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 第31章 思君见君【三合一】
    禧宁这个年号终于在失去国都的屈辱中结束, 谢如琢于新年第一天昭告天下,改元隆兴。

    隆兴元年二月十七, 宋青阁领兵还朝。

    绥坊东南到衡川东北的防线修筑完毕,牢牢锁住了池州东南一角,两个月下来,他们与许自慎在这一带闹了几次,沈辞像是和他认识了十几年,对他太过了解, 次次都能看透他的计划,未让许自慎落得半点好。

    第二次南下也已大捷告终,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谢如琢提出犒赏三军,并给几位将官授勋阶,内阁和一帮文官倒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首次南下后, 谢如琢就晋封了宋青阁正二品都督佥事的官职, 与裴元恺一样, 这次顺势授勋正二品上护军,五十年内,只有许自慎得到过此勋阶。

    岳亭川、吴显英授勋从三品轻车都尉, 分任三大营五军营与三千营总兵官。

    这回谢如琢总算能让沈辞的功劳展现在人前, 军令状是他立的,最后的大捷也是按他的计策得来的,谢如琢的嘉奖名册紧随其后的便是沈辞, 授勋正五品骁骑尉。

    次日, 谢如琢又下旨调沈辞任五军都督府经历,同样是经历,都指挥使司里是正六品, 这里就是从五品,而五军都督府在大虞第二任皇帝太宗之后,就成了没有实权的虚置之地,真正掌管兵将的权力去了兵部与下面各地卫所。此后,五军都督府里的所有官职都成了皇帝给有功的武将升任之用,比如裴元恺与宋青阁就是如此。

    因而众臣明白皇帝这是要彻底启用沈辞,事实也确实如此。

    又三日,谢如琢再次下旨,任沈辞为三大营五军营坐营官,接替被外调驻守吉渊县的安覃。

    重建三大营之事终于在开春后正式步上正轨,谢如琢自从大军还朝便忙得不可开交,沈辞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锦囊之事,这头圣旨又下来了,他只得先移交了都指挥使司的公务,赴三大营找自己现在的上官岳亭川应卯去。

    而谢如琢却依旧没能闲着,五军营、三千营与神机营各有总兵官掌管,但历来需有一人统领三营,于是朝中开始商议提督三大营的人选。

    孙秉德道:“太.祖时由兵部尚书提督三大营,但不问日常事务,只数月一巡检,彼时三大营最是荣盛,朝中亦因此文武衡平,臣以为陛下可效仿太.祖,以兵部尚书为提督。”

    兵部尚书是韩臻,此时话头在他身上,他沉默不言以避嫌,但其他几位阁臣显然早已与孙秉德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吏部尚书于梁浅道:“陛下要重建三大营,臣也万分赞同,但三大营毕竟是京城驻军,不可轻率放任。武将出征在外,俱有文官跟随,故而三大营也不能只由武人管之,朝中派出文臣提督并无不妥。”

    内阁剩下几人一一站出来附议,紧接着,六部侍郎与言官们也跟着附议。

    等朝臣们附议完开始等着皇帝发话了,一直耷拉眼皮的谢如琢才抬起了黑亮的眸子,撑着脑袋的手也放了下去,他脸上没有笑意,显然,他对这个提议并不满意。

    其他事谢如琢也许会与这帮人演演戏假装君臣和睦,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不会同意让兵部尚书去提督三大营。

    三大营没落则矣,一旦有重新兴盛的苗头,必然会成为一块香饽饽,谁都想往京城驻军里插点自己人,文官更是如此。

    若完全让皇帝和一批他信任的武将攥着三大营,京城日后的阵营会发生巨变,这无疑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而能与军方有最大关联的便是兵部,这也是为什么孙秉德其实看不上韩臻的才干却仍要他做兵部尚书的原因,因为韩臻最听话,也自然最得孙秉德信任。

