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灿烂是你[娱乐圈] > 第67章 067.068 灿烂是你
    盛轩驱车翻山越岭去了另座山头。

    言白修刚睡下, 就被夺命催魂的砸门声吵醒。

    他好脾气地戴上眼镜,套了件白大褂穿着拖鞋出去,看到重新返回的好友, 拍拍手露出微笑:“啊,我就知道你要来。”

    “哦。”盛轩绕过他走进屋里。

    言白修朝外面看了几眼,想到什么般摇了摇头, 回屋里给盛轩倒了杯水,“先喝水,再话。”

    盛轩接过,一杯喝完后才平复了心情, “你早的就是这?”

    “是吧,现在终于肯信我了?”言白修手捏着水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凉白开淡瘪无味。

    “迟意闹腾着要去娱乐圈发展的时候,我就跟迟叔叔过, 他们家女儿疯了。”言白修面相温润, 话得凉薄, 眼角一颗红痣倒显出几分风情。

    盛轩也记得这件事。

    那时候迟意刚原谅了她自己害死了慕安的行为,大有一种无事发生的心态, 言白修去看过迟意几次,跟迟家两老你们女儿得了疯病。

    这番话把两老气得半死, 还是言父言母亲自上门拜访,才缓解了两家世交的关系。

    “反正我从来没过迟意演技烂, 毕竟是天生的演员。”言白修揶揄了一句, “觉得她演技差的,都是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完,言白修问盛轩:“你倒是常她演技烂,现在才知道自己被骗进去了吧。”

    “我又没得过神经病, 我怎么知道她病没好?”盛轩今天算是反应过来了,迟意这几年都在跟他们装正常人呢,拍戏带孩子还订婚,样样不落,人前人后都看不出毛病。

    盛轩早目睹过迟意躺床上发病的症状,确实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见好友表情微妙,言白修大笑,“气不气?”

    盛轩抬手解扣子,发现领口的第一二粒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

    他嘴角朝下一扯,给了言白修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当初是你跟我,她和正常人一样了。”

    “啊,是这样吗?”言白修眨眼无所谓的笑了,平光镜后双目纯良,“我以为你理解我的意思,她只是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心理问题大得很。”

    所以从迟意进娱乐圈开始,她都不是正常人,只是通过模仿来表现的正常,一直在发病。言白修是这样认为的,特别是前几年,她疯狂的炒谢知南的CP,那会儿最疯。

    后来迟意跟盛轩订婚了,山上相邻的几家都去贺喜,言白修也去了。

    他以为迟意要发大疯了,虽然不看好迟意和盛轩喜结连理,但迟意要是因此发疯,岂不是能跟迟家两老证明自己当年的诊断没错,迟意就是疯了!

    但奇怪的是,订婚宴上迟意昳丽清美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喜色,但也不哭不闹的,听话懂事的模样。

    根据盛轩跟言白修反馈的订婚后情况来看,在盛夫人的极力建议下,退出娱乐圈后的迟意,行为上看起来也正常极了。

    言白修观察了迟意好几年,因为盛轩花边新闻太多,盛轩和迟意时常争吵,除了感情上吵架之外也没其他,他就懒得再操心这两人的破事了。

    毕竟作为盛轩的朋友和替迟意诊过病的大夫,感情的事情他保持沉默,迟意在慕安的事上确实做得不对,伤了许多人的感情,她自己也清楚这点,最后才会把自己逼疯。

    言白修还想过,迟意要是能忍盛轩,或者盛轩能喜欢迟意,他俩真要结婚了再带上迟遇那个拖油瓶,三个人过日子怎么看都……一言难尽。

    毕竟迟遇,是慕安和前男友生得孩子,盛轩能正眼瞧她才出了鬼了。

    没等到盛轩和迟意结婚,在山里最寂静的凌四点,言白修在睡梦中被吵醒了。

    盛轩跟神经病一样疯狂地砸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吓得言白修以为盛伯父要归西了,连滚带爬的光脚下楼,见着的却是盛轩怀里的女人,浑身都是血。

    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他们三家刚搬到香照山上,爷爷辈开始就皆为异姓兄弟,父辈一代更是亲厚,三家后代也多相互提携。

