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救命!我竟然渣了师尊 > 第42章 宋掌门好大的醋意【完】
    他居然亲口承认双修是最快提升彼此修为的办法, 凌悠反倒还愣了一下。

    她脸颊略略发烫,问道:“那我们修?”

    迎风而立的仙尊蔫坏一笑:“不修。”

    凌悠差点没控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要将这个不愿意履行道侣义务的男人弄死。

    “你这么气她, 不怕她给我找别的女婿?”

    在宋衡羽望着负气离去的身影时, 破碗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留下, 凌蕴从碗里飘了出来,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挑拨。

    宋衡羽笑着看向岳父:“那我先下手为强?”

    “怎么?你这还准备给我找别的女儿?”凌蕴当即黑了脸。

    宋衡羽笑得越发温柔:“把你别的女婿先杀了。”

    “年轻人,不要杀杀, 容易毁道心。”凌蕴一凛,钻入碗里前又问, “你先前不是希望她记起来, 如今又阻拦, 矛盾得很。”

    “只是想让她记起我,如今她重新认定我, 其他的便无所谓了。”宋衡羽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微鼓, 他收起远眺的目光,朝岳父莞尔道。

    凌蕴深爱妻子,闻言能感同身受, 难得好心提醒这个不顺眼的女婿:“她继承了她娘亲的衣钵, 迟早会发现她现在的灵根不对。空有一身修为却使不出剑意,任谁也会心里犯嘀咕, 你我谁也阻挡不了她会复原真相的那一天。”

    “晚一天是一天吧。”

    凌蕴钻回了破碗里,宋衡羽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低叹一声。

    负气离开的凌悠又跑到无极宗被毁的山头上。

    众人见她刚离开又来,还以为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赤云宗长老心觑着她的脸色上前问:“仙君是还有什么要吩咐?”

    凌悠摆摆手,随意找了个土坡坐下:“没事, 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看看风景。”

    赤云宗长老扫了一眼破败的四周,视线落在一个积满水的坑,倒映着湛蓝的天。

    或许,这个好看。

    他摸不着头脑走了,路嵘见她孤零零一个托着下巴坐在那里发呆,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去。

    “凌仙君。”

    凌悠嗯了一声。

    路嵘常年冷着一张脸,此时的声音异常轻柔:“仙君在烦忧何事。”

    凌悠抬眸,眸底清晰印着他的身影,路嵘却不敢看那双澄净的眼眸,视线微垂声音也低了下去。

    “其实仙君不用过多去烦忧什么,我觉得……仙君只要问心行事,再难的事也会迎刃而解。”

    “问心行事吗?”

    她长睫微颤,也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脚尖。

    进入仙门时的真言仿佛回荡在她耳边。

    ——不忘初心。

    可她没有记忆,初心是什么?

    她又浮起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

    路嵘在不远处的石头坐下,望着无极宗上空蓝得无边际的天道:“那个邪魔你母亲曾经是邪修,此事我后来问过师父,师父拿了宗门记事的玉简,或许仙君可以看看。“

    他着,从乾坤袋拿出玉简。

    明明凌蕴还在,她若想知道自己娘亲的事,只要问凌蕴便可,或许她也已经知道了。但路嵘就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这件事显得很多余。

    凌悠望着在阳光下折射着幽幽白光的玉简愣了愣,下刻便发现他的不自在,忙伸手接过,真诚道:“谢谢路仙君。”

    路嵘在她柔软的嗓音中唰地站了起来,脸和脊背都绷得紧紧的:“不、不用谢。”

    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山顶坍塌的碎石便在他的长剑下化作碎末,一块接一块,清理的效率极高。

    凌悠握着玉简感慨:“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干活真利索啊。”

    远处的宋衡羽探知一切,牵着嘴角冷笑。

    可真是注定要和她有纠缠的人,不过一会没跟着,就见缝插针地送东西。

    凌悠当然也能感应到宋衡羽还在‘偷’看自己,她挑眉故意又夸了路嵘几句,随后把神识探入玉简,浏览里面的记事。

    这里多少写归元门如何成立的,又经历了什么磨难。

    路嵘拿错了?

    这分明就是归元门记。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被里面一句:归元二字取自司命。

    司命?!

    是她娘亲吗?!

    她眉心猛然一跳,继续一字不漏地往下看,发现归元门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司命‘安排’的痕迹。

    比如归元门的命名,比如让归元门要学会明哲保身,避免卷入灭门争斗,还有让归元门掌门到人间哪些地方多走动。

    看到这些,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一股急迫,阅读的速度逐渐提升,并在玉简内只提取有关司命二字的记录。

    终于,她在不知查看多少条写着司命言的琐碎事后,见到关于司命本人的寥寥几句描述。

    战乱初止,司命舍身入魔,天下再无司命,人间喜乐。

    人间喜乐?

    凌悠从玉简中抽回神识,这是最后的话,她已经能够确定入魔那个肯定娘亲。

    可为何天下没有了司命之后,人间喜乐?!

    她总感觉描述哪里不对,情急中去找了归元门掌门。

    归元门掌门总是乐呵呵的笑,一点也不像剑修。

    他接过归还的玉简,听过她的疑问后道:“司命一脉都擅长演算,所做的事都是有因果的。”

    “所以人间喜乐,是我娘亲入魔的因果?”

