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嫁残王 > 第100章 “我已经嫁过人了。”……
    天边铺着厚重的云, 刚过未时而已,可就已阴沉得像是到了晚上。

    邹元朔硬拉着陆愔儿去了一处营帐。因刚经历了一场战火,陆愔儿裙角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急需要换身新衣裳。

    邹元朔喊来两名侍女,吩咐道:“以后愔儿姑娘便是你们的主子, 好生照顾着, 但凡她有丝毫损伤, 你们心头上的脑袋。”

    两名侍女急忙应是,过来要伺候陆愔儿去沐浴换衣。陆愔儿甩开她们,看向邹元朔:“你把我娘带去哪了?”

    邹元朔随意在椅子里坐了, 倒了杯水来喝,道:“你放心,她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本王自然会好生照料她,不会难为她的。”

    “你若真是不会难为她,就最好把她放走。”

    “把她放走,让她去找本王那个六弟来救你吗?”邹元朔抬眼看她。

    陆愔儿只要听到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字眼,心口处就会猛地一痛。

    怔了怔才道:“我跟他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如今他的王妃是真正的刘绾溪, 我既离开了他,就不会再回去找他。”

    邹元朔观察了会儿她脸上的表情, 看出她分明是余情未了,一双眼睛红得厉害。

    他深呼吸几口气, 道:“你跟他确实不再有任何可能。若不是因为你, 他也不会被陶重的人设计,从而遭遇山崩。他之所以会被困在里面,固然是有本王的原因在, 可若非陶氏一族助我,事情根本不会那么顺利。”

    陆愔儿惊愕看他:“你知道我是谁?”

    “陶壑临死前,本王去看过他,”邹元朔道:“他告诉本王,八年前邹临祈救过的一个女孩,正是你陆愔儿。”

    他从椅子里起身,朝她靠近过去:“你,等邹临祈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女孩,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救了你,才会在后来落得残废的下场,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他会不会恨你?”

    陆愔儿死死握了握拳,道:“你跟我这些干什么,他恨不恨我,我根本一点儿都不在乎。”

    即使知道她的是假话,邹元朔还是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最好是如此,毕竟你以后就是本王的女人,你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只能是本王一人。”

    他伸手要去搂她腰,被陆愔儿迅速躲了过去。

    “王爷,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苟活一天!”

    她眼神坚定,脸上分明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邹元朔知道她一向到做到,果然在她这句话后收回了手。

    “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人了,”他重新往椅子里坐下:“这种无耻的事,本王做过吗?”

    他朝那两名侍女摆了摆手:“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不用她们,”陆愔儿道:“我自己会去。”

    她没再什么,转身撩开帐帘走了。

    两名侍女忙在后头跟上去。

    云竹在自己的帐子里走来走去,怎么想怎么不甘心。虽然自嫁给邹元朔后,为了讨好他,她曾主动给他纳了十几房妾。但是那些女人破天去也不过就是玩物而已,邹元朔往往睡了一夜就把人丢开手了,连第二次都不会碰。

    可陆愔儿不一样,邹元朔待她是动了真心的,丝毫不介意她曾经嫁过人,更不介意她卑微的身份。每回看着她的目光,甚至会有些卑微的讨好。

    云竹越想下去,越觉得脑袋疼得要裂开了一样。她实在不能任凭陆愔儿就这样抢走了她的夫君,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及早除掉她才好。

    她在桌前坐了下来,提笔给父亲写了封书信,想让父亲施压,逼邹元朔杀了陆愔儿。

    一边是江山,一边不过是个的女子,云竹不信邹元朔会不选前者。

    她把信装好,正要去叫丫鬟过来,邹元朔却从外面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他什么也没,只是拿一双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手里的信蓦地抽了出来。

    毫无犹豫地撕成了两半。

    “你若是聪明,就最好什么也别做,”他半是威胁半是无所谓地道:“你在本王身边这几年,该知道本王是什么样的人。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断了,否则本王可不介意去向云将军报丧。”

    云竹吓得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要杀我!为了一个贱人,你竟要杀我!”