    盛轩总是最护着迟意的那个,看见迟意被人欺负,他也不管对方是谁,上去就先把人揍一顿再,完还从书包里翻出本子和笔,得让对方一边哭一边写道歉信,写完读一遍后才允许走。

    迟意没吃过亏,从幼儿园开始,盛轩宠着,言家三个儿子罩着,在学校里被人堵了,她从来不带害怕的;在学校外被混混拦下,她转身就往盛轩和言白修身后躲。

    因此盛轩也得罪了不少人,每次被人举报到老师那里,被叫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永远是言白修,谁叫他叔是校长呢。

    那时候,还没这么多变数,言白修读书成绩最好,盛轩和迟意想和他去一个学校,也认真努力的学习起来。

    —

    凌四点,替迟意处理完大大的伤口,言白修才问盛轩是出什么事了。

    当时他就从盛轩话里听出了不对,莫名其妙地对着夕阳流泪,又大半夜骑摩托狂奔,摔倒后爬起来还想继续骑车,明迟意这些反常的行为都是在另一个意识下进行的。

    有一点类似人格分裂的茜思泽恩综合症。

    早,言白修开车将盛轩和迟意送回了明月归泉居,他跟盛轩过:迟意多半是疯病复发了。

    再看眼前沉默喝水的盛轩,言白修起身去了楼上书房,找到一本字迹潦草的病历,拿出去丢在茶几上。

    塑料封落在水晶茶几上撞的砰响,边角擦着茶几滑动,发出绵长刺耳的声音。

    他坐在盛轩对面的沙发里,翻开病历记录簿,目不斜视地开口:“你想怎么办啊?”

    盛轩又去倒了一杯水,“这不是身为大夫该思考的?”

    “医院多得是,”言白修声音如玉,听起来十分冷漠,“下山随便找一家精神病院关起来好了。”

    盛轩没话,只是狠狠地皱了一下眉,许久后才舒展开来。

    言白修余光瞥见好友的动作,他唇角微翘,继续翻开病历,拿笔圈画着:“到时候你再找一家媒体炒作,演员迟意归国后因演技拉跨而发疯,退圈仪式,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流批!”

    “少来,”盛轩似笑非笑地看着言白修脸上的笑,老阴阳师了。

    “她当年欠你的可不止这些哦,至少她是心安理得的活了五年,你就不一样了。”言白修话时语气带着笑意,教人听不出里面是真是假。

    盛轩没什么心情,“忙你的吧。”

    言白修道,“你还是在恨迟意啊?”

    “反正你也会去看她,不是么?”盛轩不答反问,看向对面笑意莫测的年轻人。

    “跟你学的呗。”言白修笑归笑,脑子一直在思考迟意的病因。

    客厅里只有言白修翻阅纸张的声音,过了半个多时,盛轩走过来。

    他在言白修面前转了一圈,背对着医生,“帮我把后背的洞堵上。”

    “都已经止血了没什么大问题。”言白修随便看了一眼。

    “放屁。”盛轩感觉后背的给人捅穿了一样,先前是因为一些事导致他忽略了疼,现在事情交给言白修费神,他才意识到多疼。

    言白修只好招呼盛轩跟他进房里,脱了盛轩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他后背被摩托车零件捅出来的血窟窿,拳头大。

    “消个毒吧,省得你担惊受怕。”言白修戴上一次性手套,让盛轩趴床上。

    盛轩忍着背上的痛,龇牙倒抽了几口凉气,真他妈的疼。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盛轩随口找话题来转移注意力,“茜思泽恩综合症不能完全治愈吗?”

    言白修嗯了声,“看迟意自己能不能想明白了。”

    “哦?”盛轩以前常听言白修提起迟意有病的事,那时他刚和迟意订婚不久,多番争吵发现迟意骂他可利索了,压根不像有病的,所以没有放心上。

    言白修处理完盛轩背上的窟窿,随口了一嘴,“她在国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可能吧,”盛轩顿了片刻,不悦道,“在阿洛塔,估计是遇到了谢知南。”

    “啊,这样子吗?”言白修略微惊讶,浅褐色的眸子瞬间亮起,手里的镊子没注意力道。

    “卧槽你有病啊,”盛轩疼的从床上滚下地,再看言白修手里红彤彤的棉签,“你是不是站迟意那边的啊?!”