    谢如琢在此事上一部分原因是存着要与文官继续抗衡的心思,而更大的原因他是出于公心。

    三大营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现在他们手上最应该好好整肃的军队,就该让真正有能力的武将担任要职,让真正有才干有魄力的官员去统领,而不应该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在一两年后,又让三大营在混杂的朝堂内斗中逐渐没落,而后重复着京都失守的屈辱。

    “朕记得韩卿最初是在工部的,后来才换来兵部,且并没有多长时间。”谢如琢话音与眼神一样淡,慢悠悠扫过内阁几人,“韩卿对兵事谈不上熟悉,恐怕提督三大营多有不便之处。”

    韩臻霎时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皇帝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这样,就差昭告天下他韩臻无才无能,不配做兵部尚书,但这会儿他开口话反而让场面更难堪,只得靠着毕生修养强压下不忿之情。

    众臣低着头不敢话,但心里约摸都已转了几十个念头,明白这次皇帝与内阁又有得磨了。

    孙秉德也不看谢如琢,微合着眼眸似是意态闲散,问道:“那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朕不是祖制不好,”谢如琢稍定心神,倒不想真的又和文官们闹个天翻地覆,对谁都不好,“朕只是觉得时候不同,做法也该另有区别,太宗以后三大营不就未由兵部尚书提督?”

    孙秉德眉心微跳,掀起眼皮冷若冰霜地盯向谢如琢:“陛下莫非想用宦官?”

    此话一出,韩臻也顾不上避嫌了,赶忙道:“陛下万万不可,阉党之祸不过才过去了二十余年,起因便是宦官之权过大,不仅操纵朝政,还手握兵权,陛下三思。”

    众臣也俱是大惊失色,纷纷附和。

    太宗以后,提督三大营之人不再必然是兵部尚书,或者,大多数时候都与文官们无关。因为皇帝有了更信任的人——宦官。

    虽然有战事时,朝廷派大珰前去监军已成惯例,但这几乎已是宦官能接触军方势力的全部,然而,之后两位皇帝却频繁让宦官提督三大营,宦官的权力达到了巅峰,最终在熹宗朝时酿成阉党之祸。

    方才谢如琢太宗之后并非都由兵部尚书提督三大营,话外之音很难不让人想到皇帝是想要效仿几位先皇让宦官去。

    而如今能让皇帝放心派去的宦官只可能是何满,此人已是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风头无两,朝中无人不敢不敬他三分,只是这些都还尚可接受,要是他手上还有了提督三大营之权,这就越过了文官们心里的那条防线。

    皇帝可以信任宦官,这无可厚非,但不能因此而威胁文官的利益。

    文官若是无缘三大营这块香饽饽,宦官也休想染指。

    谢如琢当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笑着摇头:“朕可没这么,是诸卿自己臆想的。”

    那张脸上大喇喇写着“与我无关”四个大字,孙秉德瞟了他一眼,问道:“那陛下对此事作何决断?三大营诸位将官已开始重组营兵,加紧训练,陛下也该早定一位提督。”

    放眼朝中,要选一个在三大营一事上没有私心,懂兵事,又需品级相当的文官实在太难,但此事若是悬而不决,不定内阁要怎么折腾,谢如琢吐出一口浊气,懒懒道:“朕前面是想,太宗以后曾有过由督御史提督三大营的先例,既然如今朝中选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不如就暂由左都御史唐和春做提督可好?”

