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寝宫,是当今皇后住的地方。
皇后性情文雅,不喜奢靡,她的寝殿并无太多金器玉石装点,一眼望去,室内处处透着利落大气。
最华贵的也就数寝室里那张香檀木龙凤纹拔步床了,皇后本不喜繁复,嫌拔步床里三层外三层的雕花赘复,却被皇帝拧着鼻子问:知不知道什么叫闺房之乐。
她很快就领教了这种乐趣。
从拔步床的月洞门朝里看去,不禁让人脸红心跳,脚踏处随意扔着一条水粉色的丝裙,榻上床帐半掩,依稀可以看见,床单凌乱,寝被揉成一团,床的里侧,卧着一个曼妙身姿,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衣领似乎被人扯下,裸露着大半个肩膀,肩上是一块一块的红痕,引人遐想。
碧桃推门走了进来,饶是她身经百战,见过无数次这般场景,还是忍不住赤红了脸,她快步走到窗前,开窗牖,让这一室的温香靡红赶紧消散。
“娘娘,该起床了。”待室内涌进新鲜空气,碧桃候在拔步床外,轻唤,“膳房已备好早膳。”
柳舟洲转过身子,眼珠子在眼皮下滚了滚,终是没能睁开,她埋首在软枕里,瓮声道:“夜里太累了,我再眯会。”
碧桃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她未经人事,不懂其中的好处,只觉皇帝太能折腾,昨夜殿里要了三回水,就连烧火的老嬷嬷都忍不住撇嘴,“这帝后成亲已有二载,怎么还跟新婚燕尔似的。”
皇后早起不了床,碧桃见怪不怪,毕竟这是坤宁宫常态,但她并没有离开,侍立在拔步床外,耐心等待。
果不其然,未待多时,床上的人儿挣扎着坐起,素手揉揉凌乱的发丝,慵懒道:“碧桃,更衣。”
碧桃欢快的应了声“是”,走出去来殿门,外面候着的宫女鱼贯而入,各司其职,围着皇后忙碌起来。
柳舟洲双腿发软,能坐着绝不站着,她心里暗暗起誓,今夜绝不再任由谢淮胡闹了,否则她就要以懒皇后名留青史了。
想到这里她暗自生闷气,明明都是折腾大半夜,怎么第二日谢淮还能龙精虎壮,而自己却四肢百骸酸软无力。
人和人真的是不公平呢。
梳洗扮完毕,宫女们又都退了出去,碧桃看着铜镜里如画的容颜,忍不住咋舌,“娘娘真好看。”
柳舟洲摆弄这头上的金钗玉坠,寻摸着拔下来几个,碧桃轻轻按住她的手,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不喜头面繁复,可是您装点头面可不是为了好看。”
柳舟洲笑,“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气场呀,您是皇后,得能震慑住所有意图不轨的人。”
柳舟洲睇了她一眼,“你脑袋里什么时候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哎呀,”碧桃面色焦虑,她是柳舟洲身边的老人,没外人在的时候,随性许多。
看柳舟洲不上心,她叹了口气,压低嗓子道:“娘娘,我听今个太后把上官家的大姐叫到宫里了。”
“她谁啊?”柳舟洲皱着眉头回忆,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上官若汐呀,就是差点成为太子妃的那个。”碧桃提示她。
哦,柳舟洲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上官家世代溜达社区,上官若汐自是遗传了家族门风,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面相也是万一挑一,上官家早就盯上谢淮,把她朝太子妃的做派培养,这事先帝和太后都知道,只是当年有贵妃从中干涉,两人迟迟没有订婚,后来谢淮突然非柳舟洲不娶,上官家虽感到遗憾,也只能接受现实。
这会上官若汐重新进宫,的是什么主意?
见她还蒙在鼓里,碧桃索性挑明了,“娘娘,太后就是嫌您无子嗣,这是要给陛下纳妃呢。”
柳舟洲瞳孔倏然放大两圈,喃喃道:“纳妃......”
这是悬在她心中的一根刺,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嫁给天子,她也想过和人共伺一夫,只是谢淮对她越好,她就越不能接受他跟别人浓情蜜意,连想都不能想。
不过,谢淮一再跟她保证不会娶别人,所以那上官姐要进宫就让她进吧。
碧桃却没那么快释然,她又喃喃自语道:“你们那个...挺多的呀,娘娘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不是挺多,是很多很多,碧桃越想越奇怪。
柳舟洲叹气,“我和孩子的缘分还没到吧。”
*
今日朝中事多,下朝晚了些,甫一离开龙椅,谢淮大踏步走出殿门,昨夜怀里的人嘤嘤哭泣的声音挥之不去,他得赶紧回坤宁宫看看情浓时,他是不是让她受伤了。
走到殿外,他边踏上辇车,边下令,“摆驾坤宁宫。”
福公公急忙上前回话,“启禀陛下,您还不能回坤宁宫。”
谢淮给他一记飞刀眼,不怒自威道:“为什么?”
