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窃君欢 > 第83章 尘埃落定(上)……
    阮瑶离阮奉羲最近,自是最先听清了他口中的话,她愣了一瞬,总算反应过来“程子安”是何许人。她惊怔地看过去,就见向辛身侧跟着一个衣着简素,但气质绝佳的男子。

    那人面容温润,目光平和,虽已年逾四十,但乍一眼看去却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阮奉羲这边,目光缓缓地投了过来。但比之阮奉羲的惊讶,他的神色却极为平静,仿佛一早便知道彼此是旧识。

    阮瑶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记得自己最初的算,她迎面走上前,嘴角含笑道:“程先生……”

    她话才刚起个头,身后的阮奉羲却一下冲上了前直奔着程子安而去,大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阮瑶蹙起眉,她刚想转头让厮将阮奉羲拉走,面前脸色平静的程子安却意外地主动开了口:“侯爷许久不见,倒是一点未变。”

    阮瑶:“……”

    看着是个没有半点攻击性的文人,怎的感觉这话倒是别有深意?

    阮奉羲青着张脸,双眼死死地盯着程子安,那模样像是遇见了几辈子的仇人般,他咬着牙道:“别阴阳怪气的,你以为本侯不知你安的什么心思,从前你想着破坏我和蓉儿的感情,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程子安摇头失笑,“倒是我低估侯爷了,这么多年,您猜忌人的本事倒是愈发长进了。”

    “你!”阮奉羲气极,可他一时又无话可,恼怒之下忙喊了两个厮上前,“将此人撵出庄子,今后一步也不得踏入!”

    阮瑶闻言,当即伸手将那两人拦下,她转头看向阮奉羲,道:“你可知你要撵走的是何人,阿娘如今能清醒,皆是因他带来的一味药,你这要是将阿娘的恩人赶走?”

    “恩人?”阮奉羲一愣,但又很快变了脸色,“什么恩人,他这是早有预谋,你以为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况且你阿娘需要的什么药,我难道还不能替她寻来吗?”

    月凤这时突然轻咳两声,道:“虽然你们争执与在下无关,不过程兄的药可不是什么早有预谋,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不必同他解释,清者自清罢了。”程子安语气淡然,目光沉静,他看向阮瑶,嘴角微微弯起,“你就是傅蓉的女儿阮瑶,对吗?”

    阮瑶一怔,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她点点头:“是,程先生,这次阿娘的事还要多谢你。”

    “无需道谢,就算是素昧蒙面的人,我也会施以援手,况且是傅蓉。”

    程子安这话得坦坦荡荡,可阮奉羲却阴沉着脸,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只怕他已经将对方杀死无数次了。

    阮瑶很不喜欢他这种仇视的目光,正想着该怎么和程子安单独话时,桑姑姑却忽然从寝屋里走了出来,对着她道:“瑶儿,你阿娘醒了,是想要见你。”

    边上一圈人都安静了下来,阮瑶对着程子安微微颔首,而后独自朝着寝屋而去。

    寝屋里飘着淡淡的药味,她一进去就听见傅蓉在低声咳嗽。

    “阿娘,你怎么样?”

    “外面在闹什么?”

    傅蓉皱着眉,嗓音有些沙哑。

    阮瑶接过红袖递来的水,并没有立刻解释,“阿娘,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傅蓉也没有拒绝,她难得有气力坐起来,自然是想和阮瑶多一会儿话。

    “吧,外面这是怎么了?”她完又忍不住掩唇重重咳了两声。

    阮瑶赶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道:“阿娘,你如今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这话你不是也常和我吗,怎么现在自己反倒忘了。”

    “月神医都了,我这咳嗽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你一直避而不谈……”傅蓉目光微变,“是不是你爹在外面闹?”

    爹这个字眼对阮瑶而言变得有些陌生,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道:“算是吧,但……其实阿娘,还有件事或许应该告诉你。”

    “嗯,什么?”

    “外面除了爹以外,还有阿娘的一位故人……”

    “瑶儿!”

    桑姑姑突然出声断了阮瑶的话,她一顿转头看去,就见桑姑姑一脸不认同地朝她摇头。

    她先是一阵疑惑,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当时那味药就是桑姑姑去取的,也就是她已经见过程子安了?

    傅蓉见两个人神神秘秘的,不由好奇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的,瑶儿方才故人,什么故人?”

    阮瑶看着桑姑姑,沉默片刻后抿唇问道:“姑姑为何不让我,是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吗?”

    对于程子安,她只是在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有所了解,难道,程子安也伤害过她阿娘?

    桑姑姑重重叹了口气,她瞧见傅蓉眼里的好奇与阮瑶眼中的不解,终是选择开口坦白:“蓉儿,程……子安他回来了。”

    屋内一时静默,傅蓉微张着嘴,半晌才出话:“什么,你什么,子安,子安他回来了?”