    左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品级相当,皆为正二品,唐和春到如今已是三朝老臣,资历比起孙秉德来还要老上一些,这么多年无甚建树,但也无功无过,在朝中算是个老好人。

    在谢如琢心里,这不是什么上佳人选,但也能凑合,而在文官们心里,唐和春也不是最佳人选,但总比何满好,故而众臣静默了半晌都同意了皇帝的提议,认了这个不好也不坏的结果。

    重建三大营之事总算可告一段落,从流言一事至今,谢如琢已身心皆倦,又与众臣议了番神机营火器的改进之事,便退朝回宫去了。

    午后谢如琢去师善阁考校谢明庭功课,这几日事忙,都是来问杜若两句就走了,今日得了闲可不能放过他。

    谢如琢抽查了《大学》,新学的后半部分倒还能勉强顺畅背下来,其中典义也能出个子丑寅卯来,前半部分可就不那么让人满意了。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自……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如……如好好色,此之谓、谓……呃……”谢明庭磕磕巴巴背到这里,已完全背不下去,又不敢抬头看谢如琢,只能深深埋着头绞尽脑汁地回忆内容。

    “别呃了。”谢如琢撂下书卷,脸色已然冷了下来,“学了后面忘了前面,就这点东西都记不住?那以后还怎么学其他的?”

    谢明庭极声地嘟哝:“我就是记不住嘛……”

    “那就给我多背几遍!”谢如琢卷起书敲了两下他的头,“不是只完成今日的课业就大功告成,温书不会吗?温故而知新,没学过吗?”

    谢明庭低头绞着双手,不敢话,嘴巴却翘得老高,摆明了心里老大不服气,还挺委屈。

    “你要是生在普通人家,随你怎么玩,也不求你学成什么样。”谢如琢越想越气,“谢明庭,但你自己要清楚,你生在帝王家,这就是你必须要经受的,你不喜欢也得给我学!”

    谢明庭听谢如琢这么,愈发倔强地闷不吭声。

    眼见两人气氛紧张,一直在一旁没敢插话的杜若叹了口气,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太子殿下近日还是学得很认真的,已比之前大有进益。陛下也别太心急了,殿下年纪,很多大道理还不懂也是在所难免,陛下越是逼得紧反而越是适得其反。”

    谢如琢当然也明白,但看到连《大学》都背不下来的谢明庭还是心头火起,他七八岁的时候读三遍就背得滚瓜烂熟,几年也不会忘,其中奥义也不难理解,怎么到了谢明庭这里就仿佛换了本书。

    看谢明庭眼里泛起了泪花,谢如琢又想起了两人前世后来越走越远,惨淡收场,不禁也长叹一声,道:“前面是我话重了,我道歉。”

    谢明庭显然是吃软不吃硬,闻言脸上羞愧,往前走了两步,拽着谢如琢的袍角,轻声道:“皇叔对不起,我错了……”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谢如琢摸了摸他的脑袋,“但你还是要认真学,不能敷衍。皇叔知道你不爱读书,但这就是我们的责任,你现在不好好做,日后只会被更多人逼着做,知道吗?”

    谢明庭揉揉眼睛,乖巧点了个头,感觉谢如琢确实不那么生气了,眼里还含着笑,又往前蹭了点,大着胆子仰头道:“皇叔,您之前答应我,如果我做得好就带我出去玩。之前几次皇叔来考校功课,都我做得不错,可是皇叔还一次都没带我出去玩……”

    读书读得不怎样,起出去玩倒是脸皮厚得很,谢如琢也不知是真觉得好笑还是被气笑的,道:“你要是记文章能记得这么牢,我梦里都能笑出来了。”

    谢明庭缩了缩头,噘着嘴又只敢偷瞧谢如琢。

    杜若也被逗笑了,道:“殿下这年纪成日闷在宫里确实难受,其实出去散散心也好。”

    “杜师傅真好。”谢明庭笑嘻嘻地跑过去蹭着杜若,“杜师傅再帮我劝一下皇叔吧。”

    谢如琢和杜若对视一眼,都摇头笑了起来,这兔崽子还挺会察言观色。

    “你想去哪儿玩?”谢如琢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出宫要去的地方,并且也这么了出来,“你不是对骑马射箭,舞刀弄枪很感兴趣吗?我带你去三大营逛逛?”