    “现在来看,人间并不太平。”归元门掌门难得表情严肃,“我等查探的几处,都有像玄霄宗那些被控制的弟子一样的邪修在巡守。”

    凌悠神色凝重,归元门掌门又道:“不过归元门的历代掌门,都在寻找司命后人,我是在那日听到邪魔司命是你娘亲,才知道原来司命后人是凌仙君。路嵘问起此事的时候,我便把玉简给他,让他找个机会交于你。”

    “你们寻司命有什么用处吗?”

    “可能就是把这玉简交给她?毕竟,我们归元门所有关于司命的,就这个玉简里。”

    听归元门掌门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凌悠:……

    “谢谢掌门。”

    归元门掌门道不用客气,“仙君要和我们一块去看看玄霄宗的弟子吗,赤云宗掌门他们也会去。”

    自那日赤云宗掌门在邪魔身上栽了大跟头,就天天守在无极宗,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当个人。

    正好宋衡羽在此时过来,凌悠见他,归元门掌门又补了一句:“宋掌门也会一同去。”

    凌悠:“哦,他去我就不去了。”

    宋衡羽:……

    归元门掌门双眼发亮,他好像得知了什么了不起的八卦。

    刚成亲不久的两人闹别扭啦!

    凌悠御剑离开,甩下宋衡羽。然而归元门掌门丝毫不觉得尴尬,倒是让宋衡羽不尴不尬站在那儿,假意清嗓子咳嗽了两声。

    “走吧,我们去看看情况。”

    仙门内现在其实一团乱麻,找到了邪修活动的地方,却未必就是邪魔所在之处。更何况邪魔展现的修为让他们有所忌惮,就连宋衡羽在没有把握前,也不敢再轻易去挑起战事。

    玄霄宗的弟子们多数成了只会嘶吼的怪物,连人话都不了,也听不进人话,每天对着牢笼一顿咆哮撞墙什么的。

    为此懂阵法的赤云宗每个时辰都得派弟子检查阵眼,就怕有个万一,让这批人逃了出来,到时候再抓起来又是个麻烦事。

    司星渊望着曾经的师弟师侄变成不人不妖的模样,无比心痛,每天都守在里头,试图唤醒他们的神智。然而都一无所成。

    宋衡羽来到时,他刚做过一轮尝试,此时正处于挫败中,整个人都像霜了一样,蔫吧地垂着头。

    薛嘉誉和苗安宁也颓败地站在一边,眼里都是悲色。

    宋衡羽刚刚出关,面对那些龇牙咧嘴的玄霄宗弟子时亦皱了皱眉头。

    “他们有时候会很安静,有时候又会忽然暴动,急着想逃出去,像是有什么急事等着他们去做。”

    “被控制了心神,他们就是个傀儡,或许是邪魔发出了什么命令,所以他们才着急想要去执行。”

    司星渊在面对宋衡羽的时候,不自在把长了鳞片的半张侧脸扭到一边,宋衡羽目不斜视,语气平淡,随后伸手去抓了他的手腕。

    司星渊被他吓一跳,发现他的真元霸道涌进体内。

    司星渊不自在也不敢乱动弹,只能让自己平心静气地接受他的查探。

    宋衡羽真元一路到司星渊的丹田,发现对方的金丹外围被一团黑色包裹,黑气在腐蚀他的金丹,却被自行运转的金丹全给吞没。

    “你师父当年给你练的是什么心法。”宋衡羽收回了手。

    司星渊愣了愣,才从师父二字中回神,嘴里苦涩得很:“就是宗门内的心法。”

    “取来我看看。”

    宋衡羽根本没有避讳。

    司星渊又是一愣,从乾坤袋取出心法,交到他手上。

    哪知宋衡羽只是略看一眼,就丢回给他了:“可以唤醒他们的神智,但是外貌不一定能恢复。”

    “我师弟他们还能救?”司星渊大喜过望,他又一盆冷水浇了下去,“他们能不能在唤醒意识前熬过去,未知。”

    众人被他这起起落落闹得纷纷捂胸口,清羽宗掌门此时急急赶来,又带来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诸位,有个能压制邪魔心法的办法,但是需要去取几样特殊的仙草。”

    清羽宗有药峰,那位峰主架的时候一般是不见人影的。

    宋衡羽闻言接话道:“炼制焚元丹?”

    “宋掌门知道?”陆秉君诧异,“是焚元丹。此丹用处是废人修为,是以前昆仑内犯了大错的弟子,被逐出宗门时用。邪魔能拿捏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心法出了问题,所以只要废除修为,应当就能让他们重新醒来。”

    司星渊一潭死水的双眼忽然亮了起来:“是要什么药材,我去采摘!”

    陆秉君望着满心激动的司星渊,念出了几味需要拼凑的药材,司星渊便惶惶地看向宋衡羽。

    那几样东西,以他们在场人的实力,别取不得取回来,可能还没到地方就先要丧命。

    昆仑毁了上千年,还有保留的单方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更别那些上古仙草药材,找不找得齐都是一回事。

    司星渊看着宋衡羽,其他人也都跟着看向他。

    在众人的注视中,俊美的仙尊微微一笑:“试试也无不可,只是这期间邪魔的动向都必须要时刻盯着,给我传信。”

    “不用宋掌门嘱咐,我们知厉害,断然不敢有所懈怠。”

    众人纷纷许下承诺。

    毕竟玄霄宗这些弟子实力好的不少,真救治不了,恐怕得下杀手。

    若真能救,试试也好,几百条人命,哪里真的杀就杀了。

    宋衡羽应承,司星渊撩起袍子,朝他跪下磕头:“司星渊替师弟师侄谢过仙尊。”

    薛嘉誉和苗安宁也跪了下去。

    宋衡羽并没有什么,转身出了禁闭之地,抬眼就见到凌悠靠在洞口,嘴里还叼了一根不知哪里薅的野草。

    “宋掌门挺会逞英雄。”她斜眼瞥他。

    宋衡羽上前,把她嘴里的野草拿开丢一边,微笑着道:“夫人还在生气?”

