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舵主木然着神色离开了, 千岁忧蹦蹦跳跳地走进去。

    乔峰看着少女的模样,笑问:“怎么过来了?”

    少女双手背负在身后, 语气爱娇:“因为你都不过去找我, 七一大早起来了要找你玩, 所以我就带着他和八一起来了。”

    洪七双手抱着乔峰的脖子, 头还十分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耳朵,咔咔笑着,然后跟乔峰道:“去玩,去玩。”

    神雕也站在乔峰的肩膀嘎嘎叫,弄得乔峰耳朵快要嗡嗡叫。

    乔峰叹息,“八,你这嗓门快把我的耳朵叫聋了。”

    可是神雕不管,它就像是早起的公鸡要鸣似的,站在乔峰的肩膀引颈高歌。

    “嘎嘎嘎!”

    “嘎嘎嘎嘎嘎!”

    一声还比一声高,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乔峰虐待神雕。

    千岁忧瞪它, “八, 不许叫。”

    原本张着嘴的神雕听到少女的声音,大张的嘴巴合上,很是委屈地在乔峰的肩膀上挪了挪, 然后它的爪子就在乔峰肩膀上的布料抠了个洞出来。

    乔峰:“……”

    千岁忧:“……”

    两人默然片刻,千岁忧正色:“家教不严, 都是洪七没教好八,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们。”

    乔峰哭笑不得。

    千岁忧身体微微往前倾,看了看乔峰外袍上的那个洞, 试探问道:“要不……这袍子我帮你补一下?”

    虽然她女红不怎么好,从前在古墓她的衣裳都是霜姨做的,下山了就是去布庄请人做的,十分方便。但如果乔峰不嫌弃,她也是可以帮忙缝缝补补的。

    乔峰心里其实很是怀疑千岁忧到底会不会拿针线,因此只是侧头看了看那个洞,笑道:“不碍事,不过是破了个洞而已,丐帮许多兄弟还专门穿得破破烂烂的。”

    千岁忧抬头,眼神很是委屈,“难道你嫌弃我女红不好?”

    乔峰:“……”

    千岁忧却轻哼了一声,“不行,这是八抠出来的洞,我必须要帮你补,你把外袍脱下来给我!”

    乔峰:“…………”

    昨天晚上乔峰在和陆凤喝酒的时候,陆凤还在跟乔峰,人生有四件大事,无非吃喝嫖赌。陆凤喜欢喝酒,也喜欢美食,他时常到赌场流连,也有一掷千金的时候。当然,在女人的事情上,陆凤不太愿意那是嫖,但他每天入睡的时候,身边都会有女人。

    陆凤跟乔峰:“乔峰,女人都是麻烦,漂亮的女人更麻烦。你别不信,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心情。”

    乔峰并不是很理解,“既然你觉得女人是麻烦,为何总去招惹?”

    陆凤闻言,脸上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是麻烦,也有麻烦的可爱之处。她们之所以可爱,就是因为她们是麻烦。”

    乔峰笑叹:“在下江湖莽汉,不懂得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陆凤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风花雪月,那你为什么要将霍休水阁中的那匹绸缎取下来?”

    乔峰:“岁忧金铃索上的绸缎是普通绸缎,万一遇见了厉害的武器,随时便会被人削成漫天破布。若是换了由天蚕丝所制的绸缎,刀枪不入,日后她遇上了厉害对手,也不怕。那绸缎搁在霍休的水阁也是搁着,霍休还给岁忧招来了麻烦,取他一匹绸缎并不过分。”

    陆凤闻言,笑不可仰。

    “乔峰啊,你可倒霉了。当一个男人不自觉为一个女人操心的时候,肯定是舍不得拒绝她的。我都担心哪天千岁忧想要天上的月亮,你都能给她搬下来。”

    “……”

    昨晚陆凤的话尚在耳边,乔峰看着眼前少女刁蛮的模样,默了默。

    最终,他还是叹息一声,“好吧,我等会儿就把外袍给你缝。”

    千岁忧闻言,眉开眼笑:“真的?但先好了,我缝了你不能嫌丑哦。”

    乔峰心中觉得更无力了,望着少女的笑颜,也露出一个微笑,“不会嫌丑。”

    千岁忧听到乔峰的话,心里美得咕嘟嘟冒泡,她在乔峰的屋里转了一圈儿,想跟乔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溜达。不定出去走一圈,又会发现一些线索。

    不过还不等千岁忧话,陆凤就来了。

    陆凤看到千岁忧,就笑着:“岁忧,正想要找你呢。”

    千岁忧狐疑地眨了眨眼:“找我?”

    陆凤要找千岁忧拿上官飞燕的那双红鞋子,陆凤听红鞋子上面绣花所用的绣线,都是特制的。有的人天赋异禀,一摸就能知道那绣线是出自什么地方。

    千岁忧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陆凤一眼:“要上官飞燕的红鞋子,你找雪儿就是了,找我做什么?”

