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河水将鸦青色的山脉圈出世外。
石皮和苍松随意缀在瘦骨嶙峋的陡坡上。
几朵炊烟似的云带悬挂山腰。
轮渡泊在岸边, 游客三三两两下船。
温纵盯着脚下的踏板,余光扫到船体与河岸之间空隙里的水。
带波澜的黑镜一般。
幽且透。
身前多了只摊开的掌,宽大修长。
她将手搭上去, 借力踏上岸。
随人群向前走。
温纵低头看两只紧牵在一起的手。
忽然抬头,“我去那边行不行?外面景色好。”
叶昀挑了下眉,主动松开手。
温纵绕到他右边。
垂眸。
叶昀右手按着的长伞随着步点咔哒点地。
身上的黑色呢大衣偶尔与她的长裙裙摆蹭到一起。
明黄色的地面标识在黑色柏油路上格外显眼。
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孩的闹声, 由远及近。
温纵忽然被撞了下,一个趔趄。
下意识去抓叶昀的手臂,扑了个空。
叶昀抬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推回里侧, “里面风景也不错。”
他指指路边的房子。
这里的地少坦途,房子也依照山势而建。
墙体咖色或白色混着墨绿色,屋顶取标准欧式别墅的深灰色。
一排排蜿蜒而上。
多数房子比下一层的石子路高许多,房底的石墙上爬满各色爬藤鲜花。
温纵瞥一眼他按着伞的手, 又看回前方, “嗯, 这里真的很漂亮。”
语调里少了许多兴奋雀跃。
叶昀问:“累了?”
温纵摇头,笑:“没。”
总看向他的手。
乘同一趟轮渡的似乎是国内某个旅行团, 许多戴着花色纱巾的阿姨脚步飞快,找到合适的拍照地点后便将纱巾披到身后, 或是高高举起,随风飘扬。
街上更多的是异国面孔。
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 难免喧闹。
叶昀不动声色将右手落点往后挪了些, “有条路可以直接上山。”
温纵:“没事,人多了才热闹。”
远处一颗高大苍翠的树,树干灰白粗壮,两个人合抱怕也抱不过来。
两个女孩在树下做游戏。
温纵拉叶昀往那处走, 走到树下,抬头问他,“这是桂树?”
眼眸星亮,闪着好奇。
叶昀笑,姑娘上一秒还郁郁寡欢,这又忽然兴奋了。
“这是茶花树。”
“啊。”温纵有些失落,“我看这叶子跟你那颗桂树的差不多呢。”
叶昀:“不是你的桂树?”
“送你的生日礼物,就是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
温纵站上石坛的台阶,抬手抚了下低垂的树叶,回头:“除非那天不是你生日,礼物也就不成立了。”
咖色短呢上衣随着抬手的动作被带起,露出半截腰线,鹅黄色的长裙随风摆动。
叶昀默然将手抄兜里,微颔首静望她。
半晌,笑:“送出去的礼物还想收回?”
温纵走回,挽住他的手臂,“我哪有这个意思,那天怎么会不是你的生日呢,对吧?”
叶昀随她的脚步往前走,最后坐到石坛旁的长椅上。
“你生日快到了?”
温纵扭头盯着两个穿的跟花仙似的女孩,“嗯,不到一个周。”
叶昀:“想要什么礼物?”
“想要家里那颗桂树。”
“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
叶昀往她臀上轻轻拍一巴掌,温纵回头,笑得像只戏弄到人而洋洋得意的狐狸。
“你看,你又不舍得了。可你不给它浇水,不给它施肥,也不常去看它,为什么非要留着它呢。”
“坏东西。”叶昀掸一下她的下巴,“要不是我叫园艺专门理,它能活到现在?”