    “谁你夫人,我们之间可清白得很。”

    “天地为证,天道为证,夫人赖不掉。”

    凌悠给了他一个白眼,懒得和他扯嘴皮子:“上哪,我也去。”

    “去几个地方,没有他们想的吓人。”

    他成竹在胸,凌悠自然相信的:“行,反正大不了我守寡。哦,不对,谁要守寡,我可以再找。”

    她嘴皮子不饶人,宋衡羽除了无奈笑笑之外还能怎么办。

    受着吧,路上她消气了,也就又像平时一样,就当带她出去散散心。

    **

    两人要出门,他们本人倒没有什么紧张感,紧张反倒是其他人。

    “两位一定要以自身为重。”赤云宗掌门站在一边紧张得再三嘱咐。

    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对,讪讪笑着退到一边。

    陆秉君也在此时道:“确实,如今仙门事事还得依靠二位,救人性命是重要,但二位也得保全自己万无一失。”

    他们在邪魔跟前比蝼蚁强不了多少,还能和邪魔一战的,也只有宋衡羽和凌悠了。

    凌悠颔首:“诸位放心,谁不想多活几年。”

    她这话一出,众人神色越发怪异。

    当年可就是你自己主动出现,现在想想,倒像有那么点儿不想活的意思。

    凌悠没空管他们在心里捣鼓自己什么,唤出垠星剑,而宋衡羽在此时吩咐了符轩几句什么。

    符轩元婴境界稳定,已经出关,拱手应是,目送师尊师娘远去。

    两人径直朝仙门的西北方向去,那也是千年前仙门诸位大能和邪魔最后决战的地方。

    那之后,这片区域一直成了禁地。据是因为此处有许多大能陨落,同时也有邪魔大能被诛杀在此地,他们最后的不甘和怨忿化作许多秘境。

    不管是邪魔还是正道修士死前都有冲天的怨气,生成的秘境内里险境横生,修为差一些的估计没能走几步就得把命交代在此,所以三大宗把这里设成仙门禁地。

    焚元丹所要的药材并不依靠灵气生长,只需要有源源不绝的怨气就能疯狂生长,旁边便伴随着许多不知怎么就会触发的秘境,因此赤云宗掌门才会如此紧张,担心凌悠和宋衡羽就折在此处了。

    宋衡羽在凌悠身后,见她双眸直盯着前方,他垂眸看了眼倒映在光亮剑身上的孤影。

    他心念一动,脚尖轻点,翩然落在她剑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圈着她的腰:“悠悠不生气了好不好。”

    凌悠被他拥着,整个人都落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她身子略略一僵,片刻后道:“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声音有些轻,被风一吹,模糊不可辩。

    宋衡羽仔细分辨,发现她确实没有口是心非,捏着她柔软的手指吃味:“那你和路嵘那么许久的话。”

    “宋掌门,你和凌掌门不愿意的话,别人愿意,还不许我听了?你们可真霸道。”

    她冷哼一声,被点名的宋掌门有些心虚,干巴巴笑一声。

    “不过我知道你和爹爹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多添烦心事。”她忽然偏头,在宋衡羽的脸颊亲了口。

    宋衡羽被印在脸颊上的柔软触感闹得呼吸都短了,在她飞了红脸时扣住她下巴,低头擒了她的唇,与她缠绵。

    垠星剑在此时猛地晃动,仿佛在提醒温存的两人注意场合。

    宋衡羽想到岳父也跟着呢,哪里敢沉溺,很快松开她,指尖擦过嫣红的唇不舍地幽怨看她一眼。

    这一眼倒是把凌悠看乐了。

    怎么着,只需他州官放火,不许她这个百姓点灯了。

    不知是谁撩急了也不为所动,现在就受着吧。

    凌悠重新看向前方,低低发笑,心情无比的愉悦。

    等采药回来,她一定重谢归元门掌门,他的话宛如醍醐灌顶,让她想明白了困扰自己的几个问题!

    **

    凌悠和宋衡羽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早已枯败的森林。

    林间有瘴气,光秃秃的树木在它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像张牙舞爪的妖魔。

    她神识往里探,发现此处居然有隔绝窥探的力量。

    “当年你就那么进去的?”她侧头看神色温润的仙尊。

    他似乎也在想起往事,眸底有细碎的光,目光没有聚点:“只有进去,我才能把我的悠悠找回来。”

    无法用神识查探的地方,四处隐藏着危机,少了预知,神仙进去五感也和普通人一样。

    当年宋衡羽必定是历经艰苦才找齐能救治她的药。

    “走吧。”凌悠去握住他的手,“我们都心一些。”

    宋衡羽轻声道了一声好,余光却扫她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表情,皱起了眉头。

    他正想要什么,凌悠却正好抬头,朝他嫣然一笑。

    下一刻,她踮脚,在他唇边落下温柔地吻:“师尊,你得好好保护我。”

    他心里的不安就被她的亲吻悉数散。

    破碗在乾坤袋里嗡嗡乱动,恨不得离两个黏黏糊糊的家伙远远的。

    两人徒步走进密林,脚下不断传来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所能见的地方都是枯骨。

    这是一个无数人的葬身之地,千年以后站在这处土地上,还能隐隐感受到当年战况的惨烈。

    凌悠指尖微凉,心翼翼感应灵气,在稀薄得几乎没有的灵气中运用土灵根尝试寻找他们需要的药材。

    宋衡羽望着周边,发现已经和几年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几年会来采一回药,每回来,这里的景致都会有所改变,这个密林仿佛在汲取了无数人性命后,自己活了过来。

