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嫁残王 > 第60章 “还能让旁人欺负你不成……
    “回来路上太黑, 不心跌了跤,擦伤了而已。”

    陆愔儿把手往外挣了挣,邹临祈却没有放开她, 目光量般在她脸上深深盯着。

    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没再问她,把她的袖子慢条斯理折上去, 一言不发替她抹药。

    他的手也很好看, 手指细瘦又长, 骨节凸起。帮她抹药的时候力度很轻,生怕弄疼她。

    可那药敷上去有些刺痛,陆愔儿忍不住低低吸气, 很快又抿住唇,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知道疼怎么不好好敷药,”他并没看她,薄薄的眼皮垂着,目光落在她那处伤口:“伤几天了?”

    “四五天。”

    “你不是最会给人瞧病,”他:“这点儿伤都治不好?”

    陆愔儿不话了。

    抹了药,邹临祈拿干净细布帮她包扎起来,把袖子给她放下。

    又翻过她手心,去看她手上的伤有没有好。

    已经痊愈, 没有留下一点儿疤痕。

    邹临祈不动声色,眼皮掀起, 看向她。

    陆愔儿正偷偷看他,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睛, 做贼一样心里漏跳了一拍。可已经被逮到, 不敢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目光移开,只能就那样与他对视着。

    她的头发半干,披在两边单薄的肩上, 乌发如云,美不胜收,修饰得她一张脸美得更加勾人心魄。发上带着香,气味清淡柔和。

    勾得人心痒。

    他喉咙处空咽了下,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强迫自己离她远了些,靠回椅背。

    却仍盯着她的眼睛,俊眉微挑,极短促地呵笑了声:“还看?”

    陆愔儿一愣,微红着脸在他的话里低下头。

    邹临祈不让她看,自己倒是看她看得肆无忌惮,故意逗她:“本王就长得这么好看?”

    “……”

    “王妃看得都移不开眼了。”

    陆愔儿懊恼地咬了咬唇。刚才为什么要偷看他,少看他一眼会死吗。

    邹临祈的心情在她的表情里愉悦起来,把那瓶药膏给她留下:“记得抹药。”

    他推着轮椅出了屋。

    屋里仿佛还留有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

    陆愔儿捋起袖子,看了看他包扎的伤口。

    想到他刚才给她抹药时心而专注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贪图他施舍的温柔和关心,可她陷在无人可以依靠的两难境界里,每次他朝她走过来,对她流露出一点儿关怀,她心里就奇异地被治愈了。

    因为有他,无论过得有多艰难,都不会太难过了。

    -

    姜泸正在沽药斋里研究医书,听见厮来报王爷来了,忙迎出去。

    邹临祈进了正厅,开门见山道:“王妃腕上的伤,姜大夫可知道?”

    姜泸还记着陆愔儿的话,绝口否认:“不知。”

    “当日取下的断箭呢?”邹临祈又道。

    断箭已经给了陆愔儿,姜泸自是拿不出来,“这”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姜大夫好不容易研制出解药,断箭也该好好收着才是,”邹临祈语气平淡,其中给人的压迫感却是分毫未减:“找出来。”

    姜泸从来不知道该怎么撒谎,尤其被邹临祈不带什么情绪的眼光一盯,很快就招了。

    “断箭已给了王妃。”

    邹临祈下颌绷紧,一双冷眸危险地眯了眯:“什么?”

    姜泸不敢什么了。

    邹临祈很快就想通了一切,冷笑了声:“解药是王妃想出来的?”