    谢明庭果然眼睛一亮,又噔噔噔跑回了谢如琢身边,一个劲儿点头道:“好好好,谢谢皇叔!”

    次日,谢如琢换上了那套麒麟暗纹的贴里,黑色风衣被金链子别在衣襟处,颇显清贵,带着一出宫就撒了欢的谢明庭去往三大营。

    谢如琢没有大张旗鼓,甚至没有提前一声,临时就去了,三位总兵官闻声赶来,谢如琢只寒暄了两句就发他们走了,同谢明庭道:“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去见个人。”

    “皇叔,您要去见谁啊?”谢明庭到了新奇的地方,左看右看好不欢喜,但还是记着如今的欢乐是皇叔大发善心,奶声奶气道,“我跟您一起。”

    谢如琢戳了下他的脸,狡黠一笑:“见你婶婶去。”

    “啊?婶……婶婶?”谢明庭表情仿若五雷轰顶,踉跄地被谢如琢拉着走了。

    前面已问了岳亭川,沈辞在盯着士兵训练,谢如琢前世没少来,因而没让人带路,自己带着谢明庭一路脚步欢快地走到校场去。

    士兵的喊号声响在耳边,谢如琢拉了个路过的营队,那人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皇帝,还十分茫然地看着他。

    “你是五军营的?”谢如琢问完,营队点点头,他指了指校场,“把你们坐营官叫过来。”

    营队一看便是老实人,纵然摸不着头脑也下意识转身去了,且谢如琢看着也不是一般人,他不敢怠慢,飞快跑远去叫人了。

    没过一会,谢明庭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双眼成了死鱼眼,呆若木鸡道:“婶、婶、婶……”来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恭敬行了礼,他那口气终于喘了过来,拍了拍发闷的胸口,心虚发笑,“沈、沈经历。”

    这头谢明庭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与迷惘之中,那头谢如琢毫无愧疚感,自顾自笑得甜中带腻,目不转睛地看沈辞。

    大军还朝后,谢如琢还未与沈辞这般近地待在一起过,之前又分别了近三个月,心中早已日思夜想,这会儿眼神都是滚烫的。

    这两日刚入三月,外头温度回暖得正快,沈辞头脸上全是汗,汗珠从下颌滑到脖颈上,沈辞喉结一动,晶莹的汗珠便顺着喉结继续往下滑,滚进领子里去。

    不知怎么的,那滴滑过喉结的汗珠让谢如琢面红耳热起来,脑子里涌进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他轻咳了一声,道:“明、明庭,你自己玩去吧,我有话跟沈、沈经历。”

    谢明庭还在脑子发蒙,闻言僵硬点头:“哦,好。”跑走的时候还左脚绊了右脚,一副头昏脑涨的样子。

    沈辞看谢如琢嘴边的笑意很是纯粹,有点像十一岁时的他,心脏也漏跳了两下,一时也忘了话,最后还是谢如琢先道:“太子非要出来玩,朕就顺道来三大营看看。”

    谢如琢嘴上着“我才不是专程来看你的”,脸上却更红了,沈辞也咳了一声,掩下想笑的冲动,颔首道:“嗯,臣在这里很好。”

    “……哦。”谢如琢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破罐破摔,挑眉露出个戏谑的笑,“朕骗你的。沈将军,朕就是专程来看你的。”看沈辞眼皮跳了一下,他玩心大起,凑到近前去,沈辞身上热烫的气息裹住了他,桃花眼里的淡笑染上几分轻佻,“因为朕想你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沈辞一低眼就能瞧见谢如琢微颤的睫毛,根根分明,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比六月天的太阳还要热上三分,他刚出了身汗,正是身上最热得难受的时候,被人这么一撩拨,只觉气血腾地往上涌,深眸比往常暗了一些,像一头狼在巡视自己占有的领地。

    沈辞看上去面色如常,双唇微凑近谢如琢的耳朵,低沉带哑的嗓音有种蛊惑人心的酥麻感:“臣对陛下也甚是思念。”