    因此总是要花费不少精力在寻找方向里。

    “走这边。”凌悠忽然道。

    宋衡羽任她牵着。

    两人脚下的泥土湿润,下脚的时候会黏黏糊糊沾在鞋底上,幽暗的光一照,折射出一种深暗的红色。

    凌悠走得心翼翼,喜欢找枯枝踩,似乎是讨厌被污迹沾脏鞋子。

    宋衡羽将她拽到怀里,想要抱她。

    她却轻轻推开:“我们就这么牵着手走。”

    她就是这种古怪性子,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譬如眼下,厌恶被泥土沾了鞋子,但是她就想牵着他并肩慢走。

    宋衡羽没有什么不依的。

    自她清醒以后,两人之间就围绕着一堆烦心事,身边更是各种嗡嗡的苍蝇。

    倒是在这处密林里,他们才有了真正独处的时间。

    他跟着她的脚步,放慢了步伐。

    两心相知的感觉比顿悟入道还奇妙。

    明明只是牵着手,连话都没有多余的一句,但她在身边就是无比地满足。

    宋衡羽唇角翘起,与她十指相扣紧紧。

    凌悠感受着从他指尖传来的暖意,长睫轻轻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找到啦!”

    两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凌悠便顺利找到一大片在迷离中野蛮生长的药材。

    宋衡羽手掌一翻,凭空将所有药材连根从泥土里剥离,收入乾坤袋。

    笑得两眼弯弯的凌悠感慨似的:“这招法术叫什么,土灵根能用么?”

    宋衡羽抬手揉揉她脑袋:“就是土灵根一系的。”

    “师尊可真厉害呀,等回去了,你把你私藏都教给我。”

    她今儿喊师尊仿佛是喊上瘾了,宋衡羽纵容着,很快又被她牵着手继续朝密林深处去。

    有着凌悠领路,寻药材的事上似乎十分顺利。

    他们没有遇到妖物,没有不心跌入秘境,即便是当年实力鼎盛期的宋衡羽都没有遇到过。

    凌悠还在高高兴兴往前走,准备找最后一味需要的药材,宋衡羽却忽然拽着她停下。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都没有到危险吗?”

    凌悠步子一收,疑惑地问道:“没有危险不好吗?”

    “或许是有人设了陷阱。”宋衡羽目光沉沉,警惕环顾四周。

    然而四周除了枯树外,并没有异样。

    “你太紧张啦,走吧。谁会知道我们今儿来采药材,临时起意的事,谁也做不好布防不是?”凌悠拉着他继续往一处去。

    宋衡羽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悠悠,你肯定察觉到有问题了是不是。”

    凌悠心头猛然地一跳,扬起的脸露出极为无辜的笑:“你在胡什么?”

    他显然不信她,神色严肃,探究的目光一直在她面容上迟迟不愿意离开。

    凌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双眼一瞪:“怎么着,我们危险没遇到,先得两人一架不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衡羽气势瞬间就低了下去。

    她冷哼:“那你领路,你也有土灵根,你找,我跟着!”

    如此一来,宋衡羽只能先放下心里的疑虑,换他探路。

    两人来到最后一处需要的药材处,同样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宋衡羽把东西收入囊中,带着她一刻不停留按原路返回。

    他们一路都做了标记,顺便标记便不会在密林里迷路。

    就在两人走到半路的时候,脚下忽然地动,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上冒出来。

    “走!”宋衡羽拉着她加快脚步,并不想在密林里和这里的东西起来。

    一但真元用得过,引来的绝对不是一丁点的麻烦。

    他第 一回到密林的时候就吃过大亏。

    一道诡异地笑声被风夹裹着扫过他们耳边:“来了就别走了。”

    凌悠一凛,宋衡羽亦听出来。

    ——是夺舍了玄清子的那个邪魔!

    宋衡羽把凌悠护在身后,开芥子,冷静地观察。

    一道黑色剑气在此刻骤然从空中落下,和芥子相撞,掀起一阵罡风。

    宋衡羽却反其道,剑气刮着地面扫向密林深处。

    密林内果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嘶吼。

    邪魔在声东击西。

    而两人一来一往,密林四周已经有了变化。

    平静的枯枝忽然抖动,就像是刚才在沉睡,此刻被他们的斗惊醒,发出刺耳的声音。

    芥子外的景致亦开始变化。

    “惊动亡者了。”宋衡羽神色严肃,把乾坤袋交给凌悠,“你先离开,我拖住他。他不会比我熟悉密林,我引他入秘境后自然能脱身。”

    这个时候他们没法和邪魔硬碰硬,只有周旋。

    哪知凌悠把乾坤袋丢了回去:“你的东西,你自己拿好。”

    “悠悠!”宋衡羽心里的不安骤然放大。

    “宋衡羽,你也应该学会信任我,和我爹爹信任我娘亲一样。”她唤出垠星剑和破碗,朝他嫣然一笑。

    “现在不是和他硬碰的时候!”他却被她笑得越发心慌。

    凌悠:“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总要解决的。”

    她话落,居然直接朝邪魔藏身处袭去。

    凌蕴从破碗里钻了出来,望着淡黄色的剑气在女儿手中幻化作千万道,神色异常凝重。

    她不愿意走,宋衡羽不得不加入战局,在邪魔一道剑意横扫击碎她的杀招时,将她从危急中扯了过来。

    面对高阶的对手,什么法宝都抵抗不了多久,那日在玄霄宗能和邪魔得有来有回,是邪魔想要护住传送阵分了心。然后功亏一篑逃离了。

    今日这样单独面对,两人霎时就陷入苦战。

    破碗见到邪魔也红了眼一样,不用凌悠吩咐便冲了过去,盯着密集的黑色剑气如脱缰野马。

    “他们俩有仇?”