    “是,”大概已经开了头,桑姑姑也便没了犹豫,“他他其实一直有在燕安,只不过每一年绝大多数时间他都会到大褚各地教书,顺便帮山上的大夫带一些当地的药材。”

    “这次你能醒来,也是因为他带了南边独有的草药。”

    傅蓉神色惊讶,“那,那他知道是我吗……”

    “知道,他与我,他是特意请月神医带他进来的。”桑姑姑着,话中带着喟叹。

    阮瑶听出其中还有深意,不觉好奇道:“姑姑似乎并不远程先生与阿娘见面?”

    傅蓉也是一愣,她看向桑姑姑,迟疑地问道:“是因为当年他想带我离开的原因吗?”

    “蓉儿,你知道,比起阮奉羲,我更愿意你能和程子安在一起,可当年的事,若不是他起了带你离开的心思,之后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

    “姑姑!”傅蓉一时情急,刚一喊出声便弯着腰咳嗽起来。

    阮瑶心里一紧,忙递过水去,“阿娘,你别急,有话慢慢。”

    傅蓉轻轻抿了口水,待到气息稳定后才又看向桑姑姑,道:“姑姑,当年阮奉羲那般怀疑我,我本也是算离开的,若不是发现有了孩子……”

    低哑的声音忽然一滞,再响起时已经多了些许哽咽,“那个时候子安想带我离开也是为了帮我,反倒是我,害得他明明一生清白,却被迫离开燕安,身负才华却不得不隐姓埋名在外漂泊。是我对不起他啊,姑姑。”

    “我知道,姑姑都知道。”桑姑姑忍不住抱住傅蓉,流泪道,“是姑姑想错了,是姑姑的错。”

    阮瑶心里酸楚,别开脸轻拭去一滴泪。

    “好了,好了,莫哭了,你身子刚好些,莫哭累哭伤了。”桑姑姑赶忙擦干眼泪,又轻拍了拍傅蓉的肩,“如今程子安就在外面,你若是想见他,也再没有人能拦着了。”

    “我,我没脸见他……”傅蓉神色纠结。

    阮瑶开口道:“阿娘,你忘了吗,姑姑了,他是特意求了神医才跟着来的,他一定很想见你一面,你若是避而不见,只怕是不妥。”

    桑姑姑这下也点了头:“瑶儿得有理,你还是见一面吧。”

    傅蓉考虑了片刻,最终点点头,抿唇笑道:“也好,那就见一面吧。”

    程子安进了寝屋,自是少不了阮奉羲的震怒和喝骂,他在院子里不眠不休等了这么多天,等到却是别的男人进了自己女人的屋,这他如何能忍?

    可就算他怎么在外吵闹,封承瑾一早让詹越安排的人还是很好地将他挡在了外面。甚至,因为庄子里大多数人都更喜欢傅蓉和阮瑶,除了侯府来的几个厮,再没有人愿意帮阮奉羲,他最终只能在外把自己气得心肝肺生疼,僵持半天软了身体倒在了厮身上。

    阮瑶到底还念着生恩,哪怕之前放过狠话,她也还是安排了人去找大夫上山。

    月凤在一旁听着她吩咐,不免有些奇怪道:“我这个大夫就在眼前,阮姑娘何需另找他人?”

    阮瑶回眸看他,笑道:“月神医愿意医治他?”

    “……不愿意。”月凤难得面上尴尬。

    阮瑶挑眉,倒是浑不在意,道:“我一早便让他离开,是他自己不走非要耗在这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罢了。况且,月神医是王爷特意请来医治我阿娘的,本就与镇北侯无关。”

    月凤听了觉得有意思,正要再些什么时,边上一个身影突然插了进来。

    “好了,你今日一早也够忙得了,坐下歇歇。”封承瑾一手扶起阮瑶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后腰,慢慢朝着亭子走去,“厨房今日也做了一些汤团,可要让他们煮了尝尝?”

    阮瑶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遂点下头道:“好,你也吃一些?”

    “好。”封承瑾勾唇笑了笑,扶着她坐下后,在她发顶轻轻一吻。

    月凤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忽觉一阵恶寒,他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詹越,问道:“你见过你们王爷这样吗?”

    “……”

    詹越别开眼,装作没听见。

    程子安很久都没有出来,阮瑶吃完一碗汤团,没过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封承瑾见状,正算带她回房休息时,寝屋那边却突然有了响动。

    程子安出了寝屋,他看了眼亭子的方向,不紧不慢地朝这儿走了过来。

    “程先生,你和阿娘聊得如何?”阮瑶慢慢站起身问道。

    程子安扫了眼亭中众人,最后才将视线落在阮瑶身上,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信纸,道:“这是你阿娘写的和离书,麻烦你交给镇北侯,让他尽早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