓地守孝的行为就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了。既然她如此的孝顺夫人,那么碍于不想耽误除服礼, 借此机会让她受再多再大的委屈, 她也得通通都给他全部咽回去。是以斟酌之下,他才敢做出如此仗势欺人之事, 目的自然是为自家主子出出这近三年来的窝火,当然,昭示昭示他同福在相府、在余家还有在主子面前的地位,也是顺便嘛!

    可惜事与愿违, 他的刁难和侮辱, 锦绣的确感觉到了, 可根本没来得及让她好好品味品味, 他也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胜利的果实,就因为一个老虔婆,完全的失效了。她们主仆几个就那么默默的退回到茅屋中,任他在外面如何的讽刺挑拨,使尽浑身解数,愣是闭门不出,完全不接招。

    他就像一个完全不懂表演,不知道怎么讨观众喜欢的蹩脚丑,费劲所有心思和气力,别人却只当看不见他,华丽丽的无视了。

    那种憋屈和愤怒感,让他原本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的理智,终于慢慢的回来了。

    他也终于想起来,当时自家主子给的任务是要他来将姐接回去,而不是他自以为是的故作聪明,妄加揣测主子的意图,并借此作势拿捏,妄图为主子出气,却是完全没领会到主子真正的意图,差点将事情给搞砸了。

    心下顿时就懊悔了起来,忙不迭的凑到茅屋门口,放软姿态,想要道歉恳求,以期完成自己的任务。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期期艾艾的哀求还未出口,听到消息的余瑞琛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到。看到的茅屋门扉紧闭,他的贴身厮正凑到茅屋门口不知道在些什么,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正兴致勃勃的嘀嘀咕咕,言语间议论评价不断。

    不孝之子、不慈之父的名声,由今日这一事,总算是死死的钉在了他的背上。

    女儿结庐守孝,孝女美名传扬天下,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恰巧成为了衬托她的反面教材,完全的被贬到了尘埃里去。

    想到将来这些事情可能会传扬回长安城里,那时候,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他,恐怕是连门不都不敢出,又还有何等面目再立身朝堂,为官做宰?

    余瑞琛本就气红了的眼睛,想到这些之后,几乎都要喷出熊熊烈火来。翻身下马,颤抖着手扬起马鞭,冲着忙不迭走过来请罪的同福就是一顿狠抽。

    茅屋外传来的鬼哭狼嚎,锦绣只撇了撇嘴角,根本没半点其他反应。不管今儿这出戏码到底是不是出自于余瑞琛的授意,他们主仆二人此刻又是否是在演双簧戏,都于她无干。

    反正余家于她,早从祖母离世那日开始,就只剩下仇恨了。

    现今祖母的孝也守完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长安去做官,享受属于他相府长公子的风光生活,作为一个好闺女,她又怎么能够不成全他呢?

    毕竟她想要的有些东西,若是不回到长安去,也一样得不到,不是么?

    听着外面吵得闹哄哄的,看着锦绣愈加显得阴沉的面色,白雾心里有些惊慌,踌躇的喊道:“姐。”

    锦绣抬头,安抚的冲她笑了笑,轻声问道:“李妈妈好些了么?”

    “喝了姐给的药,已经好多了。只是……”白雾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李妈妈年纪到底大了些,又跟夫人感情深,今天闹成这样,怕是会影响到除服礼,她……”后面的话着实有些指责之意,想想此事并非姐的错,她们其实也不忍姐受委屈,到底还是顿住,没有接着再下去。

    然而到底是主仆多年,彼此间也曾心意相通,白雾言语间想表达的意思,话虽未尽,其中的意思,锦绣却已是全然明了于心了。

    “放心,我与李妈妈一样看重祖母的除服礼,只待父亲停手开口,我定然不会推辞。今日咱们回去,也只为祖母,不论其他。”所有的恩怨情仇,只待回到长安城之后,再行清算不迟。

    白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强迫自己放轻松下来。

    她家姐这两年变化着实有些太大,便是如她这般自幼随着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绝大多数的时候,也是完全看不透她心底的想法的。

    如同今日这事儿,换做以前的姐,就算受了侮辱,为着夫人除服礼的顺利举行,也肯定只能落牙齿混血吞,咬着牙关给忍了。可她如今偏偏是反其道而行,好似对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一样,偏偏事到如今,却又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惊讶之余,白雾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担忧。

    也许是因为她不够聪明,四白大丫鬟中,她年龄最,也最愚笨。当年在长安,姐就只娇养着她,更信任和重用的是三位姐姐。可惜最得姐看重的白霜背叛,白露白霏两位姐姐又在姐从云雾山回来之后发出去嫁了人,如今跟崔妈妈和苏妈妈一样,不知道被姐安排出去做什么了,身边最后也就只剩下她和李妈妈两个人了。

    姐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祖母,变成个爹不亲娘不爱,兄弟们又只当她不存在的可怜,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又怎么能够不变呢?

