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是你爹 > 103.跪下
    “我对你魔教的彼岸香可没兴趣,”那老者见状却只是冷道,“你倒不必跟我在这演戏,只我的条件答应还是不答应?”

    “……”

    他问的自然是与浮门结亲之事,可这一次,厉执怔然瞪着司劫怀里的厉狗蛋,再没了先前那般嚣张气势,更是无论如何,仍无法相信彼岸香就在他的身上。

    那他不仅害得厉狗蛋这些年受尽苦楚,更连沈悍和伏寒,原本……也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他对司劫又一再强调的关于彼岸香,关于厉狗蛋,仿佛也都成了个笑话,贼喊捉贼,得大抵就是他。

    视线所及尽是昔日恨不能挫骨扬灰的记忆,沈悍伏寒轮流在他眼前惨死,厉狗蛋撕心裂肺的啼哭,他束手无策抱着那么一丁点的他,只恨不能替代他的痛苦,甚至在险些沦为饿殍的日夜相依……这些他当时都咬牙挺了过来,愈是天命难违,他愈敢放手一搏。

    可突然间,他自己变成了间接导致这一切的祸首,记忆反而刹那破裂,化作见血封喉的碎片,将一动也不能动的他一寸寸切割。

    “我答应你。”

    便在厉执无言以对之际,只听司劫淡然回答。

    “不行……”厉执脱口拒绝,却一抬眸看到司劫紧绷的侧脸,已是从未有过的疏冷,喉咙突然哽住,再也不出想要与他商量过后再做决议的话。

    “你连累他至此,却现今还不肯做半分牺牲?”尤其司劫终于转头面对着他,目光皑皑,又沉声道,“但到底,你始终担心我是为了彼岸香而接近你,所以才会一直相瞒,想来我于你,倒也未必是你以为的重要。”

    “你,你真的不信我?”僵冷的心绪微动,厉执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我是对不起臭子,但我从来没有欺瞒你任何事……”

    “别再了,”司劫却好似无心听他解释一般,“除非你不愿意救他的性命。”

    “我当然愿意——”

    “那便接受。”

    “……”

    纵使已有心理准备,厉执仍被司劫毫无波澜的模样吓到,异样的陌生感自心底慢慢撕扯,便在他们二人倏然相对沉默,那老者左右看了看,轻哼一声终是又发了话,明显是对司劫道。

    “我浮门也算是名震江湖的大派,立足百年之久,自来受世人钦敬,此番联姻必然亏不得你,且我门下弟子,任一拎出来品性都可圈可点,比起你这据白捡的魔头,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届时你可不能怠慢了。”

    显然意在提醒司劫定要大张旗鼓地办理此事,他既看中了司劫这五派之首的身份,无疑要让整个江湖皆知浮门已与天墟结盟,才真切算强强联合。

    不由轻声哂笑,厉执投向那老者的目光难免讽刺。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对方却也直接,“无非是想我浮门自诩与世无争甘于淡泊,实际却也是附翼攀鳞拉帮结伙之流。”

    厉执并未回答,但神色昭然。

    “怎么?你以为想在偌大江湖里求得我这一块清净之地,只对外界充耳不闻,就足够了?”

    那老者着竟一笑:“看你这会儿蠢得倒有几分可爱,不妨便多言两句。”

    “不必——”

    “有些事你撇得再清,”奈何对方无视厉执的抗拒,自顾自了下去,“到头来一样会发现,你早已置身局中,不动,就被吃了。

    “很多人行走江湖,凭着一腔热血无畏生死,求得也不过“正义”二字。殊不知,比正义更难得到的,是自在。”

    “因为真正的自在,始终只有强者才可以享受。”

    “……”

    不知为何,听对方这一番话完,厉执突然不知要怎样反驳。

    “只要前辈能救人,我自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而萧瑟空荡的殿堂里,是司劫沉声破寂静。

    “好,”应是心情终于转好,老者抬起一手捏住面前低垂的胡须,来来回回地捻动,“那就一言为定,我也不与你立什么字据,以你的德行,倒不至于糊弄我一个老头儿。”

    “……”司劫没再开口,不过面容笃定,显然心意已决。

    “至于选谁嘛,这些个零七八碎的事情就让扶风去弄,我也懒得管,只要双方满意即可。”

    着,老者又一挑眉:“放心,司掌门霞姿月韵,倾慕者定然不少。”

    “冒昧问一句,”却见司劫这时道,“前辈可曾有过钟意之人?”