    “……是。”

    姜泸只能承认。在府里多年,奕王谋略他多少也见识过些。此等事,不用他怎么想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邹临祈捏着念珠的手越来越紧,骨节开始发白。

    他的那位王妃,为了救他,拿自己试药,把断箭扎进了手臂里。

    既如此,当日刺杀的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

    邹临祈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想不明白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姜泸看他神色寒凉,忍不住为陆愔儿解释:“王爷中箭后,府里的人明里暗里埋怨王妃,不许她靠近揖墨轩。她在外头守着不走,王爷又病势凶险,老夫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去求王妃想个解毒的法子。她确实天生聪慧,不知是怎么找出了解药,救了王爷性命。偏又让老夫帮她保守秘密,不想让人知道是她救了王爷。”

    邹临祈脸上神色深重,布着一层又一层的阴影,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

    五王收到陆愔儿的信件,那上面写着她已经行动失败,邹临祈现在恨她至深,她根本没有半点方法接近他。

    邹元朔看着信上的字,字体巧秀致,赏心悦目。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见到她,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对他全是疏远。

    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比她漂亮的不是没有,可从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从她走后,已经连续几晚都梦到她。

    他没舍得烧掉那封信,装进了一个盒子,锁起来。

    他料想到邹临祈不会这么容易死。陆愔儿受制于丞相府,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做事不敢不尽心。她既在奕王那里过得艰难,他已不舍得苛责她,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等他总有一天杀了邹临祈。

    把陆愔儿抢过来。

    丞相亦听了邹临祈仍然好好活着的消息,不好再装不知,一日带了些礼物去奕王府探望。

    邹临祈收到拜帖,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寒光。

    刘笃于巳时左右到了奕王府,在花厅里等候多时,奕王才被人不慌不忙地推过来。

    奕王年少时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论样貌,无人能出其右。后来残了腿,闭府不出,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刘笃多年未见奕王,如今再见,发现他比之年少时更俊朗了几分,一张脸妖冶又不失硬朗,每一处都像是被人精心雕琢出来的,恍然似九天谪仙。虽是坐在轮椅里,却也能看出个子长高了不少,整个人修长而挺拔。

    果如香扇所,陆愔儿骗了满府里的人。奕王非但不丑,反倒外貌极佳。

    他更怀疑起陆愔儿的用心,掩去脸上情绪,躬身参拜:“下官见过奕王。”

    邹临祈并不瞧他一眼:“泰山折煞我了,哪有长辈给晚辈见礼的规矩。”

    虽是这么着,脸上倨傲分毫不减,一双眼睛不带什么温度。

    刘笃道:“不管什么时候,王爷始终是王爷,而奴才始终是奴才。”

    邹临祈冷冷勾了勾唇角,漠然不语。

    “听闻王爷遇刺,老夫早就想来看看,”刘笃开始场面话:“只是担心搅了王爷养病。这几天听王爷病体好转,这才过来探望,还望王爷莫怪。”

    “丞相事务缠身,理当以朝中事务为重。本王不过受了点儿皮外伤,丞相实在不必操心。”

    刘笃道:“王爷乃千金贵体,但凡有丝毫损伤都是大事。”

    邹临祈听得只想冷笑,端起茶盅略抿了一口,待放下时,淡声道:“丞相好不容易来一趟,当也惦念着王妃。张斗,去把王妃请来。”

    张斗应声而去。

    少顷把陆愔儿带了过来。

    陆愔儿是第一次在邹临祈面前与刘笃扮演父女,心里不免惴惴。又不知刘笃今日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怕他会对邹临祈不利。

    心事重重下过来见礼。

    刘笃脸上攒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她冷哼了声,转身道:“听闻当日是我这不成器的女儿撺掇得王爷去了郦清池,王爷这才中了埋伏。都怪老夫教女无方,还请王爷降罪。”

    他跪下去,又凌厉地看向陆愔儿:“你还不跪!”

    陆愔儿跟着跪下。

    邹临祈方才还没什么情绪,却在刘笃的这句话后凉凉地掀起眼皮。

    他知道刘笃是想在他面前演戏,这才装成大义灭亲的样子呵斥王妃。可他看着陆愔儿一声不吭跪着的样子,心里平白冒出火来。

    他的王妃,刘笃凭什么过来对她大呼喝。

    他又想起那日陆愔儿从丞相府回来,脸上被得泛着红印子,耳朵后还挂了伤。平常轻易不在他面前展露情绪,却忍不住一滴滴地掉着眼泪。

    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

    一股无名火烧灼着他,让他难得生了几分躁郁的情绪,对着刘笃出了在他计划外的话。

    “王妃身骄肉贵,”他冷冷看着刘笃,一字一句道:“跪出病来,丞相负责吗?”

