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 第32章 卑望深藏
    宋青来心里想着何满这人不仅能装, 还惯会恼羞成怒,起身殷勤倒酒:“督主这的是哪里话, 您有什么吩咐卑职一定随叫随到。卑职错话了,给督主赔罪。”

    那杯酒递到了何满面前,宋青来见他半晌不接,又递过来了一些,他沉默片刻,接过酒杯喝了一半。

    宋青来毫不见外, 拿起筷子已开始吃菜,看何满微皱着眉一动不动,疑惑道:“督主,您不吃吗?”

    “……前面吃过了,不饿。”

    宋青来素来没心没肺,也没注意何满此时脸色过于苍白, 屋中灯火映在他脸上也没能添些暖意, 反而更是白得触目惊心。

    两人略聊了两句三大营的将官人选, 宋青来是真饿了,大快朵颐了一番,偏头看着何满冷白的脸, 突然很想使点坏, 往他的杯中又倒满了酒:“督主,再喝一杯?”

    何满心中有一丝挣扎,手却下意识端起了酒杯, 在宋青来的含笑注视下一饮而尽。

    宋青来侧坐着端详他, 细白的脖颈仰起时,优美的线条展露无遗,约摸是年纪很就去了势, 喉结不显,很像姑娘,本以为在他这个位置,酒量必然还成,但现在看来实在是不怎么样,才一杯半就有些上脸了,眼神也变得迷离。

    “督主还好吧?”宋青来嘴上关心,却又倒了杯,“卑职敬了您两杯了,今天是您请卑职吃饭,您是不是该再陪卑职喝一杯?”

    何满撑着额头缓了会,脑子似乎也迟钝了,恍惚觉得宋青来的没错,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宋青来心道:这么乖?

    “上次卑职和督主闹了点的不愉快,没想到今天督主还愿意请卑职吃饭,卑职心里高兴,再敬督主一杯。”宋青来拉着椅子直接挨到了何满身边,再次倒满酒,“督主再赏个脸?”

    何满已经连眼尾都发红了,一阵反胃,伸手推了下宋青来的手,哑声道:“喝不下了。”

    “那不行。”宋青来混账惯了,酒桌上都是这么劝的,这会还没察觉出了问题,“我们一杯解恩仇嘛,来一个?”

    “我真的不喝了……”

    宋青来将酒杯送过来,何满就推回去,宋青来又送,何满又推,那杯酒终于在一次推拒中翻倒了,酒液悉数溅在宋青来的飞鱼服上。

    何满一下愣住了,迷离的眼神慌乱起来,叫了声万连,道:“去给宋千户取件衣服来,让人在旁边再开间雅间给宋千户换衣裳。”他盯着那块水渍,“这件我带回去,洗干净再还你。”

    “万掌班,不用去,哪这么麻烦。”宋青来没想到何满会这般兴师动众,拦住万连,“你出去等着吧,真没什么事。”

    万连等了会,何满没再吩咐什么,戒备地看了看宋青来,关上门退了出去。

    “每次和督主见面,都和衣服过不去。”宋青来重新坐回来,发觉何满确实是醉了,声音不自觉放轻许多,“督主怎么又想把卑职的衣服带回去?”

    何满的脸白里透红,倒是比平日里更有鲜活气,单手托着脸撑在桌上,低声道:“脏了……当然要洗干净……”

    “七年前,督主就拿走过卑职的一件衣服。”宋青来凑得更近,声音压得低沉,混合着些微酒气,落在何满耳畔像某种隐秘的诱导,“怎么那件衣服不见督主归还?”

    何满似是难受,轻哼了一声,嘟囔道:“丢了……”

    宋青来微起身,笑着贴近他耳边:“真丢了?”