    邹元朔蓦地拧起眉头:“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别逼本王动手。”

    云竹知道邹元朔是个危险的人,生起气来是真的会对女人动手,府里那些姬妾从没有一个敢忤逆他。

    “我……我错了吗?”云竹声音明显变低,躲避着他的眼神不敢再看:“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卑贱如草的人而已,还早就已经是奕王的人了,值得你这样待她吗?如今正是北上的关键时刻,你与奕王之间必有一人会死,她对你不会有半分助力,反倒很有可能会害了你,你留着她根本就是留了个祸害!”

    她的话句句是真,邹元朔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陆愔儿的危险性。可即使如此,他仍旧是要留着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手。

    “不管她是不是祸害,本王都要定了她,”他字字坚决:“绝对不会再把她让出去!”

    云竹简直不可置信。若是她输给真正的刘绾溪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输给了一个卑微的奴才。

    “你疯了,”她不可理解地道:“简直就是疯了,你跟奕王一样,全都被她灌了迷魂汤,连一点儿理智都没有了!”

    邹元朔也知道自己确实是疯了,自从在医馆里碰到那个女扮男装的大夫,他就开始牵肠挂肚,从没有一刻不在想着她。后来知道她竟然嫁给了邹临祈,他恨不能带兵去把奕王府夷为平地。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么把陆愔儿夺过来,如今上天好不容易给了他机会,让他赶在邹临祈前面找到了她,他就绝对不会放手。

    “你最好老老实实待着,别再什么主意,”他警告云竹:“若是乖觉,本王自会兑现承诺,让你坐上皇后的位置,立你的孩子为储君,保你们云家世代荣耀。”

    云竹不可能不动心,父亲带兵在战场上厮杀,为了邹元朔卖命,所求不就是为此吗?

    “你当真会让我做皇后?”她问:“不会神志不清地拿皇后宝座去讨陆愔儿欢心吧?”

    “你以为她跟你一样贪得无厌吗?”

    邹元朔伸手,在她肩上拂了拂,像是要帮她拍掉灰尘一样:“听本王的话,你才有好日子过。”

    云竹无力地摔坐回椅子里,看着他掀开毡帘走远了。

    天气始终阴沉沉的,乌云很厚,翻滚着飘来飘去,遮住半死不活的太阳。

    军营里到处都是手拿刀剑的兵卒,陆愔儿根本逃不出去。

    她四处转了转,正要回营帐时,却看见前方有几名兵士从外面掳劫了一名女子过来。

    那女子正是宁州城里的吴碧菡,因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被那帮兵卒看中,强拉硬拽着带了回来,扯进了一处帐子。

    吴碧菡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从帐子里传出来,陆愔儿无法做到束手不管,跑过去一把掀开毡帘:“都住手!”

    那些兵士认出她是谁,知道这位是五王心尖上的人,谁都不敢得罪,依言把吴碧菡放开了。

    “她是我朋友,”陆愔儿道:“你们把她放了。”

    其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兵士忙把身上衣裳理好了,一脸谄笑着道:“原来是陆姑娘朋友,怪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多有得罪。还望陆姑娘饶的们这一次,千万别让王爷知道了。”

    陆愔儿不欲与他们多言,把吴碧菡带了出去。

    吴碧菡仍没从刚才的恐惧中走出来,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总算陆愔儿去得及时,没让她失了清白。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陆愔儿会跟五王有牵扯。

    “你认识那位五王爷?”她问。

    陆愔儿只是道:“你回去吧。”

    吴碧菡怀疑地量了她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恰逢邹元朔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放走了一名女子,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陆愔儿扭过头,双目极冷地看了他一会儿:“王爷,你手下的人都是一群土匪流氓不成,对俘虏了的百姓可以任意欺辱吗?”

    邹元朔危险地蹙起眉头:“他们欺负你了?”

    “有王爷的命令,他们倒也不敢。是宁州城里的人,他们把人掳到了军营。”

    “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而已,值得了什么,”他脸上满是不屑:“将士们仗辛苦,发泄一下又能如何。”

    陆愔儿冷笑了声,实在觉得他这人不可理喻。朝他走近了一步,道:“我也是个普通百姓,你既然这么看不起百姓,为什么还非要囚着我!”