    谢如琢没有想到沈辞竟然反过来撩得自己狼狈想逃,脸上红得像醉了酒的人,连退了三步才堪堪站定,怒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殊不知他此时就像一只被吃干抹净还假意哀怨的兔子,沈辞敛去了些眼中危险的占有之欲,笑着道:“陛下恕罪,是臣冒犯了。”

    再揪着这件事怕是更要无地自容了,谢如琢重新摆上一本正经的神情,道:“朕还没恭喜沈将军得胜而归。”

    沈辞也回了神,拿出一直贴身放着的锦囊,道:“臣想问陛下,锦囊里所之事,陛下是如何能算到的?”

    这个问题谢如琢早有准备,猜到沈辞会来问自己,神色淡然道:“杜学士博学多才,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出征前,朕去查问太子的功课,听到杜学士同太子闲聊这些杂学。正巧你们要南下,朕就问了杜学士青木江一带的情况。是杜学士告知朕,今年北风刮得过早,恐怕是难得一遇的严寒之冬。北疆一带年年寒冷,影响不大,但青木江一带就影响甚大了,江水恐会结厚冰,与往年不同,要朕让你们注意。朕一开始想着或许该让你们早日回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江水结冰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心中便有了此计。”

    沈辞细致观察谢如琢每一点神色变化,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在谎的不自然,正皱眉不展之际,被人带着骑在马上兜风的谢明庭边笑得欢欣雀跃,边大声道:“杜师傅可厉害了,会好多东西,他还能猜出今年南北粮食收成如何,我好喜欢杜师傅的!”

    谢如琢“嘁”了一声,回道:“你是因为杜师傅帮你话才喜欢他吧!”

    “才不是!”谢明庭嘿嘿笑着,又沉浸在骑马的快乐之中了。

    杜若博学强识,确实对天文地理农事都有所涉猎,谢明庭又这样附和,沈辞眉头皱得更紧,觉得这不似串通好作假的,但还是无法消解心中疑虑。

    重生一事太过惊世骇俗,他自己都许久才接受这一事实,在不确定谢如琢是否也是重生的情况下,直接问可能会被当成疯子。

    沈辞看着眼前笑意未收的谢如琢,与前世的模样重叠又分离,朦胧不清。

    前世两人无声缱绻地爱过,又不断地争吵,最后分别于一场混杂着鲜血的大雨中,他死在了三十岁那年,却不知谢如琢后来怎么样了。

    是像每一位帝王那样娶妻生子,在余生漫漫中把一个叫沈辞的人忘了,还是像坐在龙椅上的他一样孤独,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偶尔会在桃花盛开的时节,在大雨倾盆的日子,想起有一个人曾经陪他走过十年时光,而今魂消魄散。

    这些,沈辞都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他们前世的结局对谁来都是痛楚的回忆,他记得谢如琢抱着他时语无伦次的央求,记得自己推开谢如琢时的决绝冷漠,三年后,他只将自己的骨灰送回谢如琢身边,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重新开始的这一世,此时的谢如琢究竟有没有再活过一次,如今对他的靠近又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从前世到今生,太漫长了。

    谁敢泛黄陈旧的记忆里浓烈的情爱,穿过生死枯荣后,还是丝毫未淡退,彼此的心意仍然一如往昔。

    “陛下……”沈辞心口闷堵,嗓子听来更哑了,“来日臣对陛下食言了,陛下会恨臣吗?”

