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这辈子这么短，我想和她一起过
项易生很幸运，那么大的吊灯主体砸在身上，只是徒增一背脊的外伤。他的头部被韩愔护着没有明显的外伤，做了一套MRI显示身体器官一切正常。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注射过镇静剂的经历，所以药效特别好，头天晚上处理伤口时的一管一直作用到了第二天下午，睡了十几个时他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有那么几分钟项易生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是觉得背上麻麻痒痒的，还有点头疼。他盯着病房天花板上的塑料板花纹愣了五分钟才慢慢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时正好有个护士路过，兴致盎然地给病房的花瓶换水，项易生赶紧叫住她：“扰一下！请问一下，有和我一起被送来的女人吗？
护士肯定地摇头：“昨天你是一个人入院的。倒是有几位警察先生想等你醒来问你一些关于昨晚的问题，不过他们今早都走了。”
项易生听着有点迷茫，他想找到自己的手机但意识到那群蒙面人把所有人的电子产品都拿走了。那韩易呢？她出事前就因为身处异国他乡那样粘人，现在肯定也在疯狂找他。他接着问护士：“昨天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被送了医院？”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最近的医院，接受部分轻伤员，但全都是男性。还有一些患者直接送去了纽约州第一综合医院，那里的血浆比较充足。”
护士完，见他意识清醒，可以自如地话，立刻就把他扶到了轮椅上，准备推他去做几项有清醒意识时才能进行的检查。
项易生赶紧拦住她：“等等——我得去找个人——”
护士立刻把他按回了轮椅：“医院规定你只能用轮椅，你现在的情况很容易摔跤。”
项易生用了用力气，发现自己确实站不起来，做不到帅气地翻窗出去寻找韩易。他只能拜托护士：“可以麻烦你帮我问问第一综合医院，有没有收治从同一个现场送过去的亚洲女性？二十多岁，深色头发，白色短袖黑色长裤。”
护士点头答应：“那你可算问对人了，我的男朋友就是那里的住院医生。但他不能泄露病人信息，所以只能问个大概，等你恢复一些后就能自己去找她啦。”她着就推着项易生去了进了电梯，进了高一层的检查室。
项易生怀疑美国根本没有静养一，他一个新晋病号被几个冷冰冰的医生折腾得又饿又累。检查室有三个医生对他车轮战审问一般进行了三轮测试，分别是认知测试，平衡力测试和协调力测试。前两个医生让他看了几百张图片，做了十分钟数学题和十分钟逻辑故事题，站在一块软垫上摆了各种姿势，最后的心理医生反反复复问了他至少一百个问题之后终于给出了“没有脑震荡”的诊断。
三位医生签完诊断书后把他推出了门外，之前的护士一脸阳光的在门口扶着轮椅等着项易生对他：“不用我去找亚洲女性啦，你女朋友自己回来了，健健康康的，正在你的病房等你。”
项易生瞬间就笑了。知道韩易没事，饥饿和疲倦一扫而空，他甚至和护士开起了玩笑让她推得快一些，最好能有那种飙车的感觉。护士觉得要不是医院有规定不允许住院病人自己走路，这个男人一定立刻赤着脚飞奔回病房。
“你一定非常爱她吧。”护士慢慢推着轮椅在走廊上笑着问项易生。
一般这种话都是以客套为主，谁知道项易生非常认真地一转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护士点头：“是啊，听她来了你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真的很明显！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项易生知道美国人特别喜欢聊这种话题，他有次受邀去美国同学家过感恩节，同学的父母拉他坐在沙发上一起讲了快两个时他们从高中话剧社团相遇，相知，相恋然后结婚生子的故事。
所幸项易生现在有自己的故事可以讲了。他挑起眉毛带着一丝炫耀自己爱情的得意道：“她最开始是我的同事——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虽然你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但总觉得和她认识了几辈子一样。不过那时候只是我单方面的暗恋，直到后来一次意外，她输血救了我的命，我听她给我输了快1000cc血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那时候我终于明白，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护士吓了一跳：“一千？那就是...三十多盎司的血？她都有可能休克了！她那时候真的不爱你吗？”