    刘笃和陆愔儿皆是一怔。

    刘笃实在没想到邹临祈竟然会为了一个假王妃训斥他。看上去分明清冷到不近人情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奴才外露情绪!

    奕王是个灭情绝欲的人,多少美若天仙的女子被送进府,他从来也没有多看过一眼,不可能会看上一个的奴才。

    那他到底是有何目的?

    刘笃看不明白。

    邹临祈已经移开视线,看向一脸怔忪的陆愔儿:“起来。”

    陆愔儿从地上站起来。

    邹临祈抬了抬下巴,又:“过来我这里。”

    陆愔儿便朝他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了。

    刘笃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懂邹临祈到底是什么意思。

    邹临祈没有让他起身,他就只能依旧在地上跪着。

    “王妃乃是丞相嫡女,”邹临祈不冷不热开口:“听闻丞相五个子女里,最宠爱的便是她,从来都是心养着,她要天上的月亮,不敢给她摘天上的星星。”

    刘笃已经彻底糊涂,字斟句酌道:“绾溪是我最的女儿,从又多病,老夫这才偏爱了些。”

    邹临祈冷哼了声:“既是如此,定也是从来不曾动手过她一下了。”

    “……是。”

    “那不知岳母生病那日,王妃过去府里探望,为何会挨一巴掌回来?”

    刘笃一惊,颇有些怨愤地看向陆愔儿。

    莫非这丫头回来告了状?

    他正怀疑,就听邹临祈道:“倒也真下得去手,堂堂丞相千金,却被人得脸泛红印。”

    刘笃责怪起自己夫人来。当日确实下手太重,竟让邹临祈看出了端倪。

    “岳丈府里竟有人如此大胆,”邹临祈仍在斥责:“敢对王妃动手?”

    刘笃看不出奕王有没有开始怀疑陆愔儿的身份,闻言道:“王爷恕罪,当日微臣喝了些酒,醉中失态才了绾溪。后来微臣想起也十分后悔。”

    “原来丞相能醉得如此厉害,连本王的女人都敢了。”

    话里带着威胁,和听不出真假的回护之意。

    陆愔儿心绪杂乱地扭头看他。

    他是在为她话?

    还是在替那个真正的丞相千金话?

    “丞相以后最好记住,”邹临祈眼神凉薄:“绾溪如今是本王的王妃,而不是你丞相府的千金,容不得你动一下手。”

    只是在替,那个丞相千金的身份话吗?

    刘笃忍着耻辱跪在那里,口中忙道:“是,微臣谨记。”

    陆愔儿不过是挨了一巴掌,邹临祈就为了她不惜撕破脸皮,明里暗里把他这个丞相臭骂了一顿。如果哪天邹临祈知道陆愔儿服了附髓蛊,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刘笃不敢往下想。

    他又略留了留,很快找了个借口走了。

    陆愔儿想不明白,邹临祈为什么要因为她斥责刘笃。无论怎么看,他今天的做法对他都百害而无一利。

    他给外人的印象该是性情颓丧,不问世事,而不该如此有攻击力。

    自父亲死后,她跟着母亲颠沛流离,为了能活下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人奚落是常有的事。

    还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不顾后果地回护她。

    虽然不知道他所回护的是刘绾溪还是陆愔儿,她都已经十分感激。

    “谢谢你替我话。”她看着他。

    邹临祈发现她眼尾红了一片,是明显在忍泪的样子。

    “谢什么,”他装作不在意地移开视线,语气却温柔:“你既是本王的人,本王还能让旁人欺负了你不成。”

    陆愔儿鼻子更酸,眼前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