    “失手,失手。”言白修尴尬地将棉签丢垃圾桶里,拍了拍病床,眼下痣看上去很温柔,“躺上来,这次一定。”

    “别,你直接给我上药包扎,别整些虚的。”

    言白修将人按回床上,语气凉凉,“怎么就是虚的,消毒上药都很重要的,如果伤口不好好消毒可能会引发一些炎症,严重一点的,保准你一周之内必过头七。”

    上完药,盛轩坐在床边,找言白修拿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单手扣上纽扣,脸上神情少见的露出惆怅。

    他有些郁闷地同好友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都已经给迟意安排了一条龙的发展计划。”

    言白修笑了,“还想着整她?”

    盛轩没吭声。

    那就是默认咯,他两个朋友是真的幼稚。言白修一双风流眼生得漂亮,眼下痣更是绝妙,凉薄的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起来,盯着盛轩背后的伤口。

    “我问你个问题。”

    “别问,爱过,孩子不是我的。”

    言白修双手交叉,“谁问慕安了,我问的是迟意。”

    慕安,盛轩阴沉的眉宇间似被月光照亮,露出一片温柔。他很久没听人提起名字了,作为迟意最好的朋友,迟意这五年里再没提过她的名字,也没去她墓前拜访。

    盛轩胸口好不容易褪下的仇恨,在一瞬间又冒起了悲愤的苗头——

    言白修啧了声,玩笑般道:“如果慕安和迟意都掉落在水里,你会救谁?”

    盛轩方要开口,言白修又道:“先别着急回答,注意审题,慕安和迟意都掉落在水里,明那个时间是在慕安还没死的时候。”

    简单的病房,山风吹开了窗,送进冰冷的阳光,照在床上。

    盛轩半眯着眼正对着窗,阳光落在眼里。

    他没吭声。

    —

    开车将言白修送到了迟家门口,盛轩一直没回答这个答案,对内心深藏的答案感到可悲,又痛恨年少时的自己会做出的选择。

    “其实我们都有病,你恨自己懦弱,迟意疯了是因为太害怕,”言白修语气依旧生冷,不过少了阴阳怪气。

    他没自己有病,反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只是不想你跟意两个,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盛轩脸朝迟家正门口两尊大石狮子,按起喇叭,“有病就去看,趁早。”

    言白修拉下车顶的后视镜,理了理半长柔软的短发,调整好衬衫和佩戴的领结,确定仪容仪表没问题后轻咳了两声,看架势准备下车了。

    “事多,”盛轩嘲讽,手机恰好响了,他支手靠着车窗旁接了个电话,顿时变了脸,连忙开微博。

    解开安全带的言白修方要下车,见盛轩脸色有变,好奇地探过头。

    盛轩手指点开微博,热搜第一排直接点开。

    言白修只看见了[爆]字,并没看见标题,他笑道:“你自己不就开娱乐公司,还关注这种假新闻?”

    盛轩没回他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啊,这?很离谱有没有?”言白修惊讶道,盛轩手机跳出的新闻里,几张图被有心人刻意剪辑在了一起,盛轩的车,盛轩抱着浑身是血的迟意,还有几张图是盛轩之前在高速违规的证明。

    “你开车想撞死迟意?”言白修出广大网友内心的真实想法,瞬间被盛轩白了一眼。

    “陈嘉邦,玩的好啊!”盛轩冷笑,他记得凌的山路上,那个甩了自己一身尾气的傻逼男,听还是山海传媒的总监。

    “搞我是吧,”盛轩好好一张脸挂起不太温和的笑容。

    言白修见形势不妙,立马拿着大包包溜下车。毕竟他和盛轩这种翻墙娃不一样,来迟家拜访,文质彬彬的他每次都会带点水果和营养品。

    江管家热情地将言少爷请进屋,言白修在客厅看见了迟遇。

    迟遇站起身,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言叔叔好。”

    言白修点头,“遇乖,叔叔等会陪你玩。”

    迟遇懂事的回应。

    言白修跟着管家去了后院二楼,脑中想着迟遇怎么突然之间就长这么高了,不是才八岁吗?再了,她爹妈长得也不高,没道理啊。

    江管家将他带至迟意卧房外,里面隐约能听见薛素琴的讲话声,断断续续的哭音,没有回应。

    言白修敲了敲门,迟建华将门开。

    “迟叔,我听轩子了,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言白修话的很漂亮,早就是他将盛轩和迟意送回来的,现在特地再过来一次以表关怀。

    当年就因为他迟意有疯病,害得迟建华一度不待见言家儿子,气急了骂他庸医。

    虽然事情早就过去,但自那时起,言白修就少来迟家走动了。

    迟建华与他交流了几句后,便带妻子离开了,言白修走进屋中,带上了门。

    迟意朝新进来的青年警惕的看去。

    她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拔了,精神极度亢奋,跳跃的神经和细胞在身体里到处跑,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中。