项易生摇摇头：“她是个善良的人，那时候只是为了救人。后来我追着照顾她，烦了她好几个月，她就答应了。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正儿八经过爱我，不过我都能感受到。有些人不喜欢把这些挂在嘴上，但有些人就喜欢每天对爱人一遍我爱你，比如我。”
项易生把脸转向护士，偷偷低声地：“所以啊——我想在我们的纪念日，让她嫁给我。我觉得这次意外之后，没有任何事能把我们分开了。这辈子就这么短，我想和对的人一起过。”
护士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表情，也像做贼一样压低声音：“你要求婚！要安排网上那种惊喜吗？”
项易生像是找到了闺蜜似的，神神秘秘道：“我还在计划呢，不过我女朋友以前看过很多婚礼策划案，我怕她看到什么求婚都觉得没新意。”
护士羡慕地扯了扯自己的辫子：“你们亚洲男人好浪漫，不像我男朋友，全年无休，每天20个时都在医院，和他吃顿饭都没空。至于你遇到的问题......我想如果我是一个看过很多创意计划的人，其实会希望自己的求婚与婚礼简简单单就好，少一点计划，，多一点真心。”
项易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了节课一样认真地思考这种法。这时他们终于从楼上的脑震荡检查室回到了病房门外，项易生赶紧嘱咐护士：“刚刚我的都保密啊。”他着便自己推开了病房的门，“韩易——”
病房里的人见到他之后发出一声焦急的呼喊：“阿墨！”
*
安倪穿着一身华贵的风衣，手上提着墨绿色的鳄鱼皮爱马仕站在病房里。她踩着高跟鞋一脸憔悴，见到项易生坐在轮椅上还穿着病号服一瞬间立刻哭了出来，她一下子扑到了项易生的膝边抱住了他：“你可把我吓死了。”
护士以为这就是项易生爱惨了的对象，笑了笑在内心偷偷祝福这个很快要被求婚的女人，默默地退出房间。
项易生愣了一下，他本来身体里就有还没代谢完的药剂，现在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简直就像期待了一天的牛肉汉堡突然变成了蔬菜沙拉一样，让人闷着一肚子委屈。他拉开了安倪放在他身上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安倪起来就要哭，她落了几滴泪之后泣不成声起来：“我知道消息之后连夜坐飞机来找你。最快的一班头等舱卖完了我只能坐倒霉的经济舱，那鬼地方腿都伸不直！还会碰到身边的人！飞机餐有一股臭味！我为了来见你受了这么大的苦，你就不能跟我句好话......”
项易生皱眉：“谁告诉你的消息？”
安倪抽泣着：“你的合伙人联系了董事长，她让我先来，她处理完一些事明天的飞机过来。”
“谁？”
“你那个姓沈的合伙人。”安倪道，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别问这么多了，这是刚刚警察带来的东西，你被收的手机还有他们留下的名片，他们让你清醒了之后联系警局录一下口供。阿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在机场看到几条新闻真的吓死我了，快点给白阿姨电话报个平安，她比我更着急。”
项易生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国内凌了，他给徐白玲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让她不用折腾这一趟了，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新闻上那都是媒体危言耸听。发完后他又留了一条语音，证明自己健健康康活蹦乱跳。
只是为什么是沈皓云联系的徐白玲？难道韩易不知道该怎么办，先联系了之前在奥古的上司让他出主意？
安倪被他推开之后还是强颜欢笑：“你把你酒店地址告诉我，我帮你去拿一些衣服过来吧——不行，出了这种事旧东西都不要了，我直接去店里买。你伤在哪里，需要换药吗，让我来吧。”
项易生用手撑住下巴，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安倪，这样的对话我们已经经历很多遍了，你不累吗？反正我是累了。”
安倪哭着问道：“什么对话？你都不怎么和我话。”
项易生叹了口气：“你回家吧。你之前要自己和安伯伯是你甩了我，是骗我的吧？这次回国之后我去和他解释，把婚约的事情清楚。”