    这一幕是凌悠没有想到,不由得愣了一下,下刻一口血呕了出来。

    破碗不敌邪魔连发的两道剑气,被得直接卡在了凌悠脚步。

    宋衡羽脸一冷:“走!”

    罢,拽住凌悠就要御剑而起。

    此刻已经顾不了会不会误入秘境了,得先把人甩开。

    哪知也是在此刻,邪魔居然闪身前来,直面对上两人。

    宋衡羽和他几乎是面对面,闻到他身上腥臭的腐烂味道,呼吸一滞。

    而这错眼间,邪魔已经冲向了凌悠。

    宋衡羽浑身血液倒流,长剑出手,却叮的一声被邪魔开启的芥子弹开。

    同一时间,凌悠脚下亮起一个传送阵。无数藤条从地底钻出,缠住了宋衡羽,却把邪魔拉向自己。

    “——凌悠!”

    宋衡羽双目赤红,终于明白一路上为何毫无威胁!

    凌悠早就知道邪魔跟在身后!

    邪魔被凌悠的藤条缠住,居然也没有反抗,和她就那么在传送的白光中身影消失。

    凌悠在最后一刻,一脚把身边的破碗也踢了出去,砸在宋衡羽身边。

    宋衡羽斩断藤条,她人已经不见了。

    密林里安静得连风都停了,只余额间凸起条条青筋喘着粗气的宋衡羽。

    “回去吧。”

    凌蕴被也快气疯了的破碗放了出来,飘荡在宋衡羽身侧,长长叹息一声。

    “她是我妻子,我怎么可能回去!”

    宋衡羽御剑凌空而起,声音森然,凌蕴道:“她还是我女儿呢,可她要做的事,我们插不了手。我就了,她迟早会想起来的,她和她娘亲一样,想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宋衡羽一愣,长袖中的双手在颤抖:“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就更应该和我一块回去,而不是自己逞英雄!”

    凌蕴摇摇头:“她应该只是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别忘记了,她身上也流淌着司命一脉的血,邪魔是冲她去的,她既然自投罗网,肯定有办法脱身。”

    “衡羽,冷静一点。或许啊,我们都是被她算计的那一个,你看她连本命法器都踢出来了,不就是让我劝你先回去的?既然如此,就别让她的苦心白费了。”

    宋衡羽闭了闭眼,低头看见腰间的乾坤袋。

    凌悠让他把东西带回去。

    密林的瘴气慢慢变得稀薄,宋衡羽被太阳光刺得眯了眯眼,忽地笑了一声。

    御剑极速朝无极宗去。

    两人结伴而去,只剩下宋衡羽单独归来,众人见此,心里都咯噔一下。

    下一刻见到整日跟着凌悠身边的破碗也在,又松了口气,起码能判断出凌悠是安然的,不然凌悠的本命法器不会完好无损。

    “凌仙君是忙别的去了吗?”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宋衡羽没有回答,而是把乾坤袋朝他们一扔:“用最快的速度炼制,给我留几颗。”

    他不知道凌悠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她让自己回来是不是要焚元丹,只能有备无患。

    众人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没敢再吱声,陆秉君接过东西,召集人去准备炼丹。

    就在宋衡羽要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幽幽响起:“你让她一个人去涉险了?”

    话的人正是路嵘。

    众人一愣,归元门掌门忙去拽徒弟的衣袖。

    然而,已经晚了。

    宋衡羽脚步一顿,浑身真元暴涨,在他们眨眼间,无极宗刚清理好的一座山头又被剑意砍塌了。

    “孩子家家口没遮拦,宋掌门别和他计较。”归元门掌门把徒弟拽到身后,冷汗淋漓。

    “不久前,关押的那些人又有异动,疯了一样想要从禁锢中挣扎。肯定是出事了。”

    路嵘却浑然不怕,每一个字都如利刃扎进他刀子。

    “她若出事,你们归元门陪葬。”宋衡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归元门给她看到玉简有问题。

    路嵘想要再辩,宋衡羽再道:“上天入地,我都会陪着她。”

    话落,他身影已经不见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凌悠她究竟干什么去了,总不能是落在邪魔手里了吧。

    正如他们所想,凌悠确实是落到邪魔手里,还被他带回了大本营。

    “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的腐肉差点沾到我了。”凌悠被他用威压镇着,只有走路的力气,但不妨碍受不了他的恶心。

    玄清子被夺舍后,肉身不知为什么居然在腐烂,大块大块的血肉在剥离,那邪魔还拽着她手,手掌上的血肉就那么黏在她衣袖上。

    邪魔听到她的抗议,脖子没动,但整个脑袋朝她转了过去,咧嘴一笑。他脸上的皮肤随着弧度龟裂,脸皮都耷拉下来了。

    凌悠毛骨悚然,“你笑得真难看,快转回头去。”

    “你和你娘亲倒都是大胆的。”邪魔声音从胸腔里传来,像是破了的风箱,带着呼噜呼噜地杂音。

    凌悠在想,玄清子这是彻底完蛋了,修真之人的躯壳不可能那么容易毁坏,但这具身体仿佛却毫无生命体征。

    都开始腐烂了!