    面对父母的询问,迟意一度心烦崩溃,头都要裂开了,也想不清发生了什么,包括刚才父母问她的问题。薛素琴哭着了什么她全能听见,也都是自己认识的字,但连在一起出来,她就不明白了。

    更不可能回答上来。

    房间里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言白修走上前,抬手掀开窗帘,窗户锁的死死的。

    言白修准备开窗。

    迟意连忙跳下床,一拐一瘸地跑过去,将被开的窗又合上。

    “啊,这?”他转身侧目,看向许久不见的迟意,身体消瘦,面容苍白,眼下泛青。

    他将声音调整至温和,“不开窗房间会很闷的。”

    迟意摇头,眼中充满了担忧,左顾右盼似处在一种危险的环境中。

    面前这个人长得有些眼熟,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发顶,紧抿的唇微微松动,声音细微干涩:“你是顾远征?怎么白了这么多呀。”

    这又是谁?言白修心中纳闷,面上表情不变,假装自己是顾远征好了。

    “你腿不疼吗?”言白修道,“我扶你去床边休息。”

    迟意摇头,上前抓住了言白修的胳膊,朝他身旁躲藏。

    言白修视线落在她手背上,因为瘦削而凸起的骨头看上去很刺眼,中指上还戴着订婚戒指,那颗被迟意赋予美好爱情的钻石璀璨依旧,瞬间就夺去了他的目光。

    “顾远征,”迟意推了推他的胳膊,皱眉不解,“你怎么不话?”

    言白修再想,顾远征是对迟意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迟意抓紧他胳膊,压低声线,反复地抿唇咽口水,“他怎么还没回来?”

    言白修道:“他是谁?”

    “什么?迟意诧异地瞪着言白修,她眼睛很大很灵动,此刻干净的跟孩子一样纯粹,充满疑惑:“你问我他是谁?”

    今天的顾远征真奇怪,为什么要问这种傻问题?他是谁大家不是都知道吗。迟意低低的笑出声。

    “他是谁?”言白修问,“你在等他回来吗?”

    迟意吃吃的笑声突然停下,转头看着言白修,喃喃自语般:“谁要回来,他是谁?”

    ———068

    前几天,网上突然爆出了盛轩开车撞迟意的视频,全网哗然——解除婚约吗,撞死你的那种!

    网上对于盛轩和迟意的讨论再次掀起了新高.潮,导致盛华星娱的股票连跌。

    盛轩只能,陈嘉邦你踢到铁板了你知道吗?

    没隔几天,全网关于#盛轩暴力迟意#之类的词条,就被#《远渡》 迟意被抛弃在阿洛塔#的相关热搜取代。

    数不清有多少家媒体想联系迟意搞个专访了,左手是盛轩,右手是山海,和当下最热的两大词条牵扯不清的明星,吸引了一波流量。

    迟意近来身心憔悴,压根没理会。

    山海传媒突然摊上大事了,也被这个空降热搜整的明明白白,公关效果更是微乎其微,对家买的水军更硬核。

    山海传媒背后老板是颜辰,颜辰和央书惠都是宿永人,在曲州市的人脉是有,但在这个关头不好使了。

    也有理中客发现端倪,盛轩把迟意撞个半死挂热搜上才一天,就直接没了后续,而且还把山海传媒拖下水,白了就是资本间礼尚往来的游戏。

    业界纷纷猜测,多半是盛华要压山海传媒了,颜辰和央书惠挂在盛华星娱名下指日可待。

    山海传媒管理层想不通哪儿得罪盛华了,莫名其妙地整这出!自己细白降热度,也不能随便拣软柿子捏吧!

    被人当软柿子,颜辰接到宿永老家的关心电话,大哥询问他要不要帮忙?