温纵继续看向旁边的孩:“是是是,有钱人只要出钱就好了,反正最不缺这个。”
有个姑娘头上的粉丝带花环跑动时被风吹走,挂在树枝上,另一个爬上石坛帮她取,垫着脚怎么也够不到。
温纵起身帮她取下,顺便帮她戴回头上,用发卡固定了下。
女孩接过花环微笑着对温纵了句什么。
温纵猜她的是德语,可她听不懂,只能用英语回一句不客气。
回到长椅上,叶昀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她被迫只能看见他。
叶昀略皱眉,“君君,你今天吃了枪子了。”
温纵只咯咯笑。
忽然环住他的脖颈将他向下拉,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叶昀直起身,并未继续这个吻。
温纵水眸仍含笑,眼睫惊颤间软润至极。
笼烟眉却总是微蹙,天然一种愁情。
似乎在拼命压抑心口的情绪。
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口音:
“哎呀,姑娘。你看我这.”
温纵起身,看见几个穿花色宽松长裙的阿姨。
其中一个举着相机,满脸笑意,话的应该就是她。
温纵走过去,那几个阿姨也主动凑过来,给她展示刚才拍到的照片,“姑娘,你看这张照片,给你们拍得太好看了呀!”
温纵看着显示屏,愣了下,问:“阿姨,这照片能发我一份吗?”
阿姨点头,“当然啦,姑娘加个微信吧。”
温纵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给阿姨扫了下,加上好友。
“谢谢阿姨。”
“客气什么呀姑娘,出了国门咱们都是一家人。”
阿姨笑眼眯眯,很和善,温纵也笑。
笑了几个回合,几个阿姨没走,温纵这才反应过来,问:“阿姨,需要我帮你们拍照吗?”
阿姨立即乐呵呵应了,招呼几个姐妹簇拥着去树下摆姿势。
叶昀走过来,温纵把包塞他手里,专心拍起照片。
“刚才在什么?”他问。
温纵将相机举在眼前,拍了几张,看了下,又指挥阿姨们往前站一站,光线不好。
抽出空隙回答他:“没什么,阿姨请我帮她们拍照。”
叶昀:“哦。”
再没动静。
拍完照片,阿姨们回来将温纵围成一团,查看成像。
温纵透过缝隙往叶昀那瞥了一眼。
高大的身形,手里拎着只皮粉色手包,怎么瞧都有些滑稽。
她没忍住轻笑。
阿姨们顺着她的视线,也往叶昀那里看,相互间交换几个眼神,心有灵犀地夸她。
“姑娘,真是好福气,这男朋友长得真帅。”
“人家那叫成熟的魅力,这可不但是长相能决定的。”
“还特别有气质,一看就知道至少是个老板CEO之类的吧!”
温纵一愣,随后只笑笑,糊弄过去。
阿姨们还有下一个景点需要卡,便不作停留,挥挥手上的花巾,有有笑地离开了。
两个玩闹的女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片地忽然空旷静寂下来。
远处隐隐传来鼓点声。
温纵慢慢走向叶昀,“我们拍张照吧。”
叶昀:“嗯。”
四下看了看,温纵拉他坐回长椅。
开前置摄像头试了下,她自己的脸能入像,叶昀只有下巴。
于是扯扯他的衣角,“你弯腰嘛。”
手机屏幕上,叶昀的脸有些僵硬地凑进来。
温纵揶揄他,“你是不是第一回 拍照呀?”
叶昀盯着屏幕,“不喜欢而已。”
温纵笑,主动揽住他的脖颈,与他贴近。
咔嚓。
“好了。”她松开手。
叶昀偏头看了眼空落落的肩头。
“照片发我。”
“不行,我要私藏。”温纵护紧手机。
叶昀轻易将她环在身前,笑里还有些咬牙切齿,“君君,你近些真是长本事了。”
手专门往她敏感的脖间摸。
温纵怕痒,笑得乱颤,眼角溢出泪来,才求饶。
“我发你.发你,别闹了。”
叶昀放她起身。
手机震动一下,点开消息,是刚才那张照片。
温纵将脸贴他头顶,笑得灿烂。
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带了几分笑。
长按,保存。
鼓点声不知什么时候变大,琴声笛声也渐渐明晰,欢快中透着东欧风情。
温纵惊喜地晃他的手臂,“你看!”
