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第一支月光 > 第57章 叶总,您真的想要……
    忽然被搂住, 叶昀有些意外。

    回想起她来时的方向,知道她应该是从隔壁出来的,也便了然。

    应该隔壁老头应该跟她讲了些东西, 讲到什么地步,就不得而知了。

    温纵靠在他身前,停了会儿。

    想来想去, 还是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冷不冷.叶昀,你冷不冷?”她弱弱地问一句。

    叶昀下意识将她揽住,“你冷了?先进去。”

    .

    四合院听着光鲜,换个词, 大杂院,就是许多人挤作一堆的苟且。

    这回再回来,院里几处房间都亮了灯,门也敞着。

    温纵看了好几间, 最后坐在稍微宽敞的正堂坐下。

    刚才看的那几间房, 不管先前是做什么用途的, 现在多是出租屋的模样,一张床一个桌子。甚至连厨房都变成单间, 墙角还有烧柴留下的黑色痕迹。

    至于老人口中叶昀住过的偏房,现在已经变成杂物间, 不过三四平的空间,堆满了纸壳和废旧电器。

    当年被家族遗弃的少年就在这里长大。

    温纵按不住心中隐隐的痛。

    好像当年京市每一场大雪, 都降落在她心头, 冻得人忍不住瑟缩。

    叶昀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身上没穿外套。

    屋里的家具是漆木的,光秃秃的仿古样式,没有任何软垫, 刚才坐下时,他像脱了外套垫上面,才叫她坐下。

    “这里,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思索半天,最终决定提个不那么沉重的话题。

    “嗯。”叶昀点头,“有点儿。不过都过了多少年了,记不清。就这茶几像是那时的。”

    拿长伞杆底点了点身前的木质茶几。

    倒像是无所谓。

    “既然带你来了,就不用担心这些。”看出她的顾虑,他特意补充。

    “我,我没顾虑什么.”温纵想起刚才老人的话。

    她已经对他的童年有些了解,可是不想可怜他,或是安慰他,怕勾起他的回忆;可叶昀是住过这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刚才去了哪,她不提,更像是在心翼翼躲避什么。

    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

    吸了下鼻子,她:“我时候,周围很少有同龄的孩子,金玉儿那时还不喜欢我,总跟我斗嘴作对,但要不是她总围着我叽叽喳喳,我早就离家出走了.你时候呢,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温暖过你。

    叶昀听见问题,陷入回忆。温纵默默在心底祈祷。

    祈祷有人给过他温暖,让他不至于常年尝着苦涩入眠。

    叶昀忽然笑,“四爷待我很好,隔壁老头偶尔做人,福偶尔过来送吃的.我时候比你好点。”

    他罕见地孩子气。

    温纵叫他那副略得意的神情逗笑。

    身前矮几跟沙发配套,全是暗红色的漆,古朴厚重。不过温纵身前对着的桌腿,有些悬空,跟地面隔了几毫米的缝隙。她偏过头看另一侧,桌腿底下露出半截木棍一样的东西,比筷子细很多。

    她俯身想把东西捡起来,叶昀不知她要找什么,还是帮忙抬了下茶几。

    那是个桃木簪,因为常年被压着,簪身明显有一块发白,其余地方落了灰。中间有道长长的裂纹,刻了个‘文’字。

    为什么拿这东西垫桌角?温纵不解,想问问叶昀,抬头发现他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有些失神。

    她递过去,试探道:“你.认识这个?”

    叶昀捏着桃木簪,视线紧紧粘在上面。

    指尖甚至发白,仅仅几刹,他将东西丢在茶几上。

    啪嗒一声。

    温纵被吓一跳。叶昀捻了下手指,下意识摸兜,顿了几秒,什么也没拿出来,只用指背蹭了下鼻尖。

    “怎么了?”她问。

    叶昀仍看着桃木簪,偶然瞥一眼温纵,见她讶然,才定神,将木簪拾起,“这是戚姐的东西。”

    “我以为她早带进坟里的,原来没有.”

    他面色不改,甚至更加淡定。

    手臂却在颤抖。

    这东西对他来应该很重要。

    温纵失语。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当年人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我从没见过,以为她没留下,原来是留下了,我没见到,我没见到.”

    叶昀失神地重复那句‘我没见到’。

    戚姐最喜爱的东西,留给叶昀,却被人拿去垫桌角,毫不爱惜,甚至践踏。

    叶昀这些年为了她,该有多怨恨和思念,如今见到这东西,就该有多懊恼自责。

    温纵走到他身前,弯腰,将温热的手掌附在他手上,“这不怪你。”

    叶昀极快地瞥了眼她原先坐的方向,中指与食指轻微地摩挲了下,不作声,有些手足无措。

    温纵捕捉到他的细微动作,回身把外套递给他,“抽支烟吧.少抽些。”

    尽管不愿承认,但她知道,有时尼古丁也是抚慰伤口的一种方式。

    叶昀接过衣服,从里面掏出包烟和火机,外套撂下,自己要出去。温纵赶忙拉住他,“外面冷,穿衣服。”

    他这才回神似的,捞起外套往外走。

    .