    短短的时间了,怎么会毁坏成这样?!

    “玄清子是靠着你才活了那么久?”她唯一想到的,就是玄清子其实早就阳寿已尽。

    “丫头,你和你娘亲一样聪明。”

    凌悠嘴角一抽:“你句句不离我娘亲,你是我爹的情敌吗?”

    那邪魔骤然停下脚步,用那个没转回去的脑袋望着她,下一刻忽然放声大笑。

    他笑得浑身嘎吱嘎吱乱响,凌悠都怕他把这身老骨头给笑塌了。

    正当她吐槽对方脑子不太好的时候,呼吸一滞,脖子仿佛被无形的掐住,身子也被慢慢凌空提起。

    “不是你娘亲,我今日如何会落到这样的田地!我恨不得把你娘亲扒皮抽筋,将她练成邪傀,每日都受钻心之痛,还要认我为主,手上沾满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的血!”

    凌悠尝试运转真元反抗,却一阵剧痛,血丝从嘴角溢了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她脖子一松,整个人从空中跌落在地上,疼得皱眉。

    那邪魔似乎在喃喃自语:“不能弄坏了,这是我唯一能用的躯壳了。司命一脉,你是唯一一个,唯一个能和我匹配的。”

    凌悠反手擦掉血迹,暗骂一句这真是个神经病,但也知道自己没猜错。

    当年娘亲入魔,其实是娘亲自己愿意和邪魔呆一块。

    “喂!你温柔点!”

    她正胡思乱想,就被邪魔居然拽着一条腿,直接拖着往前走。

    好好一个邪魔,不会法术挪地方吗,非得这么折磨人!

    邪魔在怪笑,似乎对她面露痛苦的神色感到高兴。

    让凌悠很想一脚丫子踹他脸上!

    然后就被他拉着丢进一个咕咚咕咚冒泡的药池里。

    池子冒着泡,但温度不高,凌悠感觉还挺不错,忽略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像是在泡澡。

    丢下她之后,邪魔转身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下两个咧牙咧嘴的邪妖在看守她。

    她不知道这个药池是干嘛用的,但她知道,邪魔是想要夺舍她。

    其实她一开始心里还鼓,不知道自己猜想的对不对,直到从邪魔嘴里听到答案,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心。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本人。

    这是她看完归元门的玉简之后,她便明白的道理。

    她绝对不是宋衡羽和父亲口中那种鲁莽行事的人,所以她不会蠢到以一己之力去挑战当年的玄清子。

    那个时候的玄清子也已经不是玄清子,他和邪魔共生,却也没被完全夺舍。所以在玄清子要击杀自己的时候,邪魔暗中帮了忙,才留下了她一条命。

    因为邪魔明白,玄清子的身躯并不能让他永远支配,她绝对不能死。

    然后她被宋衡羽顺利救下。

    宋衡羽为了让她恢复修为和报仇,定然会挑衅仙门,她会再出现在仙门众人面前,而邪魔也乐得看仙门内斗,在这期间慢慢吞并了玄清子。

    宋衡羽和父亲都是知道玄清子有问题的人,定然会揭穿玄清子的面目,仙门内联合诛妖,此时有着娘亲相关消息的归元门会给她玉简。

    而邪魔肯定会再来掳她。

    这一切,其实都是由有记忆的自己所设计。

    也是因为了解自己,并不怕失去及以后的自己会背离初衷走向偏差。

    凌悠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真聪明。

    守着她的两个邪妖像个哑巴,就那么一直愣愣盯着她,眼睛都不会眨。

    凌悠趴在药池边,这么被邪魔丢下,一丢就是好几天。

    而药池不但没让她觉得难受外,甚至还觉得浑身舒畅,有种经脉又被通一遍的错觉。

    邪魔还挺讲究,要换新“衣裳”,还得先洗干净。

    **

    这几日,无极宗内气氛十分紧张,这份紧张来自于冷着脸的宋衡羽。

    陆秉君拿走乾坤袋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玉石,那块玉石不知有什么用,但他们第一时间就给到宋衡羽。

    宋衡羽拿到玉石,又出门了一趟,听凌蕴是再去了禁地一次。

    一开始他们以为宋衡羽依靠玉石找到凌悠,结果他又两手空空回来,回来后便让无极宗的三个弟子带着人不知忙碌什么。

    众人不知他忙碌的原因,但都有了危机感,各派掌门不动声色将弟子都调集在无极宗山门下,陆秉君带着人日夜炼丹。

    已经有一批玄霄宗的弟子先服下丹药,收效还算可以。修为没了,面容不能全部恢复,起码神智归为,不再沦为傀儡。

    这一切,肯定会惊动邪魔,他们没有在明面上明,都知道最后一搏的日子不会太远。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陆秉君找到孤零零站在玄青木下的宋衡羽,问出了所有人都没敢再问的话。

    “宋掌门,凌仙君留下的东西有什么动静吗?”

    宋衡羽衣袂在风中轻扬,唇微抿。

    陆秉君叹气一声,在认为不会有回应,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他金玉般交错的冷声:“再一个时辰没有动静,我们便出发。”

    出发?