    “情爱对我来味同嚼蜡,不如我殿前的一角檐铃。”

    “我明白了。”

    司劫淡淡完,视线落上怀中沉睡的厉狗蛋,隔了半晌,终心将人向前送去,目不斜视:“待毒解了,便是我与贵派结亲之时。”

    “不用给我,”谁知老者轻飘飘一摆手,直指正心乱如麻的厉执,“给他。”

    “……”

    迎着司劫询问的神情,老者又轻描淡写道:“我一定要与你赌他是否上山,自是由于他对此事有用处。”

    “让他抱着,靠过来。”

    一时没能听懂对方的意思,厉执下意识看向司劫,见司劫只稍作犹豫,垂眸将厉狗蛋递至跟前。

    短暂相触的皮肤依旧渗出懔懔冷意,厉执忍住想与他开口的冲动,方一抱紧厉狗蛋,便听老者浑厚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闭目。”

    合上眼,厉执鲜少这般地迟钝地受人摆弄,更心知这一遭结束,他与司劫很可能已是天涯陌路。

    奈何自从得知真相起,对厉狗蛋的愧疚已如密不透风的瘴雾将他笼罩,司劫得没错,他毁了他的一生,如今性命都快不保,难不成还有心思想那些本就是奢望之事?

    于是随着眼前陷入空茫,厉执只以掌心浅浅描摹厉狗蛋睡梦中无意又蜷紧的身子,也不在意老者究竟要干什么。

    便正当他思绪凄迷,忽觉扑面而来的气浪平地而起,整个殿内疾风翻涌,并不严实的板门与窗棂被冲得嘎吱嘎吱作响,却意外地并无一丝寒冷,反而自下而上不断有融暖之气升腾,原本四壁森凉的大殿顷刻温暖如春。

    不禁想起每年冬日,他都会自村里富庶的人家后院捡回被倒掉的炭灰,总有那么几块还未燃透,悉数塞进破烂的灶炕,要比柴草扛烧得多,也不呛人,然后抱着厉狗蛋坐在一旁,侧耳去听木炭断裂的细噼啪声,莫名好听。

    那声音仿佛胜过他所能感受到的真实温度,穿过岁月星霜,与眼下四面八方的暖意重叠,将厉执牢牢包裹在那一块柔软的碎片里,不知失神了多久,才在四周渐凉之下蓦地恢复意识。

    心下瞬时清明,不由震撼原来这老者的功力比他想象中更甚,可谓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晏惊河与厉白儿还活着,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却不等厉执继续想下去,就在他察觉怀中厉狗蛋好似动了两下,欲睁开双眼的下一刻,来自眉心的剧痛猝然而至。

    猛地睁眼,恰好看到额前血滴落下,不偏不倚,落在厉狗蛋干裂泛紫的唇角。

    怎……怎么脸色看起来比救治之前还要差了?

    第一反应如此,厉执顾不得蹭去额头又流下的鲜血,只抬头气急败坏质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老者俨然已经停手,应的确是耗费一番气力,竟没躲过厉执劈头盖脸喷来的唾沫星子。

    而就在对方脸色骤黑的同时,肩膀一沉,熟稔的力度将厉执心间蹿涌的忐忑倏然摁下。

    余下的话语还未出,厉执抬起头,果真是司劫。

    兴许是司劫脸上的镇定让他又稍微冷静,目光闪烁着,厉执急忙低头再看向厉狗蛋,结果这一看,发现厉狗蛋方才苍白如纸的脸好像又回缓了少许。

    便在厉执惊愕之下,只见厉狗蛋连唇色也一点一点地红润起来。

    “他的毒已解,现今性命无忧,但手脚就不要指望了。”眼见厉执不可置信中,视线又讷讷地转向厉狗蛋的手腕,老者嗤了一声道。

    性命无忧就好。

    “司掌门,也该履行诺言了。”而话锋一转,老者扬起眉,犀利地看着司劫道。

    “好。”司劫竟也不带丝毫迟疑。

    却在厉执还未从这悲喜难言中反应过来,只觉受伤的额头被有力而沉稳地覆住,暖烘烘的乾阳缓慢而绵密地渗入,连带着先前磕在内柱的闷痛也得以化解。

    “跪下。”他听见司劫轻声道。

    ……啊?

    “拜师。”

    这回不止厉执,连那老者脸上运筹千里的神情,也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