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第一支月光 > 第11章 月光“条件放这,去不去随你。”
    ………

    温纵心完了。

    秦楚红专门嘱咐设计师是叶昀请来的,她借口放人家鸽子就算了,现在还叫叶昀撞见自己不仅没病,还登门去别人家。

    “叔,您听我解释.我是觉得裴老师时间宝贵,不好叫裴老师等我——没有您请的设计师时间不宝贵的意思,就是.”

    叶昀略挑眼,“就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不咸不淡的语气。

    “没有没有。”温纵赶紧摇头。

    手指紧绞衣角,她简直心虚到想钻地缝。

    气场很奇怪,裴润看看身前一坐一立两个身影,“你们爷俩认识啊?”

    叶昀不答,随手捞起沙发上的捕梦网。

    温纵点头,“认识。”

    裴润问:“他回过叶家了?”

    “嗯,老师,叔回过。”

    裴润意味深沉地看向叶昀。

    “毕竟是一家人,多去看看.还是留些后路好。”

    叶昀对此不置一词。

    他跟叶家大概有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温纵抿唇。

    没人话的空当,她开口道:“叔.”

    这一眼看过去,脸上写满了请求。

    裴润不明所以。

    叶昀笑了,从沙发上起身。

    温纵身子向他倾斜,预备着只要他走自己也跟上。

    回头跟裴润解释道:“老师,我今天可能有点事,课程可能要耽误一下,对不起.”

    裴润摸清楚眼前的情况。

    大概是姑娘瞒着家里出来学东西,怕被叶昀回去告密之类的——虽然在他看来,叶昀没这个闲工夫。

    “行了行了,课不好耽误,错过今天可就没下一次.”

    温纵很明显失落一霎,但仍然恭敬点头,“好的,老师。”

    裴润话锋一转,叫住叶昀:“你也留下来一起听。”

    叶昀转头,“我不学。”

    裴润瞪他:“不给我老头子一个面子是不是?”

    叶昀:.

    裴润的书房很开阔,实木的博古架将空间劈开,上面摆了各种文玩盆栽。

    裴润和温纵在这边上法语写作课,叶昀就在那边躺椅上睡觉。

    温纵偶尔透过博古架的方格瞧一眼那边的情况。

    只能看见叶昀交叠在一起的长腿,本该踩在脚踏上,最终只能脚跟靠地——他坐裴润定制长度的躺椅,多少有点憋屈。

    裴润拿着她刚写的片段仔细看了一番,时不时皱眉点头,最后:“来,看看这句,语法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不够简洁,还有更好的表达。”

    温纵一一受教,改了又改,双手递回去请他过目。

    “嗯。”裴润拿着试卷沉吟半天,终于点点头,“这遍还像点样。”

    温纵才终于放松下来。

    “我看你写到昆曲,你还挺了解这个?”

    “我母亲以前唱这个。”

    “不怎么听你提,她.”裴润顿了一下,他意识到温纵寄养在叶家这么多年,大概是早没了亲人。

    温纵笑了一下,“她在我来叶家不久后就过世了。”

    她尽管眉眼带笑,身上还是有种脆弱的哀婉,裴润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孩子,好在你现在生活过得也不差。”

    “嗯,我没事,老师。”温纵。

    裴润起身去另一边,翻弄什么东西。

    叶昀大概就是这时被吵醒的,手里的书也落到地上。

    懒懒问:“二爷,找什么?”

    “找张唱片,你见过没有,刻的是昆曲那段游园惊梦.我记得在这来着,怎么找不着。”

    叶昀停了几秒,也不问突然找这干什么,从椅上起身,借身高优势找书架最上层,从中抽出一个牛皮纸包的薄片递给裴润。

    裴润走回温纵那,“昆曲唱片,收着吧,留个念想。”

    温纵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没接,“老师,我能来上课已经很感激了,刚才那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不算什么,您没必要这么安慰着我,这唱片,您自己留着吧。”

    裴润吹胡子,“这孩子,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叶昀才从博古架一侧绕出来,“叫你收就收着。”

    哪这么多废话。

    他站在一盆修竹旁边,竹上系的红丝带飘落他衣袖旁,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倦意。

    这人即便在松怠时,也有不容置疑气势。

    温纵只好点头。

    裴润看了眼时间,“今天人多,都留下来吃饭吧,热闹。”

    温纵看向叶昀。

    叶昀摇头,“该走了。”

    她也跟着:“老师,我也不扰了。”

    “加两双筷子的事,真是不给面子。”裴润也不强留,“行吧,叶昀,你负责把温纵安全送回家。”

    有裴润这句话,温纵顺理成章蹭到了叶昀的车。

    她坐副驾驶,车内有种沉稳的木质香气。

    轻轻吸了下鼻子,抱紧怀里的包,还有那张大唱片。

    尽管不是上下班高峰,市中心也总是堵的。

    车挨着车,一眼瞧出去全是车屁股。

    她蓦然开口,“叔,我看您刚才对那个捕梦网还挺感兴趣的。”

    叶昀直视前方,“什么?”