福公公慌忙低下头解释道:“太后一早就差人来传话,让陛下您下朝后务必去寿康宫走一趟。”
谢淮蹙眉,他本欲直接拒绝,可想转念一想,为了舟舟在后宫过的舒坦些,他还是给母亲一些面子,免得她回头把气撒到舟舟身上。
太后见到儿子开心不已,母亲今日和往常不太一样,谢淮也乐于和她多几句。
母子相谈甚欢,殿内气氛正和谐,太后话锋一转道:“最近哀家时常头疾,幸得上官家的姑娘懂穴位,她帮我按了几次,当下就耳清目明了,我看皇帝脸色不好,是不是忙于政事,睡的少了,不如让若汐帮你也按按穴道吧。”
母亲安排陌生女子接近自己的儿子,谢淮哪里不知道她的什么主意,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撂下茶碗,不悦道:“母亲若没别的事,朕先回去了。”
太后鼻息冷哼,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怎么,皇帝又嫌哀家多管闲事了。”
谢淮不发一语。
太后见他默认,不免悲从中来,“你以为哀家想惹你烦,我还不是为了大兴江山社稷,那中宫皇后,你怎么宠都行,可是你身为皇帝,不能没有子嗣啊,她若不能生,就必须容别人生。”
谢淮眸色一暗,眼中划过一丝愧色,“母亲不要动气,儿子再陪您坐会就是了。”
太后面上一松,转脸对花嬷嬷道:“让若汐出来。”
*
柳舟洲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她派人去听了,谢淮下了朝就去了太后的寿康宫,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他还没出来。
太后用什么手段留人她能想到,可是她想不到的是:谢淮竟然肯留下。
以往太后不是没有朝谢淮身边塞人,可每每谢淮知道后,他是转身就走的,只是这次,何以待到这么晚?
难道是那上官家的姐就这么好,令他难以拒绝?
柳舟洲只觉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般,她“呼”的一下站起身,“哐啷”一声把门从里面锁上。
她今晚不想见他。
然后她跳上拔步床,蒙头开始睡觉。
谢淮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有点晚了,他特意让福子准备了皇后爱吃的鲜果,谁知刚进门就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碧桃在外面敲门,手都敲红了,里面也没动静,福子提议,“要不把门拆了?”
被谢淮瞪了一眼。
他绕到殿外,走到寝室外面的窗户下,双手轻轻一推,窗扇被开,福子福至心灵,赶紧命人搬来锦凳。
摆好锦凳后,福子抬脚踩上就要往窗户里钻,谢淮低声呵斥,“你干什么?”
福子懵着回过头,“进去帮陛下开门呀。”
谢淮一脚将他踢下去,恨恨道:“皇后寝宫的窗户只有朕能钻。”
福子俯在地上连连告罪,他真是聪明糊涂了,待他突然反应过来,急声喊:“可是,陛下您的龙体...”
话没完,只听窗内传来一声哀嚎,接着又传出一句话:“滚回去。”
福子和碧桃交换了一下眼神,忙心翼翼的关上窗扇,消失的远远的。
谢淮揉揉腿,走入拔步床内,他轻轻撩开纱帐,看到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坐在榻沿,慢条斯理的解身上衣袍,还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今天这身衣服怎么这么难脱,我不会道天明还脱不下来吧。”
“谢淮!”柳舟洲一把掀起头上捂着的寝被,恶狠狠的看着他。
谢淮哈哈大笑,扑到床上和她抱做一团,他轻柔的帮她拭去额角的汗珠,明知故问道:“生气了?”
柳舟洲把他搡到一边,嘟着嘴不话。
谢淮攀着她的脖子去啃她,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挠啊挠,“我怎么发现有人在呷醋。”
柳舟洲扯起被他拉下的衣襟,怒冲冲道:“你明知道我介意,还这么晚回来。”
谢淮仰天躺在塌上,他今日在太后宫里待的晚一些,实则是在安抚太后,至于那上官家的姑娘,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要起来太后担心的那件事,实则是他贪心所为。
他初尝了少女身体的美好,实在割舍不了,如果舟舟受孕,他要守身一载,想想都做不到,是以他一再推迟舟舟受孕的时间,没想到反而给她带来大的麻烦。
他不该这样自私的。
否则皇后会成为前朝后宫弹劾的对象。
他一把捞过还在生闷气的无辜女子,埋首在她的颈间,“舟舟,给朕生个孩子吧。”
柳舟洲急忙钻进寝被中,把自己裹成了粽子,眼神防备道:“你休想,我今晚要守身如玉的。”
守身如玉?
男人的压迫感一点一点侵入,她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
守身如玉,是不可能的....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