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太子的娇宠小女史 > 第54章 变故
    柳舟洲眼里飞快掠过一丝希冀的光。

    谢淮明白,那是她的父亲,任她再怎么心如死灰,内心深处,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还是存有一丝幻想。

    骨肉血亲,哪里是轻易就能割舍掉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下巴抵着她的柔弱的肩膀,认真道:“朝堂是权利的漩涡,身处其中的人,都要带几层面具,我不知道你父亲给我展示的是第几层,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柳舟洲也不想把父亲想的那么不堪,这种想法存在心底,其实折磨的是她自己,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人就不能坦诚相见么,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呢?”她喃喃自语。

    坦诚相见,谢淮被这句话动,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让他赤诚相见,就是怀里的这个人吧。邵阳公主都算不上,她太单纯,耳根子又软,自己的事若让她知道,不肖一炷香的功夫就传到母后耳中。

    不过到朝堂,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既然定主意与她坦诚相见,他耐心的慢慢解释给她听,“朝堂就是一个化简为繁,事化大的地方,很多时候我想做成一件很的事,都会受到多方掣肘,尤其那帮言官,惯会无中生有,危言耸听,这个时候,若反其道而行之,倒能达成预想的效果。”

    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他继续道:“而你的父亲呢,出生寒门,布衣入相,他要面对的困境比想象中多,他为了达成目的,戴多一点面具也不足为奇。”

    柳舟洲不在官场,对谢淮的话似懂非懂,单是愤慨道:“不管怎么,都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坑害他人呀。”

    不过,完这句,她又反应过来,到底祖父一家,包括母亲的遭遇并非父亲蓄意造成,他没有害人,只是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转身去攀了别的高枝。

    就算被谢淮引导着想通,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父亲,的再好听,他自私自利的性格是跑不掉了。

    谢淮知道她和父亲的心结一时很难开,也不强求,只道:“是否害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柳玉衡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目的性极强,也不是短视之人,也许你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了解他多一些。”

    谢淮帮柳玉衡好话,让柳舟洲极不适应,但是他有一点的很对,她对他的了解确实很少,可是有什么关系,她一点都不想了解他,“没得关系,殿下要用他便用吧,我和他早已形同陌路了,你不必再劝。”

    他心知多无益,就岔开话题,了别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话,柳舟洲很快就缓和了心绪,谢淮放下心来。

    两人正着话,突听福子慌慌张张的声音从槅扇外传来,谢淮坐起来,冲外面道:“进来回话。”

    见谢淮一脸肃然的样子,柳舟洲赶紧整理仪容,跟着坐端正。

    福子满头是汗,扑通一声跪在谢淮面前,脸上是惊吓过度的表情,“启禀殿下,鲁玛公主驾鹤西去了。”

    什么!!!

    谢淮和柳舟洲都惊了一跳,福子哆哆嗦嗦的重复道:“鲁玛公主驾鹤西去了,今个早上发现的,是自戕,临走前她还留下一句话。”

    谢淮面色端肃看他一眼,那眼风如刀,他大喘一口气,惶惶然道:“她...她不能嫁给太子,她没脸回西戎。”

    所以就自戕了!

    *

    柳舟洲在清韵院魂不守舍,坐立难安,西戎公主在大兴去世,这可是天大的事,关系着两个国家的安定,这事若处理不好,两国之间必然会爆发战争。

    据西戎使臣已经冲到太极殿找皇帝讨个话,刚散朝的官员又连滚带爬的回到殿上。

    谢淮甫一听此事,面上虽震惊,却没有一丝慌乱,下山之前,他还去后院,飞快的和一众幕僚商议了一番,这才单骑快马加鞭赶回宫。

    柳舟洲心里替鲁玛公主惋惜,好好的一条鲜活的生命,没就没了,同时她也觉得诧异,鲁玛公主她接触的也不少,是个热情大方的性子,看着也爽朗的很,怎么会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寻了短见?

    她越想越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自出事后,贵妃下令,禁止私下讨论此事,据有几个一时没管住嘴的,当场就被板子死了。

    她刚回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她原地转了三圈,主要是为谢淮着急,这事摊到他身上,还不知朝堂上他的反对派怎么为难他呢,摘掉面具,他们又会露出怎样的面孔。

    不行,她坐不住,叫来禄子,“陪我去趟元宁宫。”

    禄子劝道:“大人呢,贵妃娘娘下令,后宫非召不得乱走动,您这要是被发现了,怕是贵妃娘娘不会放过您啊。”

    柳舟洲叹了口气,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沉,多等会吧,天黑了再去。

    太阳要走不走的,今日天似乎黑的特别慢,待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柳舟洲在身上裹了个黑色的披风,由谢淮派到她院子的那两个禁卫带着去元宁宫。