    陆凤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更加莫名其妙地看了千岁忧一眼,叹息着道:“我倒是去找上官雪儿了,可上官雪儿了,她暂时连人带钱全部都属于你,让我来问你行不行。”

    千岁忧:“……”

    得好像自己被托付了终身似的。

    无奈,少女只好将洪七和神雕留在乔峰那里,自己跟陆凤去上官雪儿那里拿了上官飞燕的红鞋子,拿到手之后,千岁忧还好奇地问陆凤:“你拿红鞋子给谁摸?给花家哥哥吗?”

    因为在千岁忧的记忆中,摸一摸某件东西就能分辨真假或是知道那是谁人之物的这种技能,好像只有花满楼。

    然而陆凤却笑了,“花满楼确实是一个非一般的人,他可以分辨古董的真假,但他可摸不出来这红鞋子的绣线到底是出自哪儿。”

    千岁忧更加好奇了,“居然有人比花家哥哥还厉害,那是谁?你能带我去认识一下吗?”

    天下第一神针,薛夫人。

    薛夫人已经是一个将近八十的老人家了,一手刺绣出神入化,她所绣的东西,巧夺天工,千金难求。

    薛夫人的儿子和媳妇都没得早,只有一个孙女叫薛冰。陆凤跟千岁忧薛冰是一只会咬人耳朵的母老虎,他很怕薛冰,但他这次为了要追查红鞋子的事情,必须要去见薛夫人。

    薛夫人对人一向不假辞色,但她却很喜欢陆凤这个年轻人。

    即便是薛夫人很喜欢陆凤,但陆凤还是不能带千岁忧去见薛夫人。

    千岁忧:“为什么?因为你怕薛冰会吃醋?”

    陆凤:“……”

    千岁忧嘻嘻一笑,将拿在手中的那只红鞋子往陆凤的怀里一塞,语气很是轻快,“别怕啊,等我见到了薛冰,我告诉她,我的心上人不是你,不过大智大通造谣洪七是你私生子的事情,你要自己去解释哦。”

    陆凤:“…………”

    最终,陆凤还是没带着千岁忧一起去见薛夫人,因为千岁忧长相太过抢眼,万一遇上薛冰……陆凤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拿着千岁忧给的红鞋子,红披风一卷,溜了。

    千岁忧看着陆凤远去的背影,立在原地半晌。

    她似乎是在想是什么事情,又似乎只是站在原地发呆,连花满楼来了都没发现。

    花满楼站在离千岁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微微侧首,笑着喊了千岁忧一声。

    “岁忧。”

    千岁忧回头,“花家哥哥。”

    花满楼:“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陆凤走了吗?”

    千岁忧点头,随即想起来花满楼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花满楼:“他一定是去找薛夫人了。薛夫人号称天下第一神针,不论是什么绣品,只要经过她的手指,便能了解出处。”

    “陆凤也是这么的,但我只是在想,知道绣线出自何处,又有什么用呢?天下买绣线的地方何其多,来来往往的人更多,谁又能记得住谁呢?更何况公孙兰擅长易容之术。”

    花满楼:“你的有道理,但有迹可循,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要强一些。”

    千岁忧默了默,笑道:“你的有道理。”

    但在千岁忧心里,她还是在想着林朝英的事情。师父这个月的三十,红鞋子的人会在此地聚会,至于会选在什么地方,还不清楚。

    师父还,公孙兰除了邀请师父加入红鞋子之外,还邀请了另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呢?

    千岁忧试着细细搜索脑海里的记忆,可是已经不太能想得起来了。

    惆怅,千岁忧有些担心师父。

    虽然她对师父很有信心,但还是担心。

    毕竟,红鞋子是个邪门的组织,师父只身一人深入虎穴,她能不担心吗?

    静立在旁的花满楼好似察觉到千岁忧的心情,不由得温声问道:“岁忧,何事心中不痛快?”

    千岁忧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她转身看向旁边一身白袍的男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花满楼与这样的人,可真的算是人间宝藏了。

    奈何有人眼瞎,偏不懂得珍惜。

    千岁忧:“花家哥哥,我没有心里不痛快,我在想我的师父。”

    花满楼:“你的师父?”

    千岁忧:“我许久不曾和师父待在一起了,心里总是免不了想她。”

    花满楼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柔声安慰:“等红鞋子的事情一了,乔帮主就会护送你回终南山,到时你就能见到你的师父了。”

    千岁忧笑着“嗯”了一声。

    花满楼这时又:“我刚好想出去走走,你可愿意与我一同?”