叶昀看过去。
长街尽头,一群载歌载舞的人簇拥着往前走,有点像游行。
最前面,两个白裙女孩不断从臂间挽着的篮子里拿各色花瓣撒路上。
中间一个大胡子的西装男人,胸前别着簇白色铃兰。
他身边穿婚纱的女人笑得极开怀,与他牵手随着欢快的音乐跳动。
温纵好奇地问:“这是婚礼?”
叶昀:“嗯,看样子是这里的传统。”
队伍走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轻快的鼓点节奏里,花瓣随风飘舞。
温纵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
刚才那两个花仙女孩。
她笑着跟她们挥手,两个女孩也有些惊讶,跑过来拉住她,嘴里叽叽咕咕了些什么。
温纵只能茫然地笑笑,问她会不会英语。
叶昀:“她们邀请你参加婚礼。”
温纵回头,惊讶道:“你懂德语?”
“只一点。”叶昀笑问:“去不去?”
温纵立即点头。
叶昀跟两个女孩交代了几句,对温纵点点头。
两个女孩一边一个牵起温纵的手,带她往队伍里走,叶昀跟在身后。
尽管语言不通,周围的人还是对温纵和叶昀这两个外来客很热情,主动让出位置,叫他们站在中间。
有人往温纵怀里塞了瓶酒,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边已经有人启开瓶盖。
甜香的酒泡沫喷出,洒在半空,雨点一样洒下。
温纵摸索半天不知该怎么开瓶,最后还是叫叶昀拿长伞腕柄一下磕开。
她接过酒瓶,高高举起,却没看见预想中的香槟喷泉,泡沫全顺着瓶口滑到她手上。
有些懊恼,“啊,我忘了,应该用手指堵一下的。”
“我是笨蛋。”
叶昀揉揉她的头发,了句什么。
耳边全是音乐声。
温纵将头凑过去些,大声问:“你什么?没听清。”
叶昀笑笑,接过她手里的香槟,塞到旁边人怀里,将她揽过。
“我我的菩萨可不是笨蛋。”
低沉又有些宠溺的声音。
温纵默了一霎,眼睛发酸。
仰头朝他笑,“我也这么觉得。”
.
雪松围出一片空地,伸出的枝杈被挂满彩色飘带,草坪上燃着篝火,木柴噼啪爆响。
传统木笛和风琴主导的音乐轻快活泼,人们随节奏忘情跳舞。
红色篝火映亮脸庞,每个人都在大笑。
没人记得世俗忧愁,即便明天是末日,今天也须得狂欢一夜。
温纵扎在人堆里,随意摆动自己的肢体,与身前或身后的人对舞。
仰起头,放开手脚,随意律动。
偶尔与人对话。
她英语,对方德语。
她普通话,对方西语。
最后酒杯一碰,相视而笑。
终于跳累了,她刚摇摇晃晃想找个地方坐下,就被人牵着手带走。
前人开辟的道路很宽阔,不用与人拥挤。
温纵迷蒙中盯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叶昀似乎回头看她了。
“很晚了,走不走?”他问。
温纵反应了几秒,“好像一会儿还有烟花表演,再等等。”
走到林边人少处,叶昀脱下外套搭石凳上,叫她坐。
温纵坐下,总觉得脑袋昏沉,于是倚他肩上。
随手一指,“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叶昀看过去,山体青黑隐在夜里,山顶却有片光亮。
“是今晚要下塌的地方,一座古堡。”
温纵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眼神失了焦距,“啊,是那里.有人后面有一片荞麦花田,很漂亮。”
叶昀:“想去看?”
“现在能看到吗?”
