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 慕凌日日都宿在连玥院。

    白日里也是,除了日常议事或是去她自己院子,她只要在连玥院便时时都懒在他的身边。不管他是在处理正事, 还是做别的什么的, 她就是能做到旁若无人地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就像是他幼年是养过的猫,只要得了机会就跳到他的膝盖上, 将身子一盘,便舒舒服服的睡了, 自在随性的让人羡慕。

    念及此,谢汝白微微侧头, 望了望身后贴在背上的人,嘴角不自主地便有了一些几不可见的弧度。他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床上闹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求着她,她势必要闹到你第二日都起不了身, 既霸道又无赖, 同时却又能让人感到一份莫名的温柔和安心。

    一到了白天却总是这样一副懒懒怠怠的样子,又粘人又爱撒娇, 明明是一族族君,但却能毫无负担地当着下人们的面耍性子。

    “真是和夜猫子似的。”他低低的了一句,便感到身后熟睡着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便有些抑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他的这位来历不明的族君大人不霸道的时候, 还真是绵绵暖暖的让人觉得安定, 仿佛只要她在, 那些阴暗潮湿的噩梦便被挡在了她给予的温暖之外。

    不过……想到最近的一些传言, 谢汝白握着的笔的手就停滞了一下。

    最近府里有些传言,是族君在澹怀院养了妖精,书房中时常传出可疑的暧昧声响,可每次等声音结束,族君出来,里面却又什么人都没有。

    只是族君身上的衣物上莫名沾血的破口,却又叫人联想不已……

    不过是些没有凭据的传言。

    谢汝白挂着一派清淡,这般与自己,但下笔的第一画却重了,横在他清隽消瘦的字体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哥哥的心乱了。”

    背后突然响起的疏懒的声音,让谢汝白的身子微微一僵,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被人捅破了一般。

    他默然搁下手中的笔,微微转过身去,轻声道:“你醒了。”

    自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木灵之后,他在她面前便一直以你相称,这其中的心态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嗯……”慕凌慵然应了一下,尾音拉得尤为绵长。为了方便她赖着她的郎君哥哥,她早就命人将书案前的椅子换成了坐榻。她伸手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到榻上,像是没睡醒一般靠在他的心口呓语,“哥哥在想什么呢?心这样乱。”

    被压着的人呼吸顿时一凝,低下眼睑望着趴在他心上的人,眼瞳里有那么一瞬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点火苗在里面擦过。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他竟突然翻身压过了慕凌,抬起上身看了一眼她浅褐色的雾眸,便发了狠似的俯身往下,对着她的唇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嘴里泛起些腥甜的血气,他才停下。

    学着她的霸道将她环紧压在身下,在她耳畔道:“你不许骗我,更不许……离开我。”

    慕凌舔了舔唇上的伤口,没有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一手抓起他的后颈,看了一眼他被血色染得更艳的唇毫不犹豫地吻上去。而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扶上了他的腿。

    谢汝白膝盖以下全无知觉,但膝腿之上却意外的敏丨感。

    慕凌在指间调用了一些灵力,微微用力一按,上面的人身子轻颤,便脱力一般伏了下来。她腰部用力起身一折,重新压下他,还将他的一条腿搁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回可是哥哥你先起的头。”她意有所指地摸了一下颈间的项链。

    项链中的分神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她这是在回应他警告她的那句“你不该开这样的头”。

    “这人……”他眸光微闪,艳丽无比的双眼中燃起一片业火。

    -

    自这一次之后,慕凌突然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连玥院,与此同时,关于族君院书房中勾人魂魄的精怪的传言却传得愈演愈烈。

    就连谢汝白身边的清茗也暗自抱怨:“族君怎么还不来,也不曾听族君纳了什么新欢,难不成真是在院里养了什么妖精?”