    “你如何与他们一样,”邹元朔想也不想就道:“本王瞧着,天下实在没有比你更尊贵的姑娘。”

    他转过身,看了眼军营里守卫着的各处人马,道:“你既不喜欢他们欺辱平民,本王应了你便是,不会再让他们乱来。”

    “王爷最好能到做到。”

    她实在倔强,偏模样长得柔弱,看起来有种格格不入的矛盾感,却让人不得不喜欢。

    邹元朔好心情地笑了笑:“自然。”

    陆愔儿冷着脸转身就走。

    快回到自己营帐时,铜板突然飞奔着朝她跑了过来。

    “愔儿姐姐,”铜板扑进她怀里,仰起头看她:“愔儿姐姐,你没事吧,那个坏人有没有欺负你?”

    “我没事,”陆愔儿道:“你怎么会来的?”

    “那个坏人把我抓来的,他你在这里待得无聊,让我来陪你话解闷。”

    “你父亲呢,他可还好?”

    “父亲没事,就是带着我逃跑的时候伤到了腿,如今正在家里养着。”铜板着就红了眼睛:“愔儿姐姐,我有点儿担心父亲。”

    “不要怕,”陆愔儿牵住他的手:“待会儿我让人把你放出去,你跟我来拿些药,带回家给你父亲吃。”

    铜板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

    陆愔儿准备了些治腿伤的药包起来,又搁了些银子放进去。

    铜板好奇地在营帐里左顾右盼着:“愔儿姐姐,那个坏人为什么要把你抓起来?”

    “坏人做事是不用理由的。”

    铜板听得一知半解,挠了挠头:“愔儿姐姐,他是不是想娶你做娘子?刚才我听他跟这里的人,你是他未过门的夫人,让他们不许为难你。”

    陆愔儿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道:“他在胡而已。”顿了顿,又道:“我已经嫁过人了,不会再嫁给任何人的。”

    “愔儿姐姐已经嫁人了?”铜板听得瞪大了双眼:“是嫁给了谁?愔儿姐姐这样漂亮,人又这样好,是谁这么有福气?”

    陆愔儿听得一笑,捏了捏他鼻子。

    “是个很好的人,”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铜板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一副大人的样子:“那怎么办,我还算等长大了,娶愔儿姐姐呢。他既这样好,我就不跟他抢了吧。”

    陆愔儿听得忍俊不禁,把东西帮他装好。

    正要带他出去,邹元朔却从外头走了进来。

    铜板吓得藏在了陆愔儿身后。

    邹元朔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去做什么?”

    “请王爷把他放了。”陆愔儿垂着眸,并不看他,脸上神色十分淡漠。

    邹元朔蹙起眉头:“本王是见你整日里不话,这才特意让他过来陪你解闷。”

    “多谢王爷关心,我不话是因为没有什么话可,王爷不必为我操心。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家里又有受伤的父亲,不宜留在军营,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他回去。”

    邹元朔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倒是被当了驴肝肺,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反是还责怪起他来。

    他脾气一向不好,若换了旁的女子,恐怕早就要发火。可是面对着陆愔儿,他竟是发不出脾气来。

    他叫来一名属下,让人把铜板送回去。

    “还有哪里不满意?”他:“只要你出来,本王都依你。”

    陆愔儿只是道:“王爷若真是待我好,就把我放回医馆去。如今宁州已是你囊中之物,在你的管辖地里,我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王爷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可以向本王提任何要求,只有这一件不行。”邹元朔朝她走近了两步,想去捉她的手,毫无例外被她躲开了。

    邹元朔只得罢休,两手背在身后,道:“不管你再怎么固执,本王都绝对不会放了你。哪怕要一辈子关着你,本王都甘愿。总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跟着我。”

    陆愔儿只是油盐不进,连一眼都没有多看他。

    “王爷。”一名兵士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了些什么。

    那兵士或许是在战场上传来的密报,声音很,可其中却有两个字眼落进了陆愔儿耳里。

    陆愔儿听见那人提到了奕王。

    她眼眸微动,手心蜷握起来。

    邹元朔听了奏报,转身跟着那兵士走了。陆愔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到在先皇驾崩那天,邹元朔的人把传国玉玺偷走了。

    她既身处军营,便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

    记不清愔儿已经消失了多久,每一天都漫长得像是一生,难以忍受。

    唾手可得的如画江山都变得黯然失色。

    直到有一天,范淞过来告诉他,邹元朔从宁州掳走了一个女子。

    “那日邹元朔的兵马攻破了宁州,本是在城里大开杀戒,谁知后来又停了手,只带走了一个女子。”

    邹临祈原本一潭死水般的眼睛在范淞的话里一点点重新泛起光亮,手里饱蘸墨汁的朱笔在奏折上落下一片污点。

    “什么样的人?”

