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我在古代开律所 > 第40章 既遂
    韩昼被秦山芙丢下后, 在盛大夫面前绞尽脑汁胡编乱造了些不舒适的病症,害得盛大夫一会以为他内虚,一会又觉得他肝火旺盛, 最终云里雾里拿一些佶屈聱牙的术语一通解释,见韩昼一脸茫然, 便啧了一声了大白话:

    毛病这么多, 八成是年轻气盛, 精力过旺,吃药是没用的,早点成亲是个正经。

    韩昼好一阵心累。

    今日这一趟也不知遭了什么邪, 什么人都在跟他谈终身大事,偏偏最要紧的那个人一心扑在案子上,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对盛大夫客套敷衍两句,赶忙摆手告辞。出来之后发现秦山芙正站在门口等他,左顾右盼地量着四周,似乎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案子的事。

    今天跟着她出来连着被坑了两次,韩昼郁闷得话都不出来了,站在她身边只是个叹气。

    秦山芙趣道:“可是诊出什么毛病了?”

    韩昼见她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憋屈,豁出去道, “盛大夫,我需要娶媳妇。”

    秦山芙眼睛一亮, 拍手道,“那不正好?卖果子干的大娘正好缺个女婿。”

    韩昼听她这么更气了, 心想这秦姑娘果真没有心, 这种玩笑张口就来。他闷闷道:“秦姑娘话可真伤人心。你既知我意,怎能拿这样的事与我笑呢。”

    秦山芙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仔细一想, 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没心没肺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给他福了一礼诚恳道歉:“是我不好,心大疏忽了,韩公子千万别放在心上。”

    韩昼抱怨归抱怨,可真见她道歉却又一万个不忍心,连忙摆手:“我胡着玩的,姑娘别在意。”

    然而秦山芙却不是这样想的。

    想来自他袒露心迹以来,她从未直接回应。此番来京城,前前后后颇受他关照,他诚心诚意,她却暧昧不清,这算什么事?正好眼下话到这里,不如就一次性聊个清楚为好。

    “不是,我确实做错了。这回找韩公子帮忙,确实是我遇了难处,并非成心糟蹋公子的心意。起来,这件事我还未曾好好答复公子,实际上我——”

    “别了,秦姑娘,我明白的。”

    韩昼忽然截断她的话,对上她诧异的视线,又匆匆移开望向地面。

    “姑娘要什么,我心里明白。只是……”他低头笑一下,“都是些闲事,姑娘别放在心上误了正事。今后我不会再提了,姑娘若有难处,找我就是了,若能帮到一二,韩某便很是满足了。”

    秦山芙不知道该什么才好了。

    见她似乎仍踌躇着,韩昼生怕她一定要个清楚,连忙起了话头跟她聊案子的事:“对了,我方才问了门口的伙计,他也没见过曹夫人的车。姑娘对此可是有什么想法?”

    见他实在不愿继续方才的话题,秦山芙也不再纠结方才的话题,思路重新回到案子上来。

    她道:“我瞧盛大夫也不像刻意隐瞒的样子,想必曹夫人那日确实没在这里停留。不过,方才与盛大夫交谈,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能听出些有用的线索。”

    韩昼好奇,“什么?”

    “其一,辛仁堂认识曹夫人,也认识沈世子,沈世子的身体什么情况,他们清楚。其二,沈世子身上应当有救急的药,但发病当日有没有服药,还需查证一番。其三……”

    秦山芙转身望着辛仁堂络绎不绝的门口,“这个医馆名气太大,人来人往还是人多眼杂,曹夫人来这耗时间,只怕还是太过显眼。”

    “姑娘的意思是……”

    “我还是认为韩公子先前的推断有道理,如果曹夫人一定要耗时间,去医馆耗时间是最合适的。”秦山芙顿一下,又向他问道:“曹夫人从这个方向回沈府,只能沿着这条路走,是么?”

    韩昼也晓得这个问题的关键,肯定道:“这个我可以保证。除了这条路,其他道根本走不了她那么大的车。”

    秦山芙点头,“既如此,我们便沿着这条路,将所有医馆药铺都问一遍罢。”

    除了这样排查,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事不宜迟,两人马上沿着街边往下一家医馆去了。

    而他们没注意的是,对面一座茶庄的雅阁正巧对着辛仁堂的正门,高庭衍站在窗边将他们二人量了许久,直到二人进入另一家医馆,再也消失不见。

    “殿下。”窦近台在一旁声提醒,“众人都等着您入座议事呢。”

    “我记得,韩游远尚未定亲吧。”高庭衍置若罔闻,却问了这么一句。

    窦近台一愣,“倒是听他父母在操心这事,但至今也没个消息,怕是一时还没定下来。”