这句话直接激发了安倪的情绪，她声音立刻高了几度质问道：“清楚什么？你真的不和我结婚？我也再和你一遍，我们的婚约早就定好了，我从就知道以后一定是你的妻子！你不娶我？难道你要娶那个姓韩的？”
项易生看着安倪，坦荡地点了点头：“是。”
安倪被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变得有些歇斯底里：“项易生，我以为你就是图个新鲜玩玩而已，玩够了就回来和我结婚。我不在乎你有些前女友的，真的。那女人有一点长处吗？你喜欢她什么？她一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东西凭什么能嫁进项家？”
“结婚不是从属关系......”项易生只了几个字，背上的伤口传来了一阵细碎的疼痛，也不算是什么不能忍受的剧痛，只是像是针浅浅地扎着一样难受。他看着安倪这样子就觉得眼皮都跟着伤口在跳，全身都疲乏了起来。他实在不愿多，想伸手去按病床边上的护士铃，但被安倪一把夺了下来。
安倪抢过按钮丢到了病床的另一边对他喊道：“我只知道你对我不好了，就是因为她的存在你才这样，是不是？你想让我滚？没那么容易的事情！”
项易生背上的麻药随着他的清醒过了时限，他深呼了一口气，不再靠在轮椅背上坐正了：“我累了，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些话。安倪，我们确实认识了很久，我们的父母也确实订下了亲，我们在中学的时候确实有过在一起的算，但那全都是过去的事了。”
安倪红着眼睛看着项易生：“我不允许你这么！你的过去有我！未来也有我！”
项易生看着她平静地道：“现在对我来，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我也觉得无所谓，你明白了吗。”
这已经是项易生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话了。他努力换了一个坐姿：“但她对我来，如果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那我愿意干脆直接买门票进入下辈子。我在计划未来的时候会把她放在第一位，我想结婚的对象是她，也永远只会是她。”
病房里沉寂了几秒，安倪突然将她的爱马仕甩在地上夺门而出。可没过几秒她就跑了回来紧紧抓住项易生的病号服，摇头否认现实：“不是的阿墨，我们那么多年没在一起了，你根本没有尝试了解我。我爸爸一辈子都在外面养女人，可他和我妈依旧恩爱，他俩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所以我也不在乎你在外面养着别人，只要你和我结婚我怎么都可以。嗯？好不好，这样好不好？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不能嫁给你......”
安倪着又哭了起来，她刚刚这番话让项易生后背伤口更难受了，外加一阵一阵的头疼。他现在感受到的厌恶远大于震惊，他甚至怀疑这是安胜平为了利益逼着女儿来这些的。
他印象中的安倪从便是天之骄女，她应该是那种男朋友看一眼别的女人就会把他一顿后扬长而去的洒脱公主，怎么可能出刚刚这种匪夷所思的话。
项易生摇摇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早该和安伯伯清楚，也省得你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切实际这四个字就是压倒安倪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病房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切实际......不切实际？好啊，是我不切实际，是我不知好歹！”
安倪把病床边的纸袋子团了起来，泄愤一般砸向了项易生。一个纸团而已，项易生顺势接下后丢进了身边的垃圾桶。他严肃地看着安倪：“你可以针对我，生意上我们可以合作，可以翻脸，但如果你再像上次在击剑馆那样尝试伤害她，我会非常生气。”
安倪苍白地一笑：“你对我做什么，都比不理我要好。而且你们要是真的这样相爱，你受伤在医院，为什么她不在你身边？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她呢？她是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要做吗？我告诉你我没有，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项易生皱了皱眉头——就像他对安倪的那样，好话坏话尽之后他真的累了。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惊魂，并且随着一点一点清醒，他也越来越后怕。