    这不就丢脸丢到全国网友面前了吗,而且大哥的语气,分明就是在警告他别给宿永丢脸!已经从盛华星娱和山海传媒上升到内娱两个派系的斗争:宿永派和曲州派。

    颜辰很有骨气的拒绝了大哥,并且告诉大哥:惠惠我们是曲州派,和宿永没关系。

    抢在大哥发货前,礼貌挂断电话,颜辰头大,重新请了一批公关,加班加点加钱!搞了一堆阳间没有的热搜——

    #盛轩求复合被拒深夜怒撞前妻#、#盛轩被迟意拒绝后报复#、#盛轩迟意谢知南#、#盛轩撞迟意是因吃醋#、#盛轩跪求迟意复婚#、#迟意拒绝复婚被撞#、#盛轩出轨#、#盛轩交往过的女人#、#盛轩违规超速#、#盛轩国旗下骂人#、#盛轩垃圾短信辱骂迟意#……举不胜数。

    央书惠人在桓宇市,片场监督拍戏也没看手机,等半夜回酒店看见密密麻麻的消息跳出来,顿时一个头一百个大。

    立即跟颜辰了电话,想让他们熄火已经来不及了。

    出这种事,第一反应肯定是担心迟意。她夜里跟迟意电话,却没有人接听,又跟薛素琴联系,得知迟意没什么大事便放下心来。

    央书惠还是觉得薛素琴接电话时有些支吾,算找个时间去探望迟意好了。

    —

    迟意看了看微博,五花八门的词条,层出不穷的谣言,她内心很平静,应该盛轩比较急才是。

    专心在家静养,腿伤痛得厉害,白天都有人守着她、陪她话,在没受刺激的情况下,精神看上去很稳定。

    晚上也没再发生溜出去的事。

    每次她犯病控制不住意识时,偷偷溜到楼下就会遇到巡夜的佣人,有时候直接撞见江叔和父母。

    面对父母脸上的担忧,她听得请他们张嘴话的声音,却听不明白他们了什么。

    一次次的追问,听不懂的问题,让迟意陷入焦虑,陷入自责,心力交瘁地失眠,头疼就像被人一手捏爆的脑浆。

    答不上父母的问题越来越多,意识混乱不清,她更多时候被锁回房间,等待亢奋活跃的精神渐渐疲倦,然后昏睡过去。

    好累,她好累啊。

    言白修每天都会过来看她,一是检查皮外伤,二是观察她精神方面的症状。有时候,夜里也放心不下迟意,他会在迟家住上一晚。

    今天过来探望迟意,他带来了最新配置的药方。

    方走进屋里,就看见不远处的庭院中,有一男一女在跟迟意话。

    言白修看了眼自己的白大褂,在众人注意到他之前,转身离开。省的被人问,迟意伤的严不严重,迟意什么时候痊愈这种问题。

    心理上的疾病,不是病患本身,是没办法去评判严不严重、痊没痊愈这种既主观又客官的问题的。

    没多久,他们三人就回到了客厅。

    迟意对于将《远渡》剧组拉下水的热搜,表示了歉意,她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央书惠表示没关系。倒是程颢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迟意一眼看破他的心思,“你们觉得是盛轩?”

    央书惠笑而不答,只是担忧的看着她,“你腿是怎么伤的?”

    迟意眉头轻蹙,平静的面容仿佛出现了裂痕,缓缓地摇头,“不记得了。”

    程颢握拳,语气不满地追问,“我看照片不像P的,真是盛轩撞得?”

    迟意疑惑,低头看向裹成粽子的右腿,脑中出现了一轮月亮,盛轩用背顶着朝她压下来的摩托车,他好像还疼得眼红了。

    “应该不是他,他不敢撞我的。”迟意十分肯定,其他的暂时记不起来,一费力去想,脑袋就会嗡嗡的作痛。

    她连忙端起水杯吞了几片药,轻轻拍剧烈起伏的心脏,被无形魔爪紧抓着的大脑才稍微缓解了刺痛。

    身上挂着药瓶,迟意真是受罪。程颢无比心疼,望向迟意,“你呀,要赶紧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回去拍对手戏呢,有好几场。”

    “好啊。”迟意拍拍健康的左腿,略带歉意的看向央书惠,“我是不是又给剧组添麻烦了。”

    “受伤不是你能控制的,如果可以,谁不想健健康康的?”央书惠善解人意,温温和和的,抬手摸了摸迟意的脑袋。

    突然的亲近,令迟意身体一抖,将头从央书惠手心移开。她眼神转变为不安,焦躁地抓着沙发坐垫,枯瘦的手发白。

    央书惠微愣,“迟意?”