    千岁忧一愣,随即笑着道:“愿意的,我去跟乔峰和木姐姐一声。花家哥哥,你想去哪儿走走啊?”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城外酒肆。”

    城外酒肆。

    一对男女坐在二楼靠栏杆的雅座上,这对男女到酒肆来,不喝酒,却让店家要了茶具煮茶,十分的别出心裁。

    放在别人身上,若有人到酒肆中泡茶,早有人当他们有病。可搁在这对男女身上,却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只见那红衣少女眉目如画,她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眸子好奇地看着酒肆上的人。

    此地人来人往,不乏江湖好汉在此稍作休憩。

    千岁忧跟着花满楼在这地方坐了一天,就已经听到了许多的江湖八卦。

    譬如武林中有十只母老虎,一只比一只漂亮,而这十只母老虎都是陆凤的红颜知己。

    又譬如天下第一神针的薛夫人可惜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之术无人继承,她的孙女薛冰其实连绣花针都不会拿。

    ……

    巴拉巴拉,诸如此类的八卦很多。

    花满楼一直安静煮茶喝茶,并不多。

    千岁忧对各种各样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也并不缠着花满楼话。两人在酒肆一坐,就坐到了傍晚时分。

    晚霞满天,千岁忧手里拿着茶杯,嗅着那淡淡的茶香,想起也曾有一个傍晚,她和乔峰在无锡城中的一家酒楼这样单独相处。

    那是她与乔峰第一次单独相处,的是全冠清和康敏要陷害乔峰之事。

    千岁忧的心思正飘远着呢,忽然店里的伙计引了两个人上来二楼的雅座,那两个人,一人穿着白色的衣裙,五官俏丽,很是好看,另一人穿着青色的衣裙,一袭青色长裙,裙摆拽地,长得更好看。

    最关键的,是那个青衣女子气质冷清,却有着一双似嗔非嗔含情目,令人看得移不开眼。

    千岁忧看呆了。

    两人在雅座中坐下,伙计殷勤地为两人擦了桌子,临下去的时候大概是觉得两个女子长得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她们两眼。

    谁知那白衣女子见状,脸一板,手起剑落,眼看就要将伙计的胳膊砍下来。

    而那青衣女子坐在旁边,嘴角噙笑,眼皮都没掀一下。

    千岁忧眉头微蹙,将放在桌面上的淑女剑扔了出去。

    淑女剑擦着店伙计的耳朵而过,“锵”的一声响,淑女剑已经将那白衣女子的利剑挡开。

    店伙计吓得脸色发白,当场就跪了,“姑奶奶,饶命啊!”

    那白衣女子手中利剑被人挡开,一双美眸迸发出冰冷的杀意,她转头看向千岁忧。

    千岁忧手中拿着杯子,徐徐抬眼,望向那白衣女子。

    “他不过是因为觉得你相貌好看,多看了一眼,并无亵渎之意,你何必下手那样狠毒,要废他一条胳膊。”

    白衣女子闻言,冷声笑道:“他想看,我同意让他看了吗?”

    千岁忧秀眉飞挑,语气也很是轻慢,“既然你不同意让旁人看,那你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啊。人长一双眼睛,便是用来看的。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你不同意别人乱看,那你倒是别乱抛头露脸。”

    而此时,花满楼也站了起来,他微微侧身,面对那白衣女子的方向,徐声道:“爱美之人,人皆有之。想来这位伙计,也是看到了姑娘貌美,一时失礼。姑娘一出手便要砍下他的胳膊,未免太过歹毒。”

    白衣女子闻言,顿时凶巴巴的,“这与你何干?”

    花满楼:“这本与我无关,但姑娘又有什么权利要废了一个人的胳膊呢?”

    千岁忧将手中的茶杯一放,附和道:“就是,花家哥哥的好!”

    白衣女子闻言,恼羞成怒,手中利剑朝花满楼飞去,只见花满楼白色宽袖微扬,右手已经抬起,他的中指和食指夹住了那飞来的剑锋。

    白衣女子见状,顿时愣住,“灵犀一指?陆凤是你什么人?”

    花满楼两指一放,宽袖轻拂,那利剑便已飞回了白衣女子的桌上,他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徐声道:“在下花满楼。”

    白衣女子脸色一白,神色顿时十分复杂。

    而那个跪下的店伙计还在她脚边跪着瑟瑟发抖,她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滚!”

    那店伙计听到白衣女子这么,飞快地滚了。

    白衣女子见那伙计走了,神色很是纠结,纠结了半天,她还将方才千岁忧扔过去的那把淑女剑捡起来,然后徐徐走到了花满楼和千岁忧面前。

    千岁忧:???

    这又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白衣女子将淑女剑插入千岁忧放在桌面上的剑鞘,然后朝千岁忧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声音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方才多有得罪,妹妹别往心里去啊。”

    白衣女子又转向花满楼,她仪态万千地朝花满楼行了个礼,捏着嗓子道:“不知道阁下是花家七童,方才冒犯了。”

    白衣女子咬着红唇,俏脸飞红,“女子薛冰,是陆凤的……朋友,不知花公子可知陆凤如今人在何处?”

    千岁忧:“……”

    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