    喝过酒的何满褪去了那股清冷味道,低着头像只犯了错还很委屈的家猫,纤长的睫毛有些蜷翘,时而可爱地颤动两下,巴掌大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双唇因沾了酒,是水润的嫩红色,微微翕张,听不清在嘀咕什么。

    宋青来不放过他,偏要问个明白似的,捻着他粉红的耳垂搓了两下,道:“督主,话啊。”

    这时候的何满看上去乖顺极了,由着宋青来动手动脚,心虚地声道:“唔……在屋里放着……”

    宋青来低笑一声,与眼里腾起水雾的何满四目相对,何满紧张地拽住宋青来的衣袖,迷迷瞪瞪地道:“我没有把你的衣服弄丢……”

    何满头疼欲裂,看着宋青来眼底的笑意,像是回到了七年前。

    彼时他还在钟鼓司耍百戏,从他就学这个,是他安身立命的技艺,宫里逢年过节贵人们高兴了会要求他们入宫承应,有时哪位贵人心血来潮了也会传他们去。

    钟鼓司也是个低贱的衙门,没什么出路,在民间这本就是倡优之流的贱籍,切了那根东西入宫当奴才还干这个,依然是低人一等。

    最让他痛恨的是,自己偏偏长了副好模样,每每入宫承应总不能顺利地离开。

    有时候,他其实很想把自己脸划烂了,这样是不是还能活得轻松些。

    禧宁十六年的深秋,坪都下了入秋来的第二场雨,那天是惠宗最宠爱的五皇子过生辰,他与钟鼓司的几个人入宫承应,他们的住处在偏僻的昭武门旁,看见下雨他还隐隐庆幸,觉得今天应该不会再被拦住了。

    然而那些禁卫才不管下不下雨,看到他走来照样围了过来,同行的内宦见状就丢下他走了——宫里的人向来都凉薄得很,没情也没心。

    天地之间都是连绵的雨水,金碧辉煌的宫城也变得渺,被瓢泼大雨罩入了遮天盖地的水幕里,视线已模糊不清,看什么都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气。

    何满躺在地上,嘴角破了,挂着粘稠的血迹,额上有一块青紫的伤痕,他把被撕裂的衣衫往下拉了拉,瘦窄的双肩露了出来,只因为下身更为不堪,他的衬裤已完全破碎,那些人看见了他残缺难看的下.体。

    脚步声终于远去了,他衣衫不整地坐在雨里,弓起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

    他已经不会哭了,进宫后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能哭,主子你骂你也得笑脸相迎,于是某一天他就发现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哭也是没有用的,卑贱如蝼蚁,没有人会可怜。

    他只是有点难受,一点点而已。

    不远处传来了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声,他抖了一下,以为他们去而复返,抓紧衣衫踉跄地想站起来。

    “你们先走吧,我马上来。”其中一个人的话声大了一点,其余几人从另一条路走了。

    那个人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笑:“喂,孩,你不冷吗?”

    何满张皇地抬起头,入目是一袭银白色的飞鱼服,来人也没有撑伞,全身湿淋淋的,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住哪儿的?”

    见是锦衣卫,他有些害怕,又低下头去了。

    他今年十二岁,但骨架,看着比年纪要上一些,但感觉已经十年没听到有人叫他孩了。

    “不话就算了。”那人也没生气,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银白色的飞鱼服披在了他身上,“湿了,凑合着吧。”

    何满怔怔看着这个人,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眉眼疏阔,眼角微向上挑,笑意潇洒不羁。

    “我今日在御前值守,得走了。”那人临走前又对他笑了下,“你长得很好看。”

    大雨中,少年快步跑走,不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何满五六岁的时候还跟在爹娘身边,春日里,爹会给他扎一只竹骨风筝,娘就执笔画出一只燕儿。

    胜日寻芳,万紫千红,他偷懒不练功,和孩子们一起跑到原野上去放风筝,精致的燕儿风筝总是飞得最高最远,那时的他笑得开心恣意。

    其实也没有过去很多年,但他真的觉得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仿佛已是前世的另一个人。