    “对不起。”这三个字,迟意得情真意切。

    “嗯?”央书惠不解,“怎么这种话?拍戏的事不用着急的,何清越跟徐瑾他们也常请假。”

    迟意对央书惠感到抱歉,不仅仅是工作上带来的麻烦,还有……明知道央书惠和谢知南有婚约,她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暗恋,继续喜欢谢知南,所以很抱歉。

    迟意脑袋瞬间沉重,沉重到她没办法抬起头,弯下细长的脖子,无法掌控意识,任由活跃的思维主宰躯体,将心中隐蔽的羞耻心、愧疚、难过——无限放大。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厌弃这样的自己,恨不得让这样的自己消失,可偏偏舍不得谢知南,放不下。

    央书惠最先发现迟意不对劲,再次拍了拍迟意的肩膀,“迟意?”

    迟意猛地侧转上身,间隔十秒就警惕地摇头,抿着唇不话。

    “姐,迟意她怎么了?”程颢被吓了一跳,担忧地走到她身边,俯身关心:“迟意?”

    “啊,是你。”迟意压抑的喊出三个字,郑怀新的名字还未出口,她就紧紧地闭嘴,再也不出其他的话,皱眉焦急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程颢一脸懵逼,“你想什么?”

    坐垫被抓出数条褶子,迟意突然松手站起身,扭头四处张望,他呢,他人呢,郑怀新在这里,央书惠也在,他去哪儿了,是不是还没回来?

    迟意快步朝外面跑去,右腿疼的发抖也没停下步伐。

    一旁的佣人眼疾手快地跟了上去。

    “迟意?”程颢不放心地追去。

    “程颢!”央书惠连忙叫住弟弟,眼神复杂地朝看了看迟意的背影,她情绪波动太大了。

    “姐?迟意她不对劲。”

    “我们先回去。”央书惠不多,拿起自己的包。

    “那迟意怎么办?”程颢不愿意走,他太担心迟意了,一定伤的很严重。

    “有医生的,”央书惠拉住他手腕,带着他朝外走,“现在我们留在这里只会帮倒忙。”

    程颢心思不若央书惠玲珑剔透,没听明白。

    央书惠也不好直,迟意腿上的伤是外伤,多半是人生病了。她和程颢是外人,不方便留在这里。

    果然,他们刚走出去就看见前院里,一群佣人围着羸弱苍白的女人。

    迟意无助地仰头,天空在眼中转圈圈,她跟着天空一起转起了圈圈。她头好疼好痛好想裂开啊,裂开了是不是就不会被挤压变形了。

    眼前黑白闪烁,转了数十圈后,迟意笔直站定,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她低着黑乎乎的脑袋!

    不待央书惠和程颢反应,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里屋飞快地跑过来,气质温润如兰,呵斥声都是凉凉的。

    “别去碰她,别跟她话!”

    “该干嘛干嘛去,这边我看着。”言白修低声道。

    “是,言少爷。”佣人们相继离开了院子。

    迟意又开始原地转起圈,因为她发现脚下大地在转圈,如果自己不跟着转圈会摔倒的!

    言白修走上前,顺着迟意转圈的方向拉住了她细瘦的胳膊,“意,别转了。”

    “顾远征?”迟意惊讶,突如其来地头晕目眩,胸口恶心作呕。

    她勉强扶着言白修的胳膊,朝一边干呕了几声,一边断断续续的,“郑怀新来了。”

    言白修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迟意挣开他的手,歪歪斜斜的找’郑怀新’的身影,最后终于找到了。

    她笑呵呵的抬手,指着远处台阶上,同旁边男人道,“你看,书惠也来了。”

    完,迟意就往旁边一倒。

    好在言白修应付这种病人不是一次两次,稳妥的接住她,迟意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没能好好地告别,央书惠与程颢离开了。

    —

    车内,程颢跟央书惠各自表情凝重,谁都没有先开口。

    程颢少见的没有开音乐,年轻的脸庞皱出褶子。

    央书惠坐在副驾驶里,看向窗外飞驰的湖光山景,眼中一片黑水的沉寂。

    她掏出一盒香烟,但考虑程颢在车内,便将抽出来的细烟放回去了。

    “你想抽烟就点吧,我没关系。”

    “不用。”央书惠道。

    没有回桓宇市,程颢载着央书惠去了江北的公寓,香照山下来的四十分钟里,谁都没有话。

    直到程颢先下车离开,央书惠开银色的火机,点上了一支烟。

    蹙了一路的翠眉,伴随着烟雾,终于在空气中得到了舒展。

    迟意今天这个状态,她很熟悉,是一种糟糕透顶的压抑情绪。

    央书惠猛吸了一口,烟还没吸入肺部,她就被呛得狠狠地咳嗽起来,绷着的情绪跟着肺部抽搐泄露,咳嗽声也是低沉悲伤的。

    她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和迟意一样,睡不好,吃不好,却在人前表现的一切都好,偶尔也会坚持不下去,情绪崩溃。