    陆秉君一怔,下刻睁大眼,御剑而起把消息带给已经等得心焦的众人。

    而在陆秉君离开不过一刻钟,宋衡羽手中的玉石发出微弱的光,不停闪烁着,似乎是怕日光将它显得不清楚,在用尽全力提醒。

    宋衡羽把它紧紧攥着,来到符轩众人准备的阵法中。

    **

    凌悠此时觉得一点儿也不好。

    那个把她泡药汤里几天的邪魔再出现,把她就那么湿漉漉捞了起来,不知用什么术法禁锢了她的真元,把她五花大绑在石柱上。

    而她面前的邪魔脸上的肉都掉光了,一只眼珠子还在眼眶里,臭气熏天。

    还拿同样只剩下白骨的手指点在她眉心,这混蛋准备夺舍她了。

    可她觉得,自己没夺舍之前,得先被它熏得吐出来。

    丝丝凉意就那么从邪魔白骨指尖透入神识,正欲作呕的凌悠顿时头痛欲裂,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邪魔在她耳边怪笑:“你倒是比你娘亲当年能忍,那这样呢。”

    邪魔将摧毁她元神的力量加重。

    元神被剥离的痛如万千钢针扎入凌悠脑颅内,痛苦使她忍不住挣扎,束缚着她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在她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她挣扎的苦楚让邪魔笑得越发张狂:“你娘亲逃了又如何,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女儿还是会替代她。”

    疼得冷汗淋漓的凌悠忽地也笑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淬了他一口。

    邪魔瞬间被她激怒,连折磨她的兴致都没有了,只想立马碾碎她的元神,让这该死的母女俩都死无葬身之地!

    正是这个时候,一道剑意从邪魔身后袭来。

    玄清子的尸身早就没有了五感,邪魔却是背后发毛,抓起凌悠飞快闪身。

    可宋衡羽却正好堵住他,伸手要去夺他手里的凌悠。

    在宋衡羽的手拽到凌悠的手腕时,邪魔浑身黑气暴涨,连同宋衡羽都被裹入那浓郁的黑雾中。

    “宋掌门呢?”

    跟在宋衡羽身后传送过来的众人没看到人,吃惊地看向天空中那团黑雾。

    也是这一抬头,黑雾中跌出一道人影,浑身是血。

    那正是握着剑的宋衡羽。

    宋衡羽被邪魔不留余力一击险些震碎骨头,身上被对方的剑意割裂出了大大的数十道伤口,整个人宛如血人一样。

    黑雾中的邪魔在疯狂大笑,众人纷纷御剑而起,朝黑雾进攻,却都被震开。

    “凌仙君在里面?”

    众人惊疑不定,宋衡羽握着剑,摇摇欲坠,黑雾里又发出怪笑。

    那笑声诡异,似女似男……笑得众人毛骨悚然。

    不知是谁惶恐地了一句:“凌仙君被夺舍了!”

    大家都看向宋衡羽,只见他运转真元,居然是准备全力一击!

    黑雾在巨变中渐渐散去,一具腐烂的尸骨在高空中坠落,砸在地面上粉碎。

    而半空中,只有凌悠一人。

    应该,是被夺舍了的凌悠。

    众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凌悠”一点一点转动脖子,动作无比别扭,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偶。她看向宋衡羽,声音清甜:“衡羽,你要杀我吗?”

    大家被这样一句话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只有宋衡羽面无表情,冷冷盯着“凌悠”。

    那架势,仿佛真要把凌悠一箭穿心。

    “凌悠”得不到回应,却骤然大笑。

    她笑声尖锐,手中凝结出一柄黑色的长剑,朝宋衡羽俯冲而去:“那就让先杀了你!”

    宋衡羽依旧一动不动,众人有些不忍地挪开视线。

    不管是凌悠动手,还是宋衡羽动手,这就是相互残杀……然而在让人不忍见证的一幕中,再次横生意外。

    那柄还未能碰触到宋衡羽黑色长剑骤然消散,“凌悠”惨叫着从高空中坠落。

    众人都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宋衡羽人已经动了。

    他在凌悠坠地前将人接住,一团黑影拼命扭动着从她眉心钻出。

    “焚元丹!她什么时候服的焚元丹!”

    那团黑影嘶声力竭,没有实质,却能从他周围的黑气波动看到他的痛苦。

    宋衡羽调动全身真元的一击,在此刻悉数落在已经离开凌悠的黑影上,黑影尖叫着反击,却被宋衡羽四道剑意切割。

    那黑影的尖叫戛然而止,四方有痛苦的嘶吼声,数不清的邪妖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破碗此时从天而降,把力竭的宋衡羽和凌悠卷到碗肚子里,逃得飞快。

    被留下的众人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然后相视一笑,祭出法器。

    “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冲向了那群邪妖。

    破碗把宋衡羽和凌悠带离了战场,落在一处无人的山腰上。

    宋衡羽紧紧抱凌悠,望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一动不动,仿佛神魂离体。

    他怀里的人静悄悄的,若不是仔细观察,都以为她已经气绝,连呼吸都微弱许久许久才能有一次起伏。

    凌蕴从碗里钻了出来,望着伤痕累累的两人,轻叹一声,又钻了进去。

    破碗绕着主人飞了两圈,直接卡到她脑袋上,为她一点一点输送灵气。

    但它发现,自己吞了那么多的灵气,对主人丝毫没有作用。最后飞起来,一次一次自己砸向石头,仿佛在怪责自己没点屁用。

    就在沙石飞溅的时候,凌悠虚弱地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眼就看到了宋衡羽,见到他身上被染红了的血衣,见到他木然的神色。

    她把他吓到了吧。

    “宋子清,我没法跟你学土灵根的法术了,你给我的土灵根,被我弄丢了。”

    她话刚落,就被木头人一样的宋衡羽紧紧拥进了怀里,骨头都被他勒得生疼。

    有温热的液体低落在她额头上,她听到他:“会再有的,悠悠想学什么,都可以。”

    凌悠咧着嘴笑,吃力地伸手摸了摸他头:“那不行,我们家宋掌门不能再吃剥离灵根的苦头。”

    **

    众人负伤回到无极宗的时候,只见到了符轩。

    他们关切地问起凌悠情况,符轩也只是摇头:“师尊带着师娘闭关了。师娘服用了焚元丹,一身修为尽废,还被邪魔夺舍伤了元神,应该要休养许久。”

    众人相似一眼,又有人问:“剩余的邪妖要怎么处理?”