听护士们的闲谈和病房里的电视新闻，昨晚的罪犯是冲着顶层套房一位珠宝大亨藏品而来。虽是求财但最后的冲突中还是伤了十几个人，如果韩易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带她前来这趟旅游。
不过幸好，刚刚联系徐白玲的时候项易生看到了韩易发来的消息。
第一条是：“健身房出了点急事我得先回去，看来迪士尼要下次了。”
第二条是个哭哭猫猫表情包。
第三条是：“医生你第二天麻药过了就能醒，醒了告诉我。”
紧接着最后一条：“谢谢你保护我，以后不许再冒险了。”
项易生想到了可爱的猫咪心情就稍微明朗了一些，他看着满身戾气的安倪对她沉声道：“爱情并不是我的全世界。我爱的人也一样，我也不是她的全部，她有自己的爱好与事业。我非常喜欢，也很欣赏这样的她。”
项易生起了韩易眼里立刻添了几分温柔的光泽，他的反应也没有被安倪错过。她双眼噙满了泪水，熊熊燃烧的怒火冲上了心头。她扬起了手想要他，想把他醒，想要泄愤。项易生并没有躲，可安倪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她一甩手冲出了病房，重重地摔上了门。
安倪抹着眼泪一路狂奔到医院楼下，在路口拦下了出租车直奔曼哈顿的这几年新开的二层爱马仕专卖店，那里是她最能发泄情绪的地方。那边上有家秘鲁菜馆，也应该是个买醉的好地方。
她知道自己是个爱自自话的人，只要是她认死理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改变想法——可项易生对她来真的就是全部啊，他怎么能看不到她的好呢？
安倪在出租车上想了想，除了挑选这些无聊的奢侈品，她的人生中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她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前几年安胜平投钱想让她进娱乐圈拍一部大导演的文艺作品，还在网上铺天盖地买通稿预热了几波。但安倪哪里能忍受那个大环境里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只在公众面前曝光了两三次之后就立刻毁约回家了。
在那之后她就比从前更加热衷于掌控项易生的行踪，也会花更多时间去找徐白玲讨她的欢心。她对于这对母子的关注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项易生能断舍，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这样无情。可是她不行啊，她能怎么办，那是她青梅竹马的爱情啊。
医院里。护士瞪着眼睛看着刚刚那个女人大哭着跑出了那个浪漫男人的病房，她有点好奇地走到病房门口往里看，这是怎么了？不是都要求婚了吗？
项易生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很快学会了如何坐在轮椅上前后左右行动。他把自己转到了窗前，不过窗外只有破锈的金属消防楼梯和隔壁建筑的灰色砖墙，给人一种千斤重的压抑感。
纽约城里寸土寸金，连深秋金红色的树叶都不能像在匹兹堡一样大片大片铺张，只能歪歪扭扭从两栋高楼间的巷里露个头，带来一丁点生命存在的证据。
项易生盯着窗外墙壁上带着纽约特色的抽象涂鸦发呆。实话，醒来之后没有见到韩易他还是有些失望的，现在看到这单调的景色更是有些落寞。
如果这种时候韩易能陪在他身边给他吹吹伤口，和他话，一起激动地回忆下昨晚大难不死的经历就好了。
项易生想了一会儿回复了韩易的消息：“那我过几天回国，你来机场接我嘛。”
过了许久，项易生吹着窗沿漏进来的凉风，都快在轮椅上眯着眼睛睡着了。手机一震把他惊了起来，只见韩易回复了一个字：“好”。
这简单的一个字像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项易生的目光注入了他的心里。他笑着点开了消息，回复了一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那猫咪像项易生似的，有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脸上画上了几条表示害羞的红线，底下写了三个大字：“超想你”。
几分钟后项易生就收到了回复，那是同一套表情包里的猫咪，韩易回复的图片上猫抱着一个画上去的爱心，下面四个大字：“爱心发射”。
项易生看着手机上幼稚的对话笑了好一会儿，突然正色，自言自语道：“要不养只猫吧。”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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