    高庭衍嗯了一声,“毕竟是韩家,怕一般女子也入不了韩家族亲的眼吧。”

    窦近台不知这位主为什么突然操心起别人的这种闲事了,一时闷在一旁不敢多话。高庭衍又向窗外望一眼,没再什么,回去继续议事了。

    *

    这厢秦山芙与韩昼两人分头行动,问遍了道路两边的医馆,却没有一家见过曹夫人的那辆车。

    秦山芙不由感到一阵心力交瘁,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是一开始调查的方向错了。

    还剩一条街未涉足,但她却有点走不动了。旁人都以为律师是靠脑子吃饭的,孰不知这行当对体力也有一定要求。一下午到现在她一口水没喝,正蔫巴巴地暗自自我怀疑,沿着大街转过一个弯,忽然看到一条巷连着大街,而巷最靠近大街这边开着一家药铺,门口挂着「徐记」的牌子。

    秦山芙停了下来,仔细量着这家药铺。

    这家药铺位置很妙,它不是这条官道两旁的商铺,但却离官道很近,门却朝巷子一边开去。这里已经过了最繁华的那段街市,街上的人也没先前辛仁堂附近那么多,倘若曹夫人选择在这家药铺耗时间……

    秦山芙扭头对韩昼道:“我想去这里问问。”

    韩昼跟着她量了一下这个铺面,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如果坐着车马,车正好可以停在这个巷口。他对秦山芙点点头,“进去看看。”

    两人拐进巷子,进了这家药铺。

    这药铺自然比不得辛仁堂敞亮讲究,屋内空间本就,墙面全是高大的药柜,一股浓郁的中草药香气扑面而来。

    他们进门后环视一圈,竟一下没看到人。正要出声询问,却听头上有响动,再一抬头,发现一个男人正在高高的梯子上捯饬药柜,衣着整洁,样貌精神。中年男子见他们进门也没停下手里的活计,扒着一道抽屉,低下头淡淡问道:“二位可是要抓药?”

    秦山芙仰着脸笑道,“没错。您是这家坐诊的郎中?”

    “嗯。”男人依旧神色漠然,又问:“既来抓药,你们可有现成的药方?”

    “没有。”

    徐郎中闻言便合上抽屉,准备从梯子上下来。刚一动,发现这梯子不稳当,于是朗声叫道:“乌伢子,过来扶下梯子。”

    里间瞬间清脆地应了一声,蹿出个猴一样的少年,看样子是这家药铺的学徒。

    乌伢子扶着梯子让自己的师傅稳稳当当下来,徐郎中又使唤道:“带他们去一旁问诊。”

    这个学徒看起来是个机灵人,又响亮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请秦山芙和韩昼跟着他入内。他看看秦山芙,又看看韩昼,笑道:“您二位一起的?可是想求子保胎?”

    韩昼一听就没出息地窘了。

    什么求子,什么保胎保胎,这人……心里是这么腹诽的,可稍稍顺着这话心猿意马一瞬,又悄悄红了耳尖。

    然而韩昼也知道,这种误会对他无碍,但对一个女子可就要命了,正想澄清一二,却被秦山芙拉了一下袖子,赶忙住了口。

    秦山芙自然是不在意这种事情,不仅面无异色,还笑着应承下来:“求子保胎倒也不用,只是,家有儿总是咳喘不止,眼下也带不出来,就想问问你们郎中,可有法子治一治。”

    “咳喘不止?喘的时候可有哮音气鸣,呼吸困难?”徐郎中一边拿布子净手,一边掀帘入内问道。

    “正是。”

    徐郎中一听就直摇头,“这是喘鸣之症,根治不了,只能平日里多加注意防范。”

    秦山芙作大惊状,“根治不了?那……如何防范?”

    徐郎中不爱故弄玄虚,直言道:“这是个难缠的病,只能平日里抓些温补的药调理,如家底殷实,可找些橘红花泡水饮用。若发了急症,需调整坐卧姿势,想法子调整呼吸是正经。也有人随身配着可吸入的药物,但那配方怕只有宫廷才有,我没那种方子,就不信口雌黄害人性命了。”

    知道自己深浅,就明是个好郎中。秦山芙称赞道:“徐郎中医者仁心。不知徐郎中此处,来问喘鸣之症的患者多不多?”

    “不少。不过这病多是拿着现成方子抓药的,来直接问诊的怕是不多。”

    秦山芙试探道:“那……上个月的三十日未时至申时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人来问喘喝之症?”

    “有!我记得!一个顶好看的姐姐来问的!”