    谢如琢在看疯玩的谢明庭,闻言眯了下眼睛,想了许久才道:“那要看你食言的是什么事。”

    “如果是……臣答应过陛下会一直保护您,但臣有一日不在您身边了。”

    谢如琢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沈辞,右手握紧成拳微微颤抖,他像是一条离开淡水的鱼,口鼻无法呼吸,喘息声比往常略急促了些。

    那场大雨中,沈辞转身离去,某个下雪天,他接过副将手里的青瓷坛,无数个黑夜里,他闭上眼等待着沈辞来梦里见他……

    这些回忆只是在脑海一闪而逝,喉中却难受得像要呛出腥甜的血,痛得他心口如被千万根针扎过。

    前世沈辞有时也会这样问他,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在了,不能保护他了,他会难过还是会怨恨?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痛苦,只,我会为你难过,而后努力忘记你。

    可是余生十七年,他一点没能忘掉沈辞,痛苦与思念在日复一日里越积越深,折磨得他几近疯魔。

    这一世沈辞又这样问他了,他咬了下嘴唇,唇峰上留下一点殷红,一字一句重重道:“沈辞……如果是这样……朕会恨你,下辈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谢如琢的反应很激烈,沈辞看见了,明他现在还是在意自己的,又听到他用这种幼稚的狠话出来,沈辞无声笑了笑,颔首道:“好,臣知道了。”

    初春的暖阳洒在谢如琢单薄的肩上,他眼角发红,垂着眼神情难过,沈辞伸出手想碰一碰他,半道又缩了回去,只轻声道:“对不起,臣不是故意要那样的。臣不会食言,会一直在陛下身边。”

    谢如琢没有话,在心里道:会的,也许有一天你又会走的。

    沈辞闭目默叹口气,看到谢如琢眉眼间的脆弱,他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也什么都不想再探究了。

    就算眼前的也是重生一世的谢如琢,又能怎么样?

    把前世痛楚的结局再一次摊开在彼此面前,还是逼着对方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装作无事发生地从头开始?

    沈辞自嘲一笑,如今这样朦胧迷糊也未尝不是好事。

    谢如琢从激荡的情绪里缓过了神,没有再提方才的波澜,看向校场上有序训练的士兵,问道:“三千营那边怎么样?吴显英还应付得来吗?”

    “暂时没什么问题。”沈辞也转开了视线,“但陛下应该清楚,三千营最初是太.祖收编来的三千北狄骑兵,人少而精,后来虽然人数不止三千,也不再以北狄人为主,但战力比五军营还要强,是精锐中的精锐。如今三千营却已失去了优势,要想重建三大营,就必须要在三千营重新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

    沈辞这般,一是提醒谢如琢要重视三千营,二是旁敲侧击地吴显英也就暂时没问题,但他的实力建不起那样一支骑兵,迟早要换人,只不过吴显英品级比沈辞高,沈辞不好意思当着皇帝的面直。

    “那你觉得谁能统领三千营?”谢如琢又问道。

    “世人皆知北狄的骑兵最善战,要把三千营的骑兵训练成北狄那样,此人必须要熟悉北狄骑兵的作战优势。”沈辞摇头,“朝中暂时没有这样的人选。”

    吴显英虽然跟着吴显荣在溪山混了几年,但他天赋如此,注定不及吴显荣,就算对北狄骑兵有所了解,也训练不出一支实力相当的骑兵。

    “那就再吧。”谢如琢倒是并不着急,像是心里有数,“除了三千营,神机营从前更是所向披靡,但后来国库空虚,供不起火器改进与消耗,如今士兵手上的火器陈旧不堪,可惜现在朝廷还是拿不出银子改造火器。”他长叹一声,“缺钱的事,才是最该解决的。”

    “绥坊每年的税收在大虞境内得排末位,这边气候苦寒,能种的粮食不多,边境一直不安稳,商旅往来也比前些年少了。”沈辞看他又为国事苦恼,心里也不舒服,“我们还是要往南边,江北、江南、蜀中沃土千里,富户千万,到时国库就有钱了。”

    谢如琢听他又想用仗帮自己解决问题,笑了下,道:“不急,再等等,我们可以去寻盟友借点钱。”