    符轩笑吟吟道:“诸位觉得应当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这是要他们散了,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反正别来找无极宗就行。

    他们站在原地没动,符轩拱手一礼,径直离开。

    无极宗这一谢客,便十余年没有任何消息。

    这十年里,众人终于明白了当年宋衡羽能一招诛杀邪魔并不是全因为焚元丹,而是因为继承了母亲道心的凌悠机关算尽。

    凌悠在元神被剥离前向宋衡羽发出求救信号,让邪魔没能完全夺舍自己,宋衡羽前来营救的时候把焚元丹送到她手里,她就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吞了焚元丹。

    邪魔未曾察觉,只能放过她元神先强占躯壳。占用她躯体的邪魔因此修为大跌,若不舍弃她的躯体,也会因为她一身修为散去而重创。

    凌悠赌的就是邪魔舍不得一身修为,会先弃她逃难,以宋衡羽的实力,全力一击决定可以将邪魔彻底诛灭。

    她赌对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局。

    但凡中间有一丁点儿的差错,凌悠都不会在人间。

    众人每每起此事,都得感慨一句,司命一脉向来是被天道宠爱的,万幸。

    这十年间,仙门内一众宗门慢慢摸清了邪妖藏匿的地点,逐个击破。

    司星渊一边除妖,一边带着玄霄宗昔日的弟子们重新开始入道,薛嘉誉回到了世家,将所有剥离灵根的阵法和记载悉数毁去。

    韶文宏在除妖中和冰块路嵘成为了同行的伙伴,一个话痨,一个“哑巴”,居然相处和谐。

    而“哑巴”每当听话痨念叨凌悠的时候,会眸光闪动,偶尔惜字如金附和两声。

    “她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啊,可别真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野儿子啊。”韶文宏这日闲下来,又开始唠叨。

    路嵘坚定道:“不会的。”

    被人叨念的凌悠此时却只想哭。

    她脸埋在枕头里,手脚发软。可宋衡羽还不愿意放过她,圈着她的腰,抵着她的双腿让她无处可逃。

    在淹没她的情|潮中,她终于崩溃低泣。

    宋衡羽在她抽泣的声音中将她抱了起来,温柔地亲吻她嘴角:“是你的要双修,怎么又哭了。”

    凌悠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主导的‘修炼’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在心里咆哮:问题是双修吗,明明是他修的道不对!

    众人再见到凌悠的时候,是在又一个十年之后。

    这一年,仙路开,许多人抱着敬畏和向往走上那条看不见的问道之路。

    他们在半路上都收到了一位少女送的仙草,据,仙草能增加进入仙门的几率。

    后来,他们真的在仙门内又遇见了那位少女,他们感激地想向他道谢,却见一位玄衣仙尊御剑从空中落下。

    仙尊俊美,身上有让人畏惧的气势,可在他牵起少女的手,无奈叹气时。他仿佛也成了凡人,有着烦恼,并不是无所不能。

    “怎么偷偷瞒着我下山了。”

    “我来测灵根!”

    少女扬着眉笑,圆圆的杏眼完成了月牙。

    于是,他们很快又见到了捧着测灵根用的法宝的其他仙君。

    他们见到少女的时候都笑容亲切,为首的那位白衣仙君更是走上前,双手把法宝捧到她跟前。

    “司师兄,许久不见了。”凌悠嫣然一笑,把手放了上去。

    法器光芒变幻,最终化作明亮的黄色光芒。

    “上品土灵根。”司星渊的笑意从眼底满溢。

    凌悠握着宋衡羽的手,和他对视:“师尊,好的,你要把你私藏的土灵根法术都全部传给我。”

    刚入仙门的众人都被她的话吓一跳,少女居然已经是仙门内的弟子?!

    在众目睽睽下之下,宋衡羽把这个满口胡言的少女揽进怀里,挡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那些探究的目光。

    “喊夫君。”

    “——爹!”

    一道不合时宜的叫喊响起。

    宋衡羽脸都黑了,凌悠忙摇头:“不是我喊的!”

    韶文宏激动地窜到了凌悠跟前,双眼比太阳都亮。

    宋衡羽一拂袖,将“野儿子”摔进了湖里,“让你当年别瞎认!”

    凌悠低头摸摸鼻子:“谁知道他还真愿意当儿子了呢。”

    这能怨她?!

    她难得吃瘪一回,司星渊和知道当年真相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十年一开的仙路,让人才凋零的宗门又吸收了一批弟子。

    路嵘领着归元门新来的弟子要返回宗门,众人见他是和凌悠告别后过来的,忍不住问:“师叔,方才那位凌仙君很厉害吗?那她怎么会跟我们一块走仙路进来?”

    冷着脸的路嵘忽地笑了:“是,她很厉害,遇到她,是一生的幸事。”

    然后,归元门的弟子们都见到路嵘忽然吐出一口鲜血。

    凌悠抱着宋衡羽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宋掌门好大的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