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室内火焰燃烧, 炽烈红色生生不息跃动着,往对面的墙壁上映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铛铛铛铛……”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再次充满了这个房间,没错, 就是潘朵朵, 那个少女她又开始铁了。

    前日教授人类制作肥皂后, 又有一些新的信仰陆续涌入了她的躯架之中。然而, 信仰之力形成的光团不过也仅仅像是吃了顿饱饭一样, 肚皮涨大了一圈后, 再多的增长就没有了。

    潘朵朵并不意外, 想一口气吃成胖子绝不可能。只是单纯凭借现在的光团拟态火焰去熔炼大块的金属, 依旧是痴人梦……

    时间是宝贵的, 金属的农具必须尽快赶制出来。等到她攒够了信仰再去着手农业种植,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潘朵朵想尽了办法, 最后她选择一边用信仰形成的白色火焰最大程度让金属软化,一边用锻造锤反复叠粗丕。这样双管齐下的办法勉强算有成效, 努力了两天时间,她脚边已经堆积了约莫十来具铁制的锄头和几柄割草用的镰刀。

    最后再装上木质的手柄大概就能用了。

    顺便一提,为了改善生活, 她今天还顺手还了几只用途不同的铁锅——实在是陶锅不耐用,石锅又太笨重……这下有了铁锅, 食谱大抵又能拓宽些了吧?

    今日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潘朵朵用钳子捏起最后一把镰刀的刀丕,把它淬入水中冷却。

    末了, 她把镰刀取出,垂头看了看那隐约能照出她脸颊的侧刃,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抽点儿时间弄面铜镜出来。

    会锻造真是一种甜蜜的苦恼。能做的、想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简直有点上头, 同时又忍不住担心真有一天会变成铁臂娇娃……

    潘朵朵一边毫无营养地走着神,一边给镰刀开刃。不多时,她看了看手中新做好的镰刃,拿过一根食指粗细的藤条试刃。

    这镰刀刃虽是新手成品,却足够锋利,藤条轻而易举就被断作了两截。潘朵朵这才满意地收了手,把今天最后一把镰刀和它的伙伴们放到了一起。

    她伸展了下有些酸软的身体,灰头土脸地抱着几只锅走出了锻造室。

    丢卡利翁早已经睡下,埃皮米修斯一如既往地在门外等待着她。

    其实已经很晚了,潘朵朵希望他能早点休息,不要在这里干等着,奈何他坚持要一直陪着,怎么劝也不行。

    唉,真拿黏糊的男朋友没办法,潘朵朵有些没羞没臊地想。

    “这些是什么?”

    “是铁锅,专门为咱们的厨房做的。用它可以更快地加热食物,而且不用担心它会像陶锅一样容易产生裂隙。”潘朵朵一边解释着,一边避开了神子想要把锅接过去的手,“别碰,你已经洗过澡了,不要把自己弄脏了,乖一点。”

    少女用诱哄地声音着,神子果然乖乖收回了手。

    潘朵朵瞥了他一眼,又瞥了好多眼,心里被萌得不行。

    真的好乖哦。

    “热水已经放好了,朵朵快去洗澡吧……我在、我在房间等你……”

    赫菲斯托斯离开后,他们两个晚上还是没羞没臊地继续住一起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潘朵朵听了他的话语后,脑子里不免又多了些某颜色的废料……半晌,她伸出脏手面无表情帝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出息点。

    埃皮米修斯对少女偶尔诡异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得到少女一个唇角吻后,他目送她走向了浴室,然后转身先回了卧房。

    先把床暖好才行,绝不让她感到冷。神子心中认真地如是想着。

    浴房中。

    潘朵朵泡在浴缸里,用自己手作的肥皂清洗着被黑灰覆盖的皮肤。肥皂现在在家里很受欢迎,无论洗什么东西都会用到一点儿,即使埃皮米修斯直接操纵水流洗衣服和餐具,加入一点点肥皂泡泡后也会更干净。

    他们都惊异于她的奇思妙想,豆丁更是对她多了一层崇拜。潘朵朵并没有再用别的由头来解释,她只在埃皮米修斯面前旁敲侧击地袒露了有关她来历的一点儿。

    不是不想坦白,而是忌惮着奥林匹斯。她从来没有忘记,奥林匹斯只想要一枚有用的棋子,而容不下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潘朵朵换了一缸水,将自己浸没在清澈的水流中。多亏了波塞冬赋予的游泳天赋,她在水底也能呼吸自如。

    奥林匹斯在她身上烙下的烙印,还真是无处不在……潘朵朵有些自嘲地想,一开始那些主神赋予她能力时,或者是不怀好意,或者是随手发……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天赋给了她很大的机会。

    如果有一天,她没有了这些能力,会怎么样呢?

