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山鬼吹灯灭 > 第164章 刃迎
    心脏没有在跳动。

    毕竟不是从血肉里长出来的,具体的作用也和凡人有所不同,因此形状和普通的心脏还是略微有些差别,但看大正合适。周围仍然围绕着蓝色的火苗,净火并未熄灭。

    现在只是做出了个壳子,仍有工序尚未完成。

    晏锦屏托着心脏的雏形,仔细地控制着火苗进行细微的调整,一边动了动手指。

    桌上的那个瓶子没有盖,随着他的动作,从瓶口里飞出了一滴黑金交织的血液。血液正在一刻不停地旋转,很快碰到心脏外围的火苗,就像是给那火焰添加了什么助燃物一样,净火那清透的蓝色转变成了浓烈而耀眼的金色,火势渐大,将新生的心脏团团包裹起来。

    原本不过表面一层蓝火的心脏转瞬之间就成了一个火球,乖顺地悬在晏锦屏的手掌上,开始规律地收缩。

    每跳动一下,就泵出更多的火焰,零星的火苗掉在地上后便熄灭,像是一朵一朵细碎的花。

    沈连星一直屏气凝神地在一旁看着,现在终于找着个时机,谨慎地问道:“这算是……成了?”

    “还没有。”晏锦屏摇摇头,这一系列动作并不复杂,也没花他多少力气,他看沈连星似乎很有些紧张的样子,就笑,将手里的心脏举到他面前,“摸摸?”

    沈连星眉头紧锁。

    什么时候了,哪儿还有闲心干这个!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又舍不得真责备他,只好很没有威慑力地皱着眉瞪晏锦屏,又伸出手来护在那心脏旁边,生怕晏锦屏一个没拿住就掉在地上:“别闹,快……”

    沈家主方寸大乱,三寸不烂之舌今日歇业一天,连正常话都磕绊了一下,好歹组织了语言,才接着道:“那什么,你赶紧给它修——不是,赶紧……”

    晏锦屏到底没忍住,偏头愉快地笑了出来。

    沈连星大怒,终于意识到这人是在逗着自己玩儿,于是色厉内荏地一瞪眼,总结道:“你气死我了你!”

    什么时候了,他倒还有闲心开玩笑,感情身受重伤的那个不是他晏锦屏的心上人?

    沈家主义愤填膺,又心翼翼,整个人一个大写的矛盾成精,表情不出的纠结。

    手倒是还伸着,护在心脏旁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错了。”晏锦屏原本暗怀的那一点忧虑短短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他干脆利落地认了错,又把心脏往前举了一下,“没事,真没事,这不是那么容易损坏的东西。也就只有现在能仔细看看它了,机会难得,你真的不想试试?”

    沈连星:“……”

    他简直不知道该什么好,心情倒是在晏锦屏的询问中莫名地平复了下来,便也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当真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挨近了心脏周围。

    浓金色的火苗跃动着蹭上他的手指,竟然不烫,只是稍微有些温度,近似体温。

    沈连星再把手指往前伸了一点,终于碰到了心脏表面。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触感。

    心脏的表面光滑,有些弹性,随着他的触碰凹下去一点,手底下是一种很富有生机和活力的跳动。

    就像是某种沉睡着的动物。

    沈连星不敢用力,轻轻碰了一下就松开手,轻声道:“……行了。”

    晏锦屏便举起另一只手,在空中了个响指,桌上最后一样酒坛子便晃晃悠悠地飞起来,飞到心脏正上方,又缓慢地倾斜,将里头的酒液倾倒在了心脏上。

    这是最后一步。

    烈酒刚一接触到心脏的表面,心脏便骤然停止了跳动,紧接着是收缩,缩到极致之后又停顿了片刻,周围金色的火焰缓缓地被吸入了心脏里头。

    一片耀眼的光芒过后,火焰不复存在,心脏也恢复了原来的大,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只是酒液的倾倒仍然没有停止。

    既然要洗涤,自然得从里到外,好好地洗个透彻才成。

    这是烈酒,虽然没人尝过,但烈度毋庸置疑,清澈的酒液慢慢包裹住整颗心脏,刚浇上去的时候还是无色透明的,等到流下来之后却变成了一种雾蒙蒙的灰色,顺着晏锦屏的手掌滴落,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就消失不见。

    酒泉永不会落地。

    一直到落下的酒液不会改变颜色时,晏锦屏才停止了倒酒。

    酒坛已经空了,被他随手一挥,放回了桌子上。

    沈连星目不转睛地看着,心脏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的样子,在晏锦屏手上慢条斯理地跳动着,规律而有力。

    “结束了。”晏锦屏下了定论,“还算是成功。”

    他对火焰有着近乎可怕的掌控力,选择的材料也都或多或少地带有一些火属性,预想的困难全都没有出现,目前为止,过程还算是顺利。

    但是晏锦屏的表情却并没有放松,反倒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沈连星,又叹了口气。

    “你真不能先出去一下?”他再次试图和沈连星商量道,“就一会儿,很快的。”

    “出去做什么?”沈连星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皱眉道,“等等,你算——”

    如何把这玩意安进它该在的地方去?