    宫道上静悄悄的,没有掌灯,这也方便掩护他们,跟她来的这两个禁卫都是东宫一等一的高手,知道怎样避开宫内的值夜巡逻,柳舟洲在他们的护送下有惊无险的到了元宁宫。

    阿糖开宫门看到她,骇了一跳,像看见救星似的,喜极而泣,“柳司籍,您能来实在太好了,您快去看看公主吧。”

    还未踏进殿门,就听到邵阳公主的哭声,柳舟洲心里一沉,加紧了脚下的步子。

    进了殿内,只见地上狼藉一片,应是邵阳公主刚砸过一轮东西,她此刻正俯在美人榻上,青丝散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旁边围了一圈宫女,手足无措的劝慰。

    “邵阳公主。”柳舟洲急声喊道,“你这是怎么了?”

    邵阳公主抬起头,两个眼睛肿的如核桃般大,看见柳舟洲后,她一骨碌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大哭,“柳司籍,我可怎么办啊。”

    柳舟洲想着邵阳这两天和鲁玛公主走的近,想过来探听情况,倒是没想到邵阳公主反应这么大,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担心太子哥哥,可此事前朝还没有定论,也不至于现在就哭成这样。

    她轻拍邵阳公主的后背,温声安抚她,待她平静了一些,才拉着她坐到软塌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邵阳红肿的眼眶里登时泛起大颗的泪花,又啪嗒啪嗒的往下砸,她哽着嗓子,断断续续道:“方才母后着人给我带话,西戎使臣要求用公主换公主,让我嫁给耶律王子,去西戎和亲。”

    柳舟洲张着口,不出话来,邵阳公主早已哭晕在她怀里,她温声安慰:“陛下不会答应的。”

    “不!”邵阳吼道,“他如果不想答应,为什么让人给母后带话?况且,西戎使臣了,我若不答应和亲,西戎国主会率大军压境。”

    柳舟洲心里咯噔一声,当朝皇帝最怕战争,如果西戎使臣用这个威胁,皇帝不定还真的会答应。

    一个公主,换来一国人民的平安,这事看起来,太划算了。

    只是,这种牺牲和退让换来的和平,能维持多久呢?也许这只是对方的试探呢,也许后面还有狮子大开口呢?

    柳舟洲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想到这一层,但谢淮肯定知道,是以他从一开始甚至都不同意和西戎通商,可惜爱好和平的皇帝不听他的劝。

    朝中大臣呢?必然是为着自己的利益带着不同的面具吧,谢淮现在的处境一定十分不乐观,若再加上让邵阳公主去西戎和亲,这又触了他的逆鳞,真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你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保住你的。”柳舟洲劝她。

    “真的么?”邵阳公主抬起被泪水湿的脸,目光泫然欲泣看着她,我见犹怜。

    柳舟洲颇有信心的点点头,“太子已经到朝堂了,他绝对不会让你去西戎的。”在这一点上,她非常笃定,谢淮不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邵阳公主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终于恢复了平静,柳舟洲这才得以问她早上发生的事。

    鲁玛公主是四夷殿的女官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她身体已经僵硬,口吐白沫,太医检验过,她乃是服毒自尽。

    柳舟洲问:“你昨日和鲁玛公主在一起,有没有发现她存这样的念头?”

    邵阳公主凝眉回忆,“其实自从母后那天的宴席之后,鲁玛公主被太子哥哥伤了心就一直郁郁寡欢,她真的很喜欢太子哥哥,可惜太子哥哥心有所属。”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但她伤心归伤心,嘴可没停下,她最喜欢吃各种菓子,还回西戎后就吃不到了,她要在走之前吃个够,所以御膳房每天变着花样给她送菓子,昨天她还问我还有没有新鲜式样的菓子了,今天怎么就走了呢?”

    柳舟洲心里大骇,一个昨日还惦记着今日吃什么的人,怎么会自我了结?

    况且西戎人别的不,血液里就带着乐观的因子,这一点从他们能歌善舞就可以看出来,而她的母亲经历着那样的家庭变故,又被心爱的人禁在乡下的庄子里,即便这样,她也总是笑对生活,很少会愁眉不展。

    轻生,估计西戎字典里都没有这个词,更何况还是在异国他乡。

    她怎么都不相信,这里疑点重重。

    她又和公主了一会话,再度劝慰她一番,就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东宫,她必须把自己的疑虑第一时间告诉谢淮。

    她经常出入东宫,守门的都认识她,故而虽然谢淮和福子不在,他们二话不,就放她进来,这东宫的人,只要不是瞎子,心里都明白,殿下对她不一般,连福公公都对她点头哈腰,他们更是不敢懈怠。