    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很多人试图将她带离痛苦的旋涡,却没有一个人能给她好好活下去的希望,所有着懂她的人,告知她苦难都会过去,然而没有。

    苦难不会过去,它在心里发芽,生根,你只能适应它的成长。

    以此铭记她逝去的爱人,才能永存于心。

    “谢寻北。”央书惠嚅嗫的唇颤抖,捂住了双眼,递烟的动作迟缓而熟稔。

    两行清泪顺着指缝滚下来。

    她将他们的故事写在了剧本里,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恋人。

    一根烟抽完,波动的情绪也得到了片刻缓解。央书惠不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迟意的,也许是她高调的粉#南风知我意#的CP?但真正让自己留下印象的,是迟意有一枚很漂亮的订婚戒指。

    希瑞夫雪钻。

    原本这一枚稀世珍宝应该出现在央书惠和谢知南的订婚戒指上,谁能想到,命运就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一切又都安排的刚刚好。

    央书惠点上第二根香烟,夹着香烟的手靠着车窗,抖落烟灰。

    傍晚的风还带着干燥的热气,钻入开着空调的车内,两股气流交替,让央书惠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央书惠拿出手机,了一通电话。

    许久后才接通。

    “喂,是我。”永远都是央书惠先开口。

    “有事吗?”谢知南声音冷清依旧。

    央书惠道,“回国吧,你留在阿洛塔没有任何意义,不要跟谢寻北一样傻。”

    谢知南没话,轻声咳嗽。

    “感冒还没好吗?”央书惠追问。

    “电话来是有事吗?”待肺部剧烈的收缩结束后,谢知南重复了遍。

    他站在卧室的窗前,窗帘拉开了一边,看向林间初升的太阳,这个点是国内的15点。

    “迟意。”央书惠了两个字。

    谢知南沉默了,刚恢复安静的肺好像被刺激了般,再次收缩,鼓跳牵扯着胸腔的血管,止不住的咳嗽。

    谢知南按下静音。

    他用力按住肺部,手腕里是一根红色的绳子,比不上精致的编织手绳,更像是将发绳随意绕了两圈。

    这一次咳嗽,再许久之后才平息。他重新再接听电话,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刚才什么?”

    “没什么。”

    日出的光线微亮,照在沉默的窗前。谢知南不知该不该去问,而央书惠提迟意,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阿洛塔东区混战爆发,国内的通信全切断了,很难通过网络去获取外界的信息。

    咔嚓轻响,火机冒出蓝色火焰,央书惠点上了今天的第三支烟。

    央书惠故意什么都没,而谢知南也没挂断电话,这次的心理战,是谢知南输了。

    央书惠轻轻勾起唇角。

    “你了迟意。”谢知南道。

    纵然被央书惠发现了他想隐藏的心思,他的关心依旧含蓄而克制,不是’她出事了’、‘她过得好吗’,只一句很简单,甚至很容易被无视的问话——“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事,这通电话不就失去了意义?”央书惠情绪上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放松,缓缓开口了起来。

    谢知南专心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央书惠讲述完了迟意过得一点都不好的现状,末了,她道:“如果你没算回国,就不应该给她爱情,让她因为你而迷失在爱情的幻想中,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和你哥,一模一样。

    谢知南垂眸,纤长的睫毛挡住眼中情绪,音色低了几分,“我没有给她爱情。”

    “你给了她错觉。”央书惠一针见血,“一种爱情会有结果的错觉,如果一开始就做不到,为什么要让她爱上你。”

    谢知南紧紧地握着手机,他没有给迟意错觉,迟意最后的选择也不是他。

    相反,是迟意给了他关于爱情的假象。

    谢知南听着央书惠的控诉,或许央书惠只是想谢寻北,而了这一通电话。

    眼帘抬起,平静的长眸望向窗外的草坪,阳光肆意洒落,喷泉的水花里,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光着脚丫在草地上奔跑。

    那是迟意做出选择的日子,像极了闯入山顶的精灵。

    精灵会找到了回家的路,只是在山顶做短暂的停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