    清茗心里也是真的着急,他家主子的性子本来又冷又端肃,若是没有前阵子受宠也便罢了,大不了便和原来那般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可偏偏这位族君先前那样捧着他家主子,若是在这个时候失了势,既没有家族的支持,有没有子嗣做庇护,等族君有了新宠,他家主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而且到子嗣,清茗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安置在别院养胎的温二郎,都温二郎这一胎是族君的。他做了那么多有悖夫德的恶事,族君虽然暂时厌弃了他,但却没有要他的命,还准许他养胎生育。若是真让他生下族君长女,将来未必没有复宠的机会。

    从前这个温二郎便处处与他家主子作对,上次又是他家主子亲自押着温二郎去的祠堂受审,万一真让温二郎复了宠,那他家主子恐怕是连这正夫之位都保不住了。

    “主子,要不咱们去澹怀院瞧一瞧吧。”

    清茗一边研磨一边心劝谢汝白,见自家主子还是一派清冷,一心扑在文书上,他就忍不住多几句:“总不能族君她不来,您便也不去吧。不管是为了您自己将来的日子也好,还是为了族君正夫的这个位置也罢,您也该想想办法,趁着现在与族君还有情分,尽快生下嫡女才是。毕竟那位温二郎现在还怀着族君的孩子呢!”

    “不是。”谢汝白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他知道温二郎怀的或许可能是原来的木灵的孩子,但肯定不是现在的她的孩子。

    “什么不是?主子,您什么呢?”清茗被这两个字得云里雾里的。

    “没什么。”谢汝白垂了垂眸,只道,“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主子……”

    “出去。”清清冷冷的声音重了半分。

    清茗抿了抿嘴,低头退下。

    清茗一走,这屋子便又成了空无旁人的状态。他放下笔,像是终于卸下了强撑着的力气,无力地靠到了背后的椅靠上。

    靠垫没有温度的触感隔着衣物传到身上,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她叫人整修宽敞的书房,还有背后那张被拉到一边的坐榻,只觉得这书房竟空得叫人发慌。就连原本住惯了的卧房也是,感觉突然就住不习惯了,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身边总是空空冷冷,让他一闭上眼便觉得像是跌进了不见底的寒潭。

    是他对她要求太过了吗?

    想起那日因为她一直不给自己承诺,而一直咬着唇死忍着不肯让她如愿的自己,他便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不上后悔,或是不后悔,只是空落落的发闷发疼。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着头闭上微微发红的双眼。

    -

    乐盈去澹怀院找慕凌的时候,一到书房门前,便看到外面伺候的人都退在三丈之外,里面还传出了一些非礼勿听的声响。

    想起之前阿姐叫她别再坏她好事的告诫,她便叫人搬了张椅子来坐在门口,一边听着里面的活色生香,一边翻看她这一日审讯奸细的供词。

    一直到里面的声音停了,她才起身去敲了敲门道:“阿姐。”

    “进来吧。”里面传出慕凌清倦的声音。乐盈推门进去,内中弥漫着一股暧昧却又夹着血腥的气息。

    她抬眼看到慕凌衣衫松垮地歪在榻上,眼神暗了一瞬,但迅速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笑道:“阿姐究竟是在这里藏了什么幻成人形的妖精了?”

    “你猜?”慕凌用手指绕着玉颈上的项链,慵懒的看着乐盈。

    乐盈瞧见她一直戴着自己项链,嘴角微勾:“我可猜不出来,不过想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我却想不出,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阿姐将那位谢郎君也抛下了,难道长得比谢郎君还要美不成?”

    谢如白,虽是残疾,但要论样貌,却是真真正正的绝色,莫是花灵族,就是将领边以男子为尊的玄武族都拉过比一起比,也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来。艳而不俗,美而不娇。

    “不能更美,但也能可以是平分秋色了。”慕凌笑眼微弯的品评,抚摸着项链的手指上立刻多了一道口子。

    “阿姐,你的手。”

    “没事,被妖精勾了一爪子罢了。”慕凌用舌头勾去指尖的血珠,把手指含在嘴中,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不会是就想来看我是不是真的养了什么妖精吧。”

    乐盈收回锁着慕凌红唇的目光,俯过身去,在她耳边低低了一句。

    慕凌眯起双眼笑道:“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本事,那我们便看看,我的这位二妹能折腾出什么来。”

    “另外就是,你的那个温二郎,这些时日害喜的厉害,吃什么都吐,人都瘦了一圈了。”乐盈笑嘻嘻地,看着慕凌脸上的反应。

    “害喜就去找族医,我又不是大夫,与我这些有什么用?”慕凌懒懒道。

    “不止这个,据看着他的下人来报,昨夜那位温二郎发了回疯,像是突然记不得自己有孕似的,发现自己有孕后,人都快奔溃了,还口口声声自己是什么雪。”乐盈道,“不过今日一早便都好了,只是不断和看守的侍从要见阿姐你。怎么样,阿姐要去见他一面吗?”

    作者有话:

    凌凌子:疯狂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