    何满抱着银白色的飞鱼服慢慢走回住处去,方才少年的笑意无来由让他想起了这些回忆。

    似乎那样的笑意里有旧时春天的阳光明媚,旧时光阴的清澈温怀。

    让他记了七年。

    宋青来手痒,碰了下何满的睫毛,他喝了不少酒,也有些热气上涌,看见这人痴迷的眼神,只觉心里被猫爪子反复抓挠似的,道:“督主,卑职当年送您件衣服可是冒着送命的危险啊。那般衣冠不整的去御前值守,要不是先帝看在卑职兄长的面上,卑职可就要被砍了。纵使这般,卑职那天还是挨了四十板子,督主前些天还问您该给卑职什么情面?这还不算个大情面?”

    何满乖巧地一点头:“对不起……”

    这模样又把宋青来逗笑了,帮何满按了下眉心,道:“督主,其实您要是想看卑职可以随便看,不必总是躲着。”

    纵然半醉不醒,何满还是神色一僵,轻声道:“我没有……”

    “啧,还不承认。”宋青来戳他的额头,“还在坪都的时候,我每次经过昭武门附近,你都躲在转角的阴影里偷偷摸摸,真当我没看见啊?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

    何满红着脸不话,宋青来继续:“还不止,我有次入宫,走到文华殿附近,你是不是也躲在墙角?还没有?”

    “就是没有!”何满整张脸都红透了,气呼呼地站起来,歪歪斜斜往外走。

    这人喝醉了脾气反而更大,宋青来无奈摇头,怕他跌倒,一把扶住他。

    站起来后胃里翻江倒海得愈发厉害,何满再也忍不住,扶着屋里的屏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腹中绞痛,额上很快沁出冷汗,宋青来终于发觉何满脸色惨白,吓了一跳,赶忙叫来万连,道:“你们督主真这么不会喝酒?才两杯半啊!”

    万连也吓得手忙脚乱,吼道:“你懂什么!督主有胃疾,饿过了就痛得要死要活,你还让他空腹饮酒!你这是要他命!”

    何满晚饭根本没吃,吐完酒就在吐黄色的胆汁,整个人绵软无力,直挺挺往地上倒。

    “胃疾怎么回事?”宋青来半抱着他,“没找太医看过吗?”

    万连看他不爽得很,没好气道:“冷宫里落下的,好几年了,治了也好不了。”

    宋青来皱着眉:“冷宫里?那陛下是不是也……”

    “没听。”万连听他这时候还想着陛下,更气了,“督主在冷宫也把陛下当主子,陛下好得很。”

    此时的何满早不见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冷淡孤傲,面庞上是让人心疼的脆弱,宋青来叹了口气,将他横抱起,道:“轿子在外头?赶紧先把人送回去。”

    万连见状,飞也似地跑下楼去了。

    宋青来抱着人下楼,楼上雅间里不少人都隔着一条门缝偷看,到了一楼更是收到无数胆怯又好奇的围观目光。

    怀中人在模糊中不安地动了动,宋青来安抚地轻拍他的背,他又静了下来。

    宋青来将人送到轿子里,目送他们离去才走。

    而何满直到回了东厂还半昏半醒,隐约知道自己是被宋青来抱着走的,但不敢深想,一想就脸红耳热。

    万连让人煮了解酒汤给他喝,他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估摸着要折腾一晚上,他派人去宫里传信自己今晚不回去了,而后把人都发走了,独自一人待在房中。

    柜子里整齐地叠着一红一白两件飞鱼服,他全都拿了出来,抱着两件衣服曲腿靠床头坐着。

    衣袍蹭在胸口,他弓起身子抱得更紧,好像这样抱着胃就不疼了。

    他确实无数次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宋青来从路上走过,可他也只敢这么远远看着。

    宋青来是天之骄子,永远笑得那么张扬明媚,而他是身有残缺之人,内心还怀着龌龊肮脏的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  其实这可能是个双向暗恋的故事(溜)

    接下来走事业,夹杂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