    许久他才问出口,话音里竟带着紧张。

    “拒探子来报,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本是在城里开了间医馆,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邹元朔看见她后拿全城百姓的命威胁她,她这才跟着他走了。”

    邹临祈已然确信那人就是陆愔儿。在她失踪后,他派人下去四处寻找。因郎旷起义造反那年,他是在禹州碰见了她,便以为她的家乡是在禹州。可手下人马几乎把整个禹州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原来不是禹州,而是距离禹州不远的宁州。

    他当即叫来朝中几名官员,吩咐下一干事宜,将京中事务交托出去。

    淑太妃听到消息,知道他分明是想去找陆愔儿。当初陆愔儿在宫里,她没寻到机会下手杀她,只能让瑶草想办法把她送出宫,在宫外解决了她。岂知五王的人却捷足先登,将她掳走。

    果然陆愔儿只要活一日,就一日不会安定。如今奕王竟然不顾安危去寻她,简直是疯了!

    淑太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身犯险境,当即找来朝中大臣,让他们去施压,极力阻止。可邹临祈却是谁的话也不听,一意孤行,非要亲去平乱。

    淑太妃一气之下病倒了,眼睁睁看着他领兵南下。

    邹临祈少年时也曾去过战场,只是后来残了多年,许久不曾拿过刀剑,故此云崇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岂知几次交手后,云崇发现他于兵法一道确实极有造诣,所带军队总是无往不利。

    云崇吃了几次败仗,手下兵士被俘虏近七千余人,还丢了一批上好的军械。他不敢再大意,带着队伍往东南处行进,迂回往复,躲开邹临祈的那支军队。

    陆愔儿在邹元朔的大营里,只要有机会便会去寻找玉玺的下落。她生怕邹元朔知道她的心思,便让人帮她把药箱从医馆里取了出来。她每日借着给伤兵治疗,在营中四处行走。

    也听到了不少战场上的消息。

    西北柔然兵马来势汹汹,四处作乱,本要冲破防线攻入京城。可边关戍军里横空出世了一位姓尹的将军,那将军用兵如神,作战勇猛,带领着戍卫军经过数次苦战,成功击退了柔然人,守住了边疆。

    那位姓尹的将军,该是尹携云的哥哥尹霖。邹临祁放置在边关的那颗棋子,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如今南边泰半已到了邹元朔手里,天下几乎已是一分为二之势。再往北走,邹元朔很快就要挺进中原腹地。到那时,天下必有一场血战。

    “云将军的兵马本是所向披靡,短短半月里夺了两座城池,”其中一名伤兵跟同伴论起如今形势,津津有味地道:“可最近不知怎么了,一连折了几千兵马,被得节节败退。”

    他同伴道:“我听,是京里那位储君亲自带兵去了战场。”

    “你是奕王爷?他不好生准备登基,怎么倒要去仗?刀剑无眼,这可不是玩的,京里那帮老臣就没拦他?”

    “依奕王那样的性子,谁能拦得住他。况且如今传国玉玺在咱们王爷手里,百姓们又正传得沸沸扬扬,怀疑是奕王在先皇汤药中下了毒,这才害死了先皇。他此时登基,实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陆愔儿听得攥起双拳。

    四处散播流言,污蔑邹临祁毒害先皇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邹元朔不甘心自己成为史书里谋权篡位的奸臣贼子,想用这个办法败坏邹临祁的名声,好让自己在将来名正言顺地登基继位。

    他简直痴心妄想!

    她转道去了邹元朔的营帐。营帐外守着两名兵士,见她过来,问道:“陆姑娘可是有事来找王爷?王爷今日不在,姑娘还是改天再来。”

    陆愔儿道:“我进去等他一会儿。”

    “这……”那兵士有些为难,可又想起邹元朔的话,任何人不能对陆愔儿不敬,否则以军法处置。

    兵士便替她开了毡帘:“姑娘请进。”

    陆愔儿进了帐子,在里面四处翻找起来,任何东西也不敢放过。

    翻来翻去,并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倒是听到外头有骏马的鸣叫声。

    她跑到窗边掀起厚厚的帘子看了看,发现邹元朔已经带兵回来了。她忙把翻乱了的东西快速整理好,坐去桌边故作悠闲地倒了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