    少女浸透在水里的眼睛透出几分迷茫。

    照这样发展下去,一定会有和奥林匹斯撕破脸的一天。棋子与棋手的对抗中,高高在上的棋手在第一天就会卸下所有曾赋予给棋子的武装。

    潘朵朵让自己的心沉淀又沉淀,最后自我安慰地想,就当这些能力是免费使用装好了,多用一天都是赚了……现在她得抓住有限的机会,好好利用它们积蓄力量,等到它们被收走的一天,或许自己也能变得不再需要它们了……

    水有些凉了。

    身子婀娜的少女从浴缸中站起身,水珠从她金色的发缕上划过,又轻轻拂过她涤去尘埃的肌肤。细细的银色链子环绕在她白皙的脖颈间,一抹冷铂色的流光顺着锁骨蜿蜒而下,最后隐没在胸前……

    潘朵朵伸腿跨出了浴缸,取过细麻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右手凝聚出一团温和的白色火焰烘干了自己发缕上的湿意。

    其实,已经有很多东西和最开始不一样了,她想。

    夜晚的寒凉渐渐蔓延,少女顺手放下了被烘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往卧房走去。

    有点想他怀中的温度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

    第二日一早,潘朵朵从梦中醒来时微微拧了拧眉头。身侧好像空落落的,她伸手触过去,发现旁边已无余温。

    已经习惯了每日从爱人怀中醒来的少女颇有些不适应,再想到今日份要完成的工作,她顿时没了想要再与被窝缠绵下的欲望,转而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从衣柜里取出了一条米白色的古典长裙套上了身。

    还不等她思考自家爱人今天为何会起那么早,房子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嚷的声音。

    潘朵朵从卧室出来,走到了阳台上往外看去,就见一匹眼熟的半人马正新奇地围着他们的新居四处参观,她家早起的爱人正跟在他身侧,时不时还要出手阻止半人马想要拆下来研究一番的罪恶念头。

    这时,喀戎的前蹄来回踏动了下,似是发现了有人正在看他。他抬起头,果不其然瞧见少女正扶着栏杆站在阳台上,看向他的眼神相当不善。

    “好久不见,姑娘,不过看样子……你似乎不太欢迎我?”喀戎仰着头朝她趣道。

    “我热烈欢迎我的朋友前来,但是拒绝一言不合就想拆家的陌生神来扰我的清梦。”潘朵朵万分礼貌地回应道。

    半人马笑出了声,“你还是老样子。”

    “谢谢,你也是。”

    嘴上相互不饶对方,但喀戎的到来其实让潘朵朵心里高兴的不行,她飞快从楼上下来,前来迎接这位特殊的朋友。

    “你终于到了,”潘朵朵的语气仿佛苦等了他一个世纪,“还个翅膀要那么久吗?”

    罢,她还上下量了下卸掉了翅膀的半人马,若有所思道,“你现在这模样也蛮好看的,不过在我心里还是我家埃米最帅。”

    一旁的神子得到少女偏心的评价,嘴角弯了弯。

    喀戎早已对他俩儿的黏糊劲儿给整习惯了,此时听她趣,只爽朗地笑了笑,“我也觉得还是我本来的样子顺眼些。这回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所以有些迟了……不过也没算耽搁太久吧?”

    到这,喀戎顿了顿,眼神露出了几分怀疑,“你这么急切盼着我来,总觉得有点不怀好意……”

    潘朵朵看了他一眼,心道你真是敏锐,我这里就缺你这个工具神呢。不过想归想,她面上还是带着得体的微笑反驳道,“怎么会?我和埃米,还有丢丢都真心想念你这个老朋友。”

    “有点假。”半人马声咕哝。

    潘朵朵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正要接话,却听半人马转移了话题,“我没想到,这才离开了没多久,你们家就大变样了……这屋子,啧啧,虽然比不上奥林匹斯的华丽贵气,但是看起来真不错,你这是怎么弄来的?”

    “我爸爸造的。”潘朵朵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羞愧。

    “你爸爸?”喀戎奇了,“你不是奥林匹斯造……”

    “是的,就是我的制造者赫菲斯托斯,从诞生的角度,他的确算得上我的‘父亲’。”

    喀戎环抱着手臂,眼神虚虚觑着少女。那意思很明确,某些人真是没脸没皮。

    “好了,你想一直站在门口吹风吗?”潘朵朵无视了他的审视,将未来的重要苦力往家里赶,“屋子里面还有很多精妙的设计,可以带你好好参观下。”

    喀戎对她描述的精妙设计很感兴趣,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院子门口,“其实……这一次来,我还带来了其他三位客人,她们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你介意见一见她们吗?”

    潘朵朵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好啊,又有工具神送上门来了,然而她很快意识道,喀戎并不是那么冒昧的性格,他不会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主动带着陌生的神造访友人的家。

    不是他主动带来的,就是被动?

    他这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潘朵朵压下心中的思绪,问到,“能冒昧地提前知晓一下,她们是——?”

    “戈耳工们。”喀戎有些气弱。

    这也是他的不对。虽然他被她们缠上后就立刻改变了方向,想把她们引开,但那三位不是什么善茬,她们好像原本就知道他要到哪……于是在各种不讲情面的三重威逼下,才有了此刻的局面。

    喀戎最后想的是,与其让姑娘他们直接面对戈耳工,还不如让他跟着,有什么也能看着点。

    潘朵朵一开始听到戈耳工时还一脸迷惑,戈耳工们?那是谁们?

    埃皮米修斯见她面露疑惑,于是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潘朵朵顿时明悟,随后面色极为复杂地看向喀戎。

    还给她介不介意让她见一见她们?

    介意!当然十分介意!喀戎你这个天坑猪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