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是你爹 > 102.奔赴
    凉风四起,层层垂云缓慢地将山巅之上一轮皎月遮蔽,洒下稀疏的孤光,整片天幕如被歇斯底里绞碎的绸缎,猎猎作响,飘飞的血意映入厉执一路奔赴的瞳孔,又被他匆忙踏进脚下嶙峋的长阶。

    便是被这愈显诡秘的迷雾托至半山腰,厉执起初其实心存侥幸,除了步伐浮躁了些,只不住暗叹怎么这样久还没能到达尽头。

    却当他被两侧张牙舞爪的树影裹挟着继续向上之际,骤然猛烈的朔流吹开头顶大片森霾,厉执眸底蓦地缩紧,不可置信地急停下来。

    目光胶着在坑洼不平的石阶,原是不知何时起,那上头已经沾染黯红的血迹,分明干涸许久,却在被厉执捕捉到的一刹那,斑驳流动,艳艳地刺痛双目。

    怔愣间,脑中不由自主地描摹出无比清晰的画面,是白日里,司劫牵着臭子的手,一步步踏上长阶,只因扶风口中那一线希望,果真不带半分投机取巧,三步一跪,俯地而叩,坚定不移,默然而虔诚。

    指尖轻触石面,血水顺着指缝滴落,与司劫留下的血迹相融,厉执不再过多停留,起身遥望间,施展轻功,顺着盘旋的长阶埋头而上。

    仿佛一切都值得,那些曾踽踽独行于恶沼中的黑夜悉数有了灯盏,这世上有人能够如此真心以待,待他的臭子,让他始终无法填补的二十余载在穷途末路之后,缺憾得以修葺,也终于真切地相信,家之于他,并非奢望。

    尤其,臭子有爹有娘,都很爱他。

    近半个时辰的飞奔,厉执气喘吁吁到了山顶的下一刻,只觉内力几乎耗干,而他尚且这般,更不知司劫用了多久才上来。

    强行压下莫名忐忑的心绪,厉执只撑腿稍作停顿,便朝前方屹然坐落在这高寒之处的殿堂而去。

    夜深人静,原本青红相间的九脊顶此刻被黑夜不留余地覆盖,飞檐深远,如展翼的雄鹰,越离得近,越能看到檐下硕大疏朗的斗拱,板门上方一道倾斜的匾额,上书“一念慈祥”,还未入内,好似已能感知其中的浩然力量。

    厉执凝神屏息地心靠前,借着窗棂内透出的微弱烛光,蹑手蹑脚地扒缝观望。

    只见里头十分昏暗,视线又被数根内柱阻挡,只能隐约看到大殿中央应是设有历代门主的牌位,烛光便是从那而来。

    而供台前方,似是确实坐了人?

    却不待厉执再仔细辨认,令人瞬时心安的声音忽地传来。

    “前辈,胜负已分。”是司劫。

    啥玩意?厉执闻言正心下疑惑,很快便听见又一人年迈却底气十足地开口。

    “赢就赢了,不过也别高兴太早,这才是第二关。”

    心知这话的老者定然就是扶风提到的浮门祖师,不等想明白他所的第二关到底是什么,厉执只听他又紧接着道:“最后一关,来简单,却也不太简单。”

    “……请讲。”

    “你我联姻。”

    “老色胚!”无疑,一掌震碎窗棂,厉执当即忍不住怒骂着便冲了进去。

    而他本以为自己突袭而入,定能得那老不正经的措手不及,谁料他身形如风直绕过根根内柱,对方却早就有所准备,宽袖一甩,不知为何眼前忽地模糊不清,再用力睁眼,“梆”地一声,竟重重磕在了殿身内柱。

    这一下磕得厉执头晕目眩,甚至断片了半晌,等他终又睁眼,脑门赫然鼓起个两指宽的大包。

    他仰躺在地上,心里纳闷那老不正经练的什么邪功,却一眼对上司劫略微复杂的眸子。以及蜷在司劫怀中睡下的厉狗蛋,此时紧闭的双目微动,险些被厉执给惊醒。

    “……”

    赶紧习惯性地伸手轻拍了两下厉狗蛋,眼见他又沉沉睡去,厉执才坐起来,抬起头,怔然看着司劫,目光在他惨烈的额前徘徊,都忘了自己身上的疼,也忘记要什么。

    倒是司劫率先开了口。

    却不是对他:“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哼。”

    听那老者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尽管仍一肚子困惑,厉执倒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气焰矮了半截。

    当然底线还在:“那也不能见色起意,公然调戏有夫之妇——”

    “前辈的意思,可是要天墟与浮门两派弟子结亲?”结果这次司劫断他,朝对方问道。

    厉执一愣,原来是两派?

    “非也。是你,与我浮门弟子。”

    “……”

    “历代门主皆知晓我的脾气,凡有求于我,一跪二赌三入骨,若不叫你们付出深入至骨的代价,岂不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扰我清静?”

    “二赌?”厉执抓住时机问道,“赌啥了?”

    “自是赌你这魔头能否从扶风的手里逃出来,啧,扶风倒是心软。”

    “……”

    “你们速速决定,不同意现在就下山,另找他人去。只不过恕我直言,这彼岸香,除了我,世间不一定有第二人能解。”

    蓦地又听到“彼岸香”几个字,厉执下意识一凛,茫然与司劫对视之下,却见司劫有意避了开来。

    “怎,怎么可能真的是彼岸香……”

    而他先前根本不信扶风的话,权当扶风是在试探他的身份,厉狗蛋的身子定是另有原因,可现如今这老者虽看着不怎么靠谱,但功夫的确深不可测,他刚刚才领教过,竟也笃定厉狗蛋是由于彼岸香才落得现今这一身的毛病。

    如果他们所是真,难不成……他的身上当真有彼岸香?

    厉白儿临终之前,是以什么隐蔽的方式将那东西交给了他,而他却没能发现?

    可彼岸香又到底在哪?

    厉执愕然坐在原地,视线擦过厉狗蛋蜷作一团的单薄手脚,凌乱不已地抬手欲碰碰他,未成想这一次指尖被微凉的掌心自半途隔开,冰得他脊背霎时泛起透骨的冷意。

    “我不知道……”

    而讷讷开口,厉执手僵在半空,也终于意识到,怪不得他自一上山,便觉司劫的反应有些冷淡。

    到头来,果真是他自己……害了厉狗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