    乌伢子在一旁听了许久,一听有人问到他知道的,连忙插话卖弄,却不想徐郎中转而呵斥:“混账东西!此处没你话的地方,出去!”

    乌伢子气得瞪眼,但到底不敢造次,鼻子里冷哼一声就闪身出门了。

    然而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话既然被秦山芙听见,她又怎会善罢甘休?

    秦山芙只觉此刻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可仍强忍内心激动,只作一副困惑的样子来,“孩子好端端的,您凶他作甚?难不成那日来问诊的是什么提不得的人物?”

    徐郎中倒也耿直,“管他什么提得提不得的,哪怕来人是贩夫走卒,身为医者,也不能将患者的病情透露给无关第三人,这是最起码的医德。”

    秦山芙闻言,觉得自己还真瞧这犄角旮旯里的郎中了。想不到他还有为患者保密的意识,确实令人敬佩。

    秦山芙想了想,决定换个问法。

    “徐郎中,我今日之所以找到你这里,正是那日来这的女子跟我的。她家里也有个身患喘喝的病人,那日外出正好犯了急症,正巧走到你这药铺跟前,便赶忙找你帮忙看看。不想您这铺子其貌不扬,您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圣手,堪称妙手回春,愣是把一个已经上不来气的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我想,您既然能医好一个,那就能医好第二个,这才过来求您给我儿子想想法子。”

    秦山芙得恳切,徐郎中却越听脸色越沉,冷哼一声,“那女子是诓你的罢!她确实问了喘喝这个病症,但压根没带病人见我,从脸上也看不出有谁命悬一线了,我到哪里去给她妙手回春?你也是,既是求医问药,代人求医又算怎么回事?若真替你儿着急,便尽早将他领到我跟前来,否则再多都是闲的!”

    徐郎中不愿在这耽搁功夫,不再多言,转身又去折腾他的药柜了。

    秦山芙看着徐郎中的背影,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转头对韩昼道:“此事有大进展。你想办法拖住这个郎中,我去找找方才那个学徒确认些事情。顺利的话,曹夫人这一路的行程我们就能拼凑出来了。”

    韩昼连连点头,“好,我想办法拖住他。”

    韩昼不敢耽搁,马上追了出去。秦山芙分头行动,出了门四处找那个学徒,发现他正在门口卸货,面上一喜,忙将他拉到一旁给他塞了枚碎银子。

    “郎君,我且向你听个事,这是你的酬劳,今日与我的话,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么?”

    乌伢子毕竟年纪轻,心思浅,一掂量手里的银子,哪还有二话,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巴巴道:“姐姐你问,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秦山芙却敛了笑,微微正了正神色,“不必撒谎,不必隐瞒,如实就好。哪怕不知道,也不要瞎编一通蒙我骗我。”

    “晓得,晓得。”

    秦山芙盯着他乌溜溜的眼睛,“上个月,也就是六月三十日未时至申时这段时间,这附近可停了一辆洋式的马车?”

    “有!”

    “你确定?”

    “嗐,那车和路上其他灰头土脸的车都不一样,谁见了会没印象?后宫娘娘坐的车恐怕也比不上。”

    秦山芙的心跳开始加速,又问,“那你还记得,这车停了多久?你的那位女子,可是从这车上下来的?”

    乌伢子望了一会天,“停了多长时间我记不清了……那个好看的姐姐是不是从这车上下来我也不知道,但我看见她上了那辆车。”

    ……真够严谨的。但至少明他在认真回答问题。

    秦山芙绽开一抹笑,继续问:“那么,那车上还有谁,你可还记得?”

    “有个驾车的灰衣马夫,看起来不比我大多少。车里头有谁那我就不知道了,但里头肯定有人。”

    “怎讲?”

    学徒忽然脸红起来,支支吾吾道:“那里面踢踢踏踏的,车身都跟着晃了。我还看见一只手忽然扒了一下车窗,但又很快缩回去了。我看得新奇,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去偷偷问了其他人,其他人都,那是里头的贵人们在……在……”

    他支吾着不明白,跺了下脚,“反正你懂的。要不,他们那种人,怎会来我们铺子抓药?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嘛。而且那个姐姐看起来也不像是来问诊抓药的,那不急不慢的样子,倒是像是给外头留时间一样。噫,贵人的事,不得,不得。”

    学徒摇头晃脑作讳莫如深状,惹得秦山芙的脸先是一热,然后又瞬间没了血色,只觉脑袋一嗡,电光石火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激凉窜上头顶。

    踢踏的响动,摇晃的车身,想抓什么又抓不到的手指……

    无知少年还当贵人掩耳盗铃当街搞情趣,殊不知那里头可半点旖旎也没有,而是一场始于无动于衷的谋杀,正在慢慢既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