    这几天苦寒,呼吸都带着寒气儿。

    叶昀站在高大的枣树旁,嘴里咬着烟,拇指按压点着火机,往嘴边凑。第一回 叫风吹灭了。第二回也灭。第三回又灭时,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动作太快了,快到显得慌乱。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也不清。

    明明戚姐离他那么远,多一个桃木簪,能算什么?心烦意乱。

    回头看了眼正堂。

    灯火亮着,有个姑娘在等他。

    叶昀舒了口气,心头的烦闷被一点点熨帖。

    想一想,他有段时间不怎么抽烟了,怪不得今天手生。

    自从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从再次遇见她开始。

    月上梢头,叶昀瞥一眼地上白霜,捏下嘴里的烟,往回走。

    推开门,看见温纵不知何时坐到矮凳上,双手环在腿上,支着脑袋,背对门口。

    应该是有些出神,没注意他折回。

    她身上每一处,都不带棱角,全是柔和的曲线,宛如多年前旧画像,每一处都隐在时光里,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当年即便是裴润过来,也是怜惜安慰他。而她只是劝他,抽支烟吧。明明不怎么喜欢他抽烟。

    叶昀笑,心底就生了一种想要把这副景象留一辈子的念想。

    一辈子有多长?

    温纵忽然回头,看见他,脸上掠过惊讶,而后展颜而笑,温润的眉眼潋滟生动。

    他忽然有了答案。

    一辈子,大概只是她眸眼闪过星烁的一瞬。

    叶昀倚在门框上,笑,“你在这。我不用抽烟。”

    你在这,抵过千般嗟磨,苦便不是苦。

    .

    “当时,二爷怎么跟你的?”车上,叶昀转头问。

    马石在前头开车。他算送温纵回酒店。

    “你的腿已经好了?”温纵几乎与他同时开口,非要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才搭他的话,“什么?”

    她一时摸不到头脑。

    “去奥旅行之前那次,二爷应该单独找过你。”

    那天他本算去接温纵,突然被裴润指了个任务,家里人出事必须要他照顾,结果他紧急赶过去,很快安排完,还是耽误了些时间。后来听她质疑他的生日,他才意识到那天是个局,裴润肯定找她谈过。

    温纵也想起这回事。

    你觉得他能为你改变?你知道他什么呀!

    他身上的疤,脑子里的病,你都知道来历吗?

    他连他自己都不爱,你指望他能对你多深情?

    裴润当时是这么的。

    温纵:“他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你连自己都不爱,叫我不要指望你有多深情.就是想劝我脱身而已。”

    至于那些疤,和他身上的一些病痛.“你现在还要靠酒精解决失眠?”

    叶昀提这事,只是想解开她的心结,没想到她先关心起自己的身体了,笑了下,“最近好很多。”

    “最近?”温纵不解,最近他总受伤,失眠症还能减轻?

    叶昀瞧着她,“.见到你之后。”

    温纵别过脸,耳根子微微发红。

    肯定是还没醒酒,轻易就被他撩得脸红心跳。

    真没出息。

    叶昀沉思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二爷的话有点道理.不过我在X国的那段时间比这龃龉得多,你今天要听?”

    这人是下定决心要剖析自己。

    温纵笑。他身上的暮气似乎散开了,冰面上出现裂纹,至少给了她一条不至于脚底生出冻疮的径。

    她摇头,“不,不用告诉我,没有必要。”

    因为想明白自己纠结的,根本不是他的过去,而是他的爱意。

    平等的爱,自由的枷锁,护心的软肋。

    她要。

    .

    温纵离京极仓促,到了机场,还有五分钟登机时才想起前天跟叶昀约了去看电影——他以朋友的的名义约她,她欣然应邀。

    但是今早叶予甯来电话,告诉温纵她已经归国,而且出了点意外,温纵立即买了机票准备飞去尚城。

    她给叶昀拨去电话,告诉他不能赴约。

    叶昀那边默了默,应该是知道叶予甯的事,了声好,解释他自己在京市有事,最快也得明天回去。又嘱咐她最近尚城天气不好,要注意安全。

    少见他这么啰嗦。

    温纵记挂叶予甯,没多,准备挂断电话。

    “君君。”叶昀最后:“金玉儿那里还有我。你不要担心。”

    “好。”她应声。

    莫名心安。

    .

    办公楼顶层。

    马石推过去一沓文件,“叶总,这几家工作室行吗?”

    叶昀挂掉电话,揉了揉鼻梁,随手翻几个文件。

    “再看看。”

    “好。”马石默默记下他看过的那几份,想着等什么时候回去。

    离开办公室前,没忍住,多问了句:“叶总,您真的想要定制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