“现在大概不行,要明早。”
“哦。”
温纵晃悠着起身,要脱外套,被叶昀按住,垂下脑袋,“热呀。”
叶昀:“再坐会儿,不是要等烟花?”
“我想回去睡觉。”
她站不稳,两手撑在叶昀肩头,等他起身,任他牵着自己走。
接驳车在林外随时待命。
上了车,温纵转身趴窗上,脑袋抵着玻璃。
有股认真劲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忽然问:“叶昀,那城堡长什么样?”
语气透着几分严肃。
叶昀轻笑,“几分钟的车程,到了不就知道了。”
“哦.”温纵终于将身子坐正,有些担忧,“可是万一它跟我想的不一样呢。”
“你想什么样?”
“圆顶尖塔,石墙,圆窗,壁炉,酒窖,木地板,塞满天鹅绒的软枕头.就是迪士尼动画里的那样。”
这话太傻气,倒是很配她因醉酒而红扑扑的两颊。
叶昀笑笑,将她揽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窝,“嗯,我想想,先前是不是有人告诉过我.”
“城堡应该都有这些,不过万一没有的话,怎么办?”
她有些昏沉,碎发散乱粘在额前,“没有的话.就不该叫城堡呀,但是真正的城堡怎么会没有这些呢。”
叶昀垂眸,有意逗她:“万一有人把这些上锁,看不见,但还能住。怎么办,你就不去了?”
“要去的.但是以后再也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长记性了.这城堡骗人,叫人住了.还不叫人看。”
叶昀失语。
温纵也不再话,在他怀中安然阖上双眼。
到城堡脚下才被叫醒。
下了车,一阵料峭的春风吹得她瑟缩。
视线不甚清明,她被叶昀圈在怀里一步步往上带。
似乎经过了大厅,听见壁炉烧火的噼啪声。
长而狭窄的楼梯上铺就织花地毯,踩上去很厚重,没什么声音。
两侧石墙上挂着银质托盘,倒扣透明玻璃罩,烛火摇曳,蜡油顺着烛身淌下。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飘纱窗帘飞扬卷起,月光将其上的繁复花纹映得格外明显。
温纵跑到窗前向外望了会儿,又回到床边坐着,四下量房间,叹道:“真漂亮。”
叶昀倚在门边,问:“是你想要的城堡?”
“嗯。”她用力点头。
叶昀笑,“行李在床边,别的事等女侍者上来告诉你。”
温纵敏感地抬头问:“你要去哪?”
叶昀走过来揉揉她头发,“有事,可能会晚些回来,不用等我。”
温纵像被定住似的,等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抓住他时,房间内已经空空只剩她一人。
手机响了下,点开消息。
是今天遇见的阿姨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茶花树枝杈低垂,青葱抽芽。
她倚在叶昀怀里,他低头,似乎整个人缱绻柔和许多,满眼都是她。
温纵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期间有女侍者上来,介绍什么东西,她全然没听。
直到人走了。
房间静悄悄,没有灯光,她什么也看不见。
墙上的挂钟发出有规律的咔哒咔哒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她想起前不久裴润告诉她的事。
那天,温纵下班出门,以为是叶昀在等自己,结果先看见裴润。
到了车上,裴润神情严肃,直入话题问:“温纵,你跟叶昀是不是还没断呢?”
温纵没想到他会这么严厉,双手绞紧,“没有,老师。”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崇文吗?”
“因为有员工宿舍.”
“温纵,你知道,你同事那里根本就没有员工宿舍这一,你觉得我为什么非要你搬出来?”
温纵心尖一颤。
“老师,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想试试.”
“试试?你还真动心了。”裴润似乎被她气笑了,“你在他身上试试?你是不是在叶家过糊涂了呀丫头,他跟你玩得起,你跟他玩得起吗?”