    这一切的重担和枷锁全部沉甸甸的压在她肩上,不过才短短几年,就生生的将一个娇宠多年的大家闺秀,逼成了如今这般古井无波的样子。

    到现在,就是三爷身边的一个奴才,都敢如此的作践姐了。

    偏偏为了夫人的除服礼,为了给姐与夫人多年的祖孙情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她们不得不劝她继续忍耐,委屈下去。

    别提有多心疼了。

    可是姐如此平淡的告诉她此去只为夫人之事,想来是在除服礼上就算发生了别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肯定会忍下来。

    这样,李妈妈也就不用担心夫人的除服礼被破坏了。毕竟当初灵堂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到如今都还偶尔被人当做笑谈,于九泉之下的夫人,也是一种羞辱。一想起来,李妈妈就忍不住泪水涟涟,又替夫人不值,又心疼百般受折磨的姐。

    如今她们也就只盼着一切能顺顺利利的进行,千万别再生出什么风波了。

    怔忪间,外面的鞭哀嚎声却是停了下来。

    累得气喘嘘嘘的余瑞琛扔掉马鞭,双手撑在大腿上,弓着身子急促的喘着气。看着依然紧闭不开的木门,气恼之余,心下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挫败感。

    他曾捧在手心儿里疼爱过的女儿,那个曾经天真的将父亲当作神一样崇拜的姑娘,如今就这样狠心绝情的将他拒之门外了。

    即便他在门外如此唱作俱佳的将自己扮演成了一个因心疼女儿被刁奴所欺,愤而鞭奴才为其出气的慈父样,她也全然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默不作声的躲在屋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对于这个越来越看不懂,也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中的女儿,他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活了三十多年,这种一言不合之下,就敢放火烧了自己家祖屋,然后搬到满是坟墓的山下结庐而居,三年都不踏足家中一步的女子,普天之下别他从未见过,那就是听都不曾听闻过。偏偏这样的女子,还那么巧就叫他遇上,更巧的,这样的女子,偏偏就是他余瑞琛的女儿。

    三年了,除了杀之而后快之外,他可谓是用尽其他所有的办法。甚至于不惜毁掉自己保持多年的君子形象,假作对以往所做之事后悔不迭,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只能沉迷于酒水的麻痹,变成个颓废的酒鬼来博取她的谅解,岂料最后真的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过了两年多,终究却还是未能让她心软动容半分,局面依然朝着他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

    到最后,明明应该是亲密无间的父女,竟然变成水火不容的仇敌,一见面,就分外眼红。

    此次的除服礼倒真是个好机会,锦绣变的再多,心再狠再硬,对她祖母的感情却比之以往只深不浅,若是利用得好,指不定就能将此前的裂痕弥补上一二,就算不能父慈女孝,表面上的和谐,至少能够维持。

    岂料他计划的好好儿的,一切却偏偏叫个不懂事的奴才给坏了事儿,余瑞琛真是吐血的心都有了。

    这世间哪家的父亲如他这般艰难,对个不逊的女儿,都全无办法。

    他可真是枉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也白活了这三十多年,竟是被个十六岁都不到的丫头给拿捏住了。

    有那么些个瞬间狠下心来,他是真想弄死这个让他丢尽了脸面的女儿,也省得整日里气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可偏偏死丫头不知道哪里来的运道,以前有母亲拼死的护着,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母亲不在了,偏原先十分不待见她的父亲,又不知为何开始重视起她来,封封家书中都在明示暗示着他回长安时一定要带着她。

    真不知道这么个臭丫头,哪儿值得父亲在苦心筹谋那般大事之余,还能如此费心的关注着。

    不管心里再怎么想不通,余瑞琛也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再憋屈着自己,也得屈尊降贵来赔心,谁叫他不会调-教奴才,把个大好局面闹成现在这样呢!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余瑞琛勉强在脸上堆出些笑容,走近茅屋轻敲门扉,道:“绣儿收拾妥当了么?爹爹来接你回家了。”语气慈爱柔和的仿如爱女若命的慈父,仿佛他此来就是为了迎接外出的宝贝闺女回家团聚,至于之前的事情,竟好似完全没发生过一般。

    到底是官场上混迹过的,又自幼跟在其父身边耳濡目染,这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和无视他人侧目的脸皮,可真是深得余丞相的真传。

    该拿的架子已经端起来了,锦绣也确实不想因自己影响了祖母最后的风光,余瑞琛的台阶既然已经递了上来,她自然就顺着下来了。

    对方要装父慈女孝,隐藏恩怨假作家庭和谐美满,她其实也不介意陪他演一场的。

    于是在围观者们的目瞪口呆下,锦绣含笑而出,一扫往日清冷漠然之色,称呼行礼一丝不苟,父女二人和和美美把家还的一场把戏,直看得众人在马车渐渐远去,只余轻轻马蹄声之后,还意犹未尽的遥遥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