    晏锦屏没等他问完。

    他从开始找材料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预想这一刻,对于自己应该做什么,早就在心里预演了千百遍,深知自己没法逃避,既然迟早得办,不如早完事早好。

    他只是出于一点微妙的心情,不太想在沈连星面前做这件事而已。

    既然沈连星无论如何都不肯先回避……

    晏锦屏左手将衣襟稍微扯开一点,右手在空中一抹,抽出刻骨,手腕在空中微妙地转了半圈,又侧过了身,半背对着沈连星,紧接着刀刃极快地在胸膛那道陈年旧疤上深深一刺,然后往下猛地划开,刀尖又是一挑,准确地挑了块东西出来。

    那东西在地上叮叮当当地弹了两下,最后落在沈连星的脚边。

    是泉魄,表面光滑如初,只是光泽暗淡,有些隐裂,现在看上去不像是白玉,倒有些像是被人随手磨圆的石头。

    晏锦屏下手迅速,上头并没有沾上血。

    沈连星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这块石头上还有些弯弯绕绕的沟壑,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应当就是沈元思当年请人刻的符咒。

    它已经高强度地连轴转了太长时间,就算没被摘出来,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晏锦屏动作太快太利落,再加上他又转过了身,沈连星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脑子里的头一个念头竟然是:就这么点个玩意,要支撑他整个人的活动,怪不得他不愿意动弹,也怪不得他疼。

    够干什么的?

    随即而来的第二个念头才是——他做了什么?

    晏锦屏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现在没时间再去顾及沈连星的想法,刻骨十分锋利,切血肉如削泥,在察觉到疼痛之前,他的身上先是一冷。

    无法抵抗的、从心口泛起的凉意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某种阴冷的爬虫,顺着那个破洞一直钻进骨头缝里,慢条斯理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和精神。

    这感觉可太熟悉了。

    晏锦屏调整着呼吸,只是眨眼的功夫,绵长而剧烈的疼痛便席卷了他的全身,不光是疼,还伴随着快速流失的体力,伤口附近的皮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温暖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渗出来,然后血流如注,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支撑,他的身体甚至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抽搐。

    ——没关系,这已经比上一次要好多了,他还受得了。

    晏锦屏只在最一开始时闷哼了一回,然后便没有再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是喘息很明显重了许多,一声接着一声,无限制地拉长。

    疼,不是简单地忍受就能一笔带过的疼。

    只不过换个心脏而已,用不着搞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的,他不喜欢那样,太难看了。

    比起为了点疼要死要活,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晏锦屏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用所剩无几的理智控制着颤抖的手,将那一团温暖的、微弱地跳动着的血肉抬起来,从自己胸前破开的那个口子里塞进去,紧接着就捂住那条伤口,听天由命地往美人榻上一靠。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方才那一下,实际上只用了短短一瞬间,却几乎消耗掉了晏锦屏所有的体力。

    他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只有等待。

    好在结果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崭新的心脏很争气地成功归位,迅速开始干活,先是与他的身体建立了紧密的连接,接着就是一点方才见过的那种金色火焰,顺着伤口边缘燃烧出来,缓慢地修补着被他剖开的血肉。

    晏锦屏本身是火,与净火倒是适配。

    沈连星屏住呼吸,声音几乎变了调子,问了句废话:“……疼不疼?”

    晏锦屏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面色惨白得离奇,只有唇色浓俨,像是刚爬上了岸的水鬼。

    他闭着眼睛,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有气无力地道:“你呢?”

    怎么可能不疼?

    当初图南挖走他的心脏时没留手,从背后一直贯穿到前胸,可再怎么大的伤口,十几年过去,现在也该长好了。那地方只留下了一块狰狞的伤疤,封着里头的泉魄。

    如今被他活生生地再次亲手剖开,鲜血淋漓地将替代的心脏撬出来,又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的新货进去……

    是凌迟也不为过。

    伤口太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理好的,就连现在,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细密的疼痛当中,沉重如蛛网,无法挣脱。

    然而晏老板一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就心大,左右换心成功,他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还有心情胡扯:“让你非要来跟着看,吓着了可不怪我。”

    沈连星不话,慢慢地、心翼翼地弯腰环抱住他。

    作者有话:

    沈连星:你你你,气死我了你!

    晏锦屏:嘿嘿,坛坛。

    我:怎么啦,凌六点之前都算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