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嫁残王 > 第65章 喂药
    陆愔儿腹部还疼着, 心情差到极致,挡开邹临祈的手,有气无力道:“你来干什么!”

    她脸色苍白, 带着病态,因为没睡好, 眼睛里还有血丝。

    邹临祈只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才会发脾气, 垂眸看了看她腹位置:“很疼?”

    “不用你管, ”陆愔儿道:“你快走吧,免得沾上晦气。”

    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跟邹临祈话。

    他哼笑了声,并没有意识到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听女子来葵水时脾气极差, 倒果然是真的。”

    “是,我脾气差,那你不要再来了。”陆愔儿推了他一把:“你走,这几天你不要来,等我葵水过去你也不用再来!”

    她虽发着脾气,样子却可怜,孱弱得像是在大雨里摇摇欲坠的花苞。一张脸苍白如纸,不知昨天到底是疼到了什么地步。

    “闹什么,”他看着她, 语气难得的耐心温柔,一只手伸到被子下, 去摸她腹位置:“哪里疼,这里?”

    他的手温热, 隔着薄薄的衣衫贴着她, 奇异地让她的身体好受了些。

    邹临祈想着以前没见她有这么疼过,或许是她这几日常吃凉物的缘故。他暗暗记下今天的日子,带着点嗔怪道:“以后还乱吃东西?”

    陆愔儿极累, 并不想话。

    “起来喝药。”

    他把她扶了起来,去端桌案上放着的碗。

    陆愔儿赌气一样,低垂着眸,扭过了头道:“不想喝。”

    邹临祈没再什么,喝了口碗里的汤,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

    强硬地把汤一点点渡进她嘴里。

    药汁极苦,饶是陆愔儿这种总是侍弄药材的人都有些受不住,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邹临祈始终面无表情,把一口药喂完,起身道:“是自己喝,还是本王喂你?”

    陆愔儿忙把自己的嘴捂住了,不可理解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你怎么能入口?”

    “又没吃进去,” 他无所谓道:“不是都喂你了?”

    想到刚刚他一点一点喂她药汁的场景,她脸上有些热,低了头没话。

    邹临祈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乖,喝完就不疼了。”

    他舀了勺药汁,送去她嘴边。

    他今天穿了件鸦青色的广袖华服,芝兰玉树般坐在那里,格外的丰神俊朗,恍如不惹尘埃的九天神祇。自就养尊处优惯了,从来都是被人伺候,何曾伺候过别人。

    这样想着,陆愔儿心里的气消散了些,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接了碗道:“我自己喝。”

    仰头把药一气喝光了。

    “既是腹痛,昨日怎么没吃药,”邹临祈伸指把她嘴角的药渍抹去,道:“堂堂一个大夫,倒被葵水搅得一夜未睡?”

    “你昨晚一直没来,我也懒得去弄药了。”陆愔儿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邹临祈面有疑色,刚要什么,瑶草从外面走了进来,断他们道:“王爷,钟尚书来了。”

    钟演自从死了个儿子,死儿子的凶手又被无罪释放,他实在憋闷得紧,除了上朝外,就一直躲在府里轻易不肯露面。又因为邹临祈从中作梗,他以为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之所以会被释放,全都是因为刘笃的缘故,故此与刘笃的关系日渐疏远。

    今日却是不知为何,会过来奕王府。

    邹临祈拧眉想了会儿,对陆愔儿道:“你再睡会儿,我去见客。”

    陆愔儿没什么,目送他离开了。

    钟演早在花厅里候着,看见邹临祈过来,躬身向他请安。客套了一两句,很快提起自己今日过来的真正目的。

    “王爷知道,老夫膝下有个女儿。两年前因她祖母在苏州老家患了恶疾,她一向与祖母亲厚,自请过去陪伴床前,侍奉汤药。近日老夫收到消息,家母的病已大好了,要带着我这女儿回京。”

    钟演的女儿名叫若萱,比邹临祈四岁。因自聪明伶俐,被钟演教养得极好,在十岁那年被选入宫做了公主伴读。

    在宫里,钟若萱看到了当时还未出宫建府的邹临祈,常常跑去昭阳宫找他,跟他一起念书,看他练剑,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后头。淑妃宫里的人常常调侃,钟若萱是邹临祈的媳妇,将来长大了是要嫁给邹临祈的。钟若萱每次听到那些话都会脸红,心里却高兴。