温纵沉默。
过了会儿,定下心,才抬头道:“老师,我觉得他也许会为我改变些什么,我有.这种感觉。”
这话没什么底气,但她硬是咬着牙下来了。
叶昀见她理直气壮,眉头紧皱。
“你觉得他能为你改变?
你知道他什么呀!
他过去的三十二年,几时荣几时辱,你知道吗?
他手上沾过多少血,多少次命悬一线,你知道吗?
他身上的疤,脑子里的病,你都知道来历吗?
他连他自己都不爱,你指望他能对你多深情?”
温纵花了将近十分钟来消化这几句话。
依旧满脸倔强,近乎执拗地:“我们的时间还长,他可以一点一点融化。”
裴润:“你愿意等,他未必愿意迟。”
温纵:“.先前他过生日,我送他一棵桂树,等那颗桂树第一回 开花,等不来他,我就走。”
裴润忽然挥了下手,“等等,他什么时候过生日了?”
温纵迟疑道:“.去年十月中旬。”
裴润闻言扭头看向窗外,“呵,他连生日都没告诉你真的。”
温纵僵住,“什么意思?”
冷意从脊背漫向头顶。
裴润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温纵,你不知道的还多.他是不是永远用右手按住伞,几乎不叫人碰?”
“你把他当什么,他把你当什么,你好好想想。早点抽身吧,不要等他伤害到你。”
异常漫长的十几秒。
温纵脑海中闪过许多乱糟糟的画面和想法。
最终还是攥紧手指,“最后一次,我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这次旅行还是不能动摇他,我就离开。”
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明晰。
从裴润车上下来,没等一分钟,身边响起滴滴的车喇叭。
温纵的思绪还被冻在几分钟前。
上车后,叶昀解释有事,所以接她晚了。
她没话,只是觉得这人真陌生。
他总是一句有事,就将她隔远,一座冰山似的遥远。
嘭的一声。
外面亮了一下,将温纵扯回现实。
该关却没关的窗前,纱帘被风掀起一角。
外头正在放烟花。
金光灿灿,火树银花。
天空被映得绚烂。
动画片里,公主的城堡大概就是如此,歌舞升平,烟火华丽。
可惜,她不是公主,这座城堡不属于她。
没资格去窥探这座城堡是否有壁炉,酒窖,圆窗。
想着想着,温纵笑自己又傻又天真。
幸好,被子和枕头都是天鹅绒的,真软。
.
清,她没睁眼,先伸了个懒腰,准备再睡一会儿。
身侧的人动了动。
“早啊。”叶昀嗓子有点哑,睡眼惺忪落下一个早安吻。
她话还有些含糊,“早.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还没醒的时候.喜欢这里吗?”
“嗯,安静又热闹.城堡的视野特别好,能看到山下的荞麦花田。”
她还是没睁眼,身体很诚实,用力点头。
“送给你,好不好?”他轻轻揉捏她的后颈。
“又逗我.”窗帘没拉开,她什么都看不清,脑袋也浑浑沌沌,只当他在开玩笑,“困,再睡会儿.”
她从被子里拥住他,将脸埋在他肩头。
她不动。
求时间也别动,允许她再痴缠一些人间美好。
再次醒来时,叶昀已经起床,往她身前推了一把钥匙和一纸合约。
“花和城堡,都是你的。”
温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高兴,欣慰,害怕,抗拒,羞耻。
她看着模糊钥匙轮廓,能想象出它被氧化过,很有年代感。
她捂着嘴,笑,从床这边滚到那边。
几乎笑断气。
笑出泪来。
叶昀叫她笑得莫名其妙。
温纵忽然停下,掀开被子,走向窗前。
叶昀也跟过去,从身后环住她,“怎么了?”
“叶昀,你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哪天,好不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叶昀似乎愣住,没有声响。
似乎远远看见山下那颗茶花树开花了。
鹅黄掩映点缀在翠绿中,桂树一样。
“叶昀,我们就到这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