    “就是我今天带给裴老师的东西,一个圈圈和几串穗子。”她尽力描述。

    叶昀似乎回忆起来,“哦。”

    “您要是喜欢,我下次送您一个,怎么样?”

    叶昀轻笑。

    温纵感觉那笑简直是在反诘自己无事献殷勤。

    他不屑掩饰的情绪就是这么直白。

    她有些尴尬,但继续开口:“叔,我能跟裴老师学东西的机会难得,所以不想错过。礼服设计师那边是我处理的不好,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二伯娘,下次约定时间我一定准时到场。”

    叶昀:“还想有下次。”

    温纵讪讪:“不,不敢想了.”

    前头是一个八十秒的长红灯,叶昀往旁边瞥一眼。

    温纵坐得端正,就是有些垂头丧气,两手交叠放在腿上。看着倒是有副真诚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内敛又生动的人,他笑。

    “温纵,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长辈,所以得无条件答应你?”

    她急忙解释,“不,不是这样,您可以提条件。”

    叶昀不语,回头看向前方。

    虽然他笑着也没什么亲和力,但不笑时是真的疏冷——前提是他对眼前人没有征伐欲。

    温纵轻轻吐了口气,无奈地回头。

    车载音乐是月光奏鸣曲。钢琴声流淌在的空间,从抒情柔和道轻快鲜明,最后在愤懑高昂中结束。

    下一首的开头居然是几声竹器碰撞。

    接下来脆生生的弦音起,棒敲鼓皮的闷顿声加入。

    “汉末诸侯乱纷争,群雄四起动刀兵,曹孟德位压群臣权势重.”*

    女中音悠长苍劲的声音出来时,温纵简直要缩缩脖子。

    就跟被戳了心头似的。

    叶昀偏头看她,“听过?”

    温纵:“听过的,叔,《击鼓骂曹》,对吗?”

    “你还知道这个。”

    “是骆玉笙先生的吗?我挺喜欢,但是听得不多,错了您别笑。”

    “笑什么?”这么着,叶昀还是笑了。

    温纵有些羞窘,“我是不是错了?”

    “没,你的是对的。”

    他这会儿大概是真的高兴些,声音也不压着。

    “那就好。”她喃喃。

    “刚你听过《大西厢》,”叶昀问:“会唱不会?”

    “啊.”温纵抿了下唇,“一两句,不好意思出来献丑。”

    “真不好意思啊?那得,送你回叶家吧。”

    前面是个路口,温纵怕他真就要往叶家开,急忙制止,“我唱我唱。”

    叶昀看她一眼,稍挑眉,调低了车载音乐。

    温纵清清嗓子,“二八的那位佳人儿,哎她懒梳妆,崔莺莺得了不大点的病,躺在了牙床.”

    她这嗓没法跟大师比,加上不是京城的人,口音模仿拙劣,可取的地方大概只有情态,唱得认真,有那么点民间调的意思,还算悠扬好听。

    “.忽然间我就想起秀士张郎。”她唱完这句就停住,“就停在这吧,唱多了怕毁了您的喜欢。”

    叶昀没话,也不看她。

    温纵有些紧张,就听见车载音乐不知什么时候被调高,正巧是击鼓骂曹中间那段鼓。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挡铛铛.铛铛!挡!铛铛!挡挡!.

    嘈嘈切切,战马鼓点,从缓到急,渐入佳境。

    最后弦乐重新响起时,温纵忍不住轻击手掌。

    “时候我最想学的就是京韵大鼓。”

    叶昀:“最后学了个扬琴?”

    温纵苦笑一下,“伯娘要求的。”

    “也挺合适你。”

    她点头。

    “现在,”又堵车,叶昀扭头看她,“怎么想起来的学这个?”

    的是跟裴老师学法语这事。

    温纵沉吟了会儿,讲了实话,“虽然有点功利,但我学习就是想把它当做谋生手段。”

    “叶家养不起你了?”

    “不,不是,是我自己.”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米虫渐渐不想混吃等死的故事,所幸叶昀也没深问。

    车停在温纵区门口。

    她上次自报地址也就报到这一步。

    准备下车前,温纵还是问了一句:“叔,今天的事.”

    叶昀想了下,反问她:“法语学到什么水平了?”

    温纵一愣,老实回答:“年初刚过了DELF的B2,大概能应付日常。”

    法语六个等级,B2在第四阶段,是大概可以闲聊人生理想的程度,但温纵不敢把话太满。

    “同声传译能做么?”

    “不行。”答得干脆。

    叶昀瞥她,温纵讪笑,心里叫苦连天,同传是一般人能做的么,况且她还不是正经法语专业。

    “我做过中英的同传,不过不是正式场合。”她硬着头皮为自己找补。

    叶昀挑了下眉。

    “明天有场会。”

    “嗯,您。”

    “中英法三语的同传缺个人。”

    温纵愣了几秒,“我不行的。”

    “嗯?”

    “叔,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一窍不通,真的会搞砸这件事的.”

    叶昀语气寻常,懒洋洋瞧她一眼,“条件放这,去不去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