    后来邹临祈出事,性子变得越来越孤僻,出宫开辟了府宅单独住着。钟若萱并不嫌弃他成了个残废,等及笄后就求着钟演把她嫁进奕王府。

    钟演不同意。

    他跟刘笃一样早就是五王一党的人,后半辈子是功亏一篑还是位极人臣,全都要依靠那位五王。刘笃想让自己的女儿做皇后,钟演也想。

    为了断绝钟若萱的心思,钟演把她送到了苏州伺候祖母。

    可最近钟若萱听奕王娶了正妻,心有不忿,闹着要回来。

    钟演正发愁该如何是好,昨日五王就把他叫了过去,让他把女儿嫁进奕王府。

    钟演虽不知道五王爷为什么会管起他女儿的闲事,可既然钟若萱闹得厉害,大有不嫁给奕王她就一头碰死的意思,五王那里又有求于他,他只好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我那个女儿一直十分倾慕王爷,”钟演厚着一张老脸:“这次回京,她闹着非要嫁给王爷不可。老夫就她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心她伤心难过。故此今已上了折子,求皇上为女赐婚。”

    邹临祈眸光微动,侧头看他。

    “皇上听后十分高兴,”钟演道:“已下了赐婚旨意,择定下月初六让女入府。”

    邹临祈垂眸不语。

    刘笃和钟演是五王最为得力的两名手下,如今竟都要把女儿嫁进他的府邸。

    以前旁人想往他府里送人,他一概照收不误,即使知道被送来的人其实是想暗中谋害他,他也都是将计就计,不动声色里予以回击。可是现在,听到钟演的话,他第一反应是想起了那个嫁给他还不足半年的王妃。

    她若是知道府里又要有新人,不知会不会伤心。

    钟演见他发怔,道:“王爷可是看不上女?”

    邹临祈掀起眼皮,神情淡漠。

    皇上既已赐婚,旨意想来很快就到,他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钟演如今已与刘笃有了嫌隙,将来钟若萱入府,或许能助他彻底分裂钟演和刘笃也不定。

    这个世上,除了皇位,他已没有任何能抓得住的东西。

    他不能被多余的情绪所左右。

    “尚书自谦了,若萱能嫁过来,本王自是求之不得。”邹临祈眼里闪过狠戾。

    话虽是好话,语气却冰冷,不带什么情绪。可他既松口,钟演今日的目的便已达成,躬身拜道:“多谢奕王。老夫这个女儿是在娇宠下长大的,性子或有蛮横之处,等她嫁过来,还望奕王多多怜惜。”

    女儿还没入府,他已提前来铺路了。邹临祈心下冷笑,面上依旧一派从容:“尚书放心。”

    -

    奕王要娶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愔儿入府不足半年,奕王又要娶亲,府里的姬妾不免嘲笑起她来。

    前几日她们还因为奕王常去王妃屋里而心有怨怼,如今见新人要来,她们心里的恶气顿时出了大半,成日里跑到访橦院门口些风凉话。

    陆愔儿尽力让自己不要受外界影响。邹临祈想娶谁就娶谁,她完完全全不想在乎,不想伤心,不想难过。

    她本就是替嫁来的,不可能一辈子顶着别人的名字留在这里,或早或晚总要离开。邹临祈就像是短暂的一场幻境,看起来美好,却注定不属于她。

    她开始整日待在沽药斋里,跟着姜泸等几位大夫学医。她人聪明,脑袋开窍,往往姜泸略提点了一两句她就能明白过来,学得很快。

    与她相处越久,姜泸越觉得这姑娘实在是与众不同,聪颖得让人自惭形秽。

    倒是与心机深沉的奕王颇为般配。

    对于府里最近沸沸扬扬的消息姜泸多少也听过,可每天注意着陆愔儿的脸色,发现她好像确实不怎么在乎。

    “王妃,”姜泸觉得她是在故意遮掩,忍不住劝道:“王爷应该是不得已才要娶侧妃的,毕竟钟尚书在朝中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一个人,他愿意把女儿嫁进王府做妾室,皇上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陆愔儿手里一刻不停地碾药,漫不经心道:“他是不得已才要娶还是很得已才娶,我全都无所谓,先生不用安慰我。”

    姜泸“这”了半天,道:“王妃,你要是难过千万别忍着,可以出来。”

    “我不难过,”陆愔儿表现得十分冷静:“不就是他要有新人了吗,有就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难过一下,他就不会再娶了?还是我难过一下,他就能终生跟我一个人在一起?既然没什么用,我就不会难过。”

    “可老夫听王爷这次要娶的跟以前那些姬妾都不一样,她是王爷的青梅竹马,以前在宫里,王爷待她是极好的。”

    姜泸见陆愔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急下把这些话了出来。

    却不知道这几句话成了尖厉的刀子,往陆愔儿心窝戳了过去。

    有些情绪,明明知道没什么用处,可还是会不受自己控制地生长出来。

    其实她很难过,难过得连呼吸都开始疼。

    可她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只能装成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那又怎么样,竹马就竹马吧。既然王爷喜欢,那我祝他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每一个成语,手里就用力地捣一下药。

    沽药斋院门外,邹临祈已在那里听了很长时间。

    陆愔儿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他气得想笑,他这位王妃,当真是大方懂事,处处为他着想。

    懂事得让他想过去把她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