    沈辞也不再了,怕他多想这种事让自己更辛苦。

    两人站在校场边一同看士兵训练,看谢明庭缠着几个将官又是教骑马又是教射箭,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就这般度过了一个多时辰。

    眼瞅着回宫后该吃午饭了,谢如琢才叫走谢明庭,叔侄两人都达到了出门的目的,笑逐颜开地一道走了。

    午后何满来送奏本,谢如琢沉吟道:“其实现在三大营除了沈辞,也没有我的人。岳亭川背后是错综复杂的世家势力,终究不能多亲近。吴显英更不用提了,肯定不会听我的。推选将官时是兵部按规矩选的人,这批人也未必会承我的情。”他“啧”了一声,烦闷道,“那些文官还生怕我攥着三大营呼风唤雨,我有这本事吗?”

    何满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三大营要扩充,到时还会有几个将官的空缺,陛下可以塞自己想要的人进去。”

    “但我与朝中武将毫不熟悉,又得避开孙秉德……”谢如琢指尖习惯性敲击桌案,“伴伴,你去找找宋二公子吧。有宋青阁这个兄长,他在京中武将里还是有些人脉的,加之锦衣卫本身也有不少私下里的关系,他能帮上忙。”

    何满的脸色霎时就不太自然了,问道:“卫大人也符合陛下所,陛下直接找卫大人不就行了?”

    “你不是和宋青来很熟吗?”谢如琢眼神无辜,上前揽他的肩,“伴伴,你看,我这也是对你好。你去牵了线,以后这些人也会承你的情,多好的事。”

    何满无奈至极,觉得谢如琢是故意的,但他没有真凭实据。

    “不熟,我们一点不熟。”何满道,“陛下为什么会觉得奴婢和宋千户熟?”

    谢如琢拍拍他的肩:“你们熟,不用掩饰了。”

    何满:“……”

    一个时辰后,何满冷着脸坐在清平坊,眉眼间阴云密布,问身后的万连:“宋青来哪儿去了?”

    万连意识到督主心情不好,心翼翼回道:“属下亲自去北镇抚司找了人,宋千户当真出城公干去了,冯百户入夜前会回来。”

    何满脸上是不情不愿,眼中却阴郁地写着“你要是敢不来你就死了”,万连了个寒噤,识相地把目光转开,紧盯窗外楼下的行人。

    街巷上不多久便灯火通明,此时已是过了饭点,万连招呼侍者先上了几个菜,何满却没动筷,他捂了下肚子,脸色有些泛白。

    万连神色担忧道:“督主,您要不先吃点?”

    何满摇摇头,缓了阵后,雅间外传来了侍者招呼客人的声音,听见“宋千户”三个字,他立马坐直了,眼睛微垂,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万连:“……”

    脚步声渐近,雕花的木门被推开,宋青来上挑的眼角漏出痞气的笑,一进来就没个正形地道:“上次督主抢走了卑职的衣服,今天终于算跟卑职个清楚了?”

    何满瞥一眼宋青来,一身风尘仆仆,确实是在外头跑了一天的模样,他沉默不言,似是对这人懒做理会。

    “抱歉抱歉,督主久等了,别生气啊。”宋青来笑着坐下,见桌上有酒,给自己倒了杯,“卑职自罚三杯。”

    何满胃里抽痛,已经什么都不想吃,开门见山道:“陛下让我来找你的,你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入三大营吗?”

    “有是有。”宋青来闷了三杯酒,闻言一挑眉,“但陛下直接找我舅不就好了,不必这般曲折吧?”

    何满苍白的脸上透出点薄红,气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咬着牙道:“怎么?我还找不得你了?”

    作者有话要:  明庭:我直接嗨婶婶好

    沈:……………………

    v章给两对崽都发一下糖~

    下章是副cp剧情,只想看主cp的可爱可以跳过哦~但我发现前面副cp那章点击好高,被我发现了大家的口味即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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