    宫人着风灯带她进到谢淮寝殿,她在寝室外的书房候着,她本可以先眯一会觉,虽然服侍的宫人一再保证,太子一回来就会叫醒她,可是她却没有一丝困意,脑子里一会是公主,一会是谢淮。

    自她进宫后,这两个人给了她最大的帮助,最多的温暖,现在他们身处险境,她当然心急如焚,恨不能代他们受过。

    她在东宫枯坐了一夜,直到一点一点射入书房,谢淮还没回来,她忽的担心他是不是遭遇不测。

    她让跟着他的禁卫悄悄去太极殿听,回来的消息是,谢淮还在殿上,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吵了一夜,还是没有定论,现在还僵持着呢。

    柳舟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次朝中的两大势力不争个鱼死网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自是不担心谢淮的,他蛰伏已久,一旦张开獠牙,必能将对方撕成碎片,只是,此事牵涉甚广,对方还把邵阳公主拉进来,不知道谢淮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个代价,他能不能承受。

    天色大亮,宫人心的进来问需不需要传早膳,她摇摇手拒绝了,她心里有事,什么都吃不下。

    她心神不宁的在书房踱步,心里期盼着那个人推门进来,倨傲着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可是她等到太阳升到正空,又一点一点西落,他还是没有回来,她午膳也不想用,得是那宫女怕她饿出个好歹,言辞恳切的劝了半天,她也只饮了半碗清粥。

    就在她忍不住想冲去太极殿的时候,一直伺候她的那个宫女欢快的跑进来,喜形于色道:“大人,大人,殿下回来了。”

    她心下一紧,忙向外走,还未踏出门槛,就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抵着退回来,谢淮面脸倦容,看着她的眼睛却闪着晶光。

    他一下把她抱在怀里,两个胳膊圈的紧紧,仿佛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的躯体,他的头无力的耷拉到她的肩上,声音粗哑微粝,“回来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感觉到肩上的头越来越沉重,她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腰,一只手伸到他的后背,轻轻的拍,“微臣一直在等你。”

    谢淮身子一僵,头微微抬离了她的肩膀,心疼她跟着担心了一天一夜,“不用担心,我还能对付。”

    “昭阳真的要去西戎和亲么?”她颤抖着问。

    谢淮心里烦躁,不想这件事,他轻轻放开她,往寝室走,“我累了,需要休息,你也先回吧。”

    见他避而不想谈,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焦急道:“殿上到底什么情况,西戎使臣什么要求,皇帝什么态度,支持你的人多么,邵阳和亲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想了一天一夜,提心吊胆了一天一夜,这会她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纠结和盘托出,否则她会焦急死的。

    谢淮面色凝肃,还有一丝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颓然之色,看他这副表情,甚至不看他的表情,就看他困在太极殿一天一夜,她就该知道,此事非常棘手,纵然他筹谋多年,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已经到了皇帝都会忌惮的程度。

    可是,毕竟在大兴的土地上死了人家的公主,这事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个代价——

    谢淮不会接受!

    那么所有的茅头都会指向他,毕竟退一步讲,这事还是因他而起,里外他都站不住脚。

    就是因为知道事态的严重,柳舟洲才执拗的想听他的答案,哪怕是噩耗,是无法转圜的否定,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能放下来,她才能试着看能不能帮上他。

    谢淮背对着她顿了几息,他太累了,身心俱疲,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就够了,不想让她也跟着着急,心里想守护的人他一定要守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轻轻拂去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冷声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完他进了寝室阖上门扉,他看一眼槅扇上映出女子怔愣的身影,心里一坠,转身走向床榻,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清醒的头脑才能让他做出最理智的判断,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柳舟洲站在他的寝室外,保持刚才的姿势,良久。

    *

    柳府。

    柳玉衡刚下朝,闭目坐在正堂的八仙椅上,经过朝堂不分昼夜的争论,他面上显出疲惫,脑子却怎么都静不下来,仿佛太极殿的那几波人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他手指微蜷,一下一下的敲击黄梨花木几,试图理出其中的头绪。

    突然前院管家神色惶惶的跑进来,疾步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老爷,二姑娘回来了。”

    二姑娘,这个称呼好久没在这个家里听见了,他不禁站了起来,向堂外张望,迎着他的目光,一个绯衣女子走了进来。

    明艳动人,一如她的母亲当年那样。

    “阿舟。”他脱口而出,声音也是哑的,“你...你怎么会来?”

    柳舟洲瞥一眼堂内其他人,柳玉衡会意,立刻屏退了下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堂外,柳舟洲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柳大人,同为太子办事,咱们做笔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