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个标准的俯卧撑做完,白景潭的面色依旧冷冷淡淡,似乎连呼吸都没有急促半分。

    只有鬓发被汗水浸透,水渍顺着流畅的颌骨线条淌入颈侧,再一路没进衣领,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牧南屿眼尖地看到白景潭颈侧贴近颌骨的地方有一颗深红的痣。

    在他侧过脸,脖颈的皮肤绷紧的时候,那颗痣就会完全显露出来,莫名有些妖,还把他的肤色衬得更冷了。

    哟,竟然没晕,看来书呆子也没那么娇弱。

    牧南屿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

    没过几息工夫,白景潭就沿着跑道开始了一公里跑圈。

    步调不紧不慢,在阳光下泛着深棕色的短发微扬,眸光冷然沉静,从容得不像是在罚跑。

    接连看到两个帅哥,队列里的姑娘们开心得不得了。

    大着胆子在教官眼皮子底下偷偷斜眼去瞄跑道上的人影,瞄不到了就大大方方地往方阵前方看牧南屿,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白景潭跑了两圈,总教官眼看着队伍里一大半人快要得斜眼病,眼皮“突突”直跳,叫住了人。

    “好了,念在你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剩下的两百米就免了吧。”

    “至于你――牧南屿是吧?刚刚你们方阵的教官跟我了,他们队列已经满人,多一个排着不好看。正好我们队列缺个人,你就留在这里。”

    体育科学专业的方阵响起了一片唉声叹气。

    法学专业的方阵响起了一片掌声。

    新生全员到齐之后,便是排队去领军训服。

    统共几十块钱,从头到脚全包,衣服的质量可想而知。

    饶是牧南屿粗糙惯了,拿到一双还散着一股廉价塑胶味道的鞋子时,还是忍不住垮了脸。

    味道大也就算了,鞋底还邦硬。

    穿这鞋站一天军姿,袜子得臭死不,脚底也会难受得要命。

    “屿哥,屿哥!卧槽,我无语了啊,我刚想试试衣服,结果用力一扯,这衣服直接裂开了!”

    关方哭丧着脸,披着件军训服外套朝着牧南屿走过来,肩膀那里破了个大洞,靠着几根线连接的袖子摇摇欲坠,显得滑稽又可怜。

    “而且我明明拿的是175的码子,结果它根本不够大,我扣子都扣不上!”

    关方越越来气:“这衣服绝对有问题,跟个破布似的,这怎么穿――”

    他们隔壁不到五米的距离,白景潭慢悠悠地系好了腰带。

    破布似的衣服在他身上妥妥贴贴,从肩线到裤腿无一不合适,腰带一扣就勾出漂亮的倒三角身材。

    额前的碎发往后梳,军帽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修长漂亮,浓墨重彩。

    关方怀疑人生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外套下凸出的肚腩,在斜眼看一眼自己肩上的破口,五官难过得皱成了一团。

    同样都是十八、九岁的男生。

    同样都是南阳大学的学生。

    为什么人家像是上帝的毕业设计,他就像是到人间来凑数的?!

    上帝的毕业设计转过身望向了他们。

    “牧南屿,怎么不试试衣服?”

    牧南屿食指和大拇指捏着胶鞋的鞋带,把散发着味道的鞋拎得远远的,再一扬手里的一叠衣服。

    懒洋洋地:“试什么,你这身板都能穿,我会不能穿?”

    白景潭没有话,缓步走到了他面前站定,肩膀就比他高了那么五公分,似乎还要宽一些。

    牧南屿不爽地皱了一下眉,一抬眸,瞥见了白景潭唇角微勾的弧度。

    此时无声胜有声。

    像是明明白白地在反驳他那句“身板”。

    “啪”的一声,牧南屿把胶鞋扔在了地上,沉着脸拆开了衣服裤子的包装袋,开始往身上套。

    关方还沉浸在“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悲伤中,没有发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茫然地问:“屿哥,你不是不试衣服吗?”

    牧南屿“咔擦”一声扣好腰带,一拉衣服下摆把外套整理妥帖,盯着白景潭回答关方的话。

    “我这不叫试衣服。”他满意地扬眉,“这叫模特秀――白景潭,怎么样,我是不是我不用试?”

    琥珀色的浅淡凤眸里映着男生颀长的身形。

    常年的体育训练让他的肌肉线条很劲瘦漂亮,哪怕腰带扣出的一截腰很纤细,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瘦而匀称,皮肤也白,眉眼更好看得可以去参加选秀101。

    白景潭微凸的喉结迅速滚动了一下。

    “还有帽子。”

    牧南屿一撇嘴,捞起帽子往头上扣。

    “帽子还能有什么问题?你是没见过我反戴鸭舌帽有多帅――”

    宽大的军训帽子无情地把他的脑袋罩进去了一半。

    像是顶着一口迷彩的铁锅。

    军训发的帽子尺寸是统一的,由于要顾及大部分人的头型,尺寸就做得偏大。

    牧南屿脸,头围也,很上镜的脸在这个时刻就显得一无是处。

    关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牧南屿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帽沿直接遮住了他的眼睛。

    换作平时他早就摘下帽子陪着关方一起开始笑了,但是现在白景潭还“虎视眈眈”地站在他面前等着看他的笑话。

    什么时候都可以自嘲,唯独死对头在的时候不可以。

    牧南屿天生唇角微微上扬的薄唇竭力压着,憋住了笑,玫色愈艳了一层。

    不服气地把帽子取下来,重新戴了一次,这一次他特意把帽子的倾斜度弄得很大,果然成功把帽子稳在了自己头上。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帽子也没问题吧?”

    他冲着关方一招手:“走,我带你去校外找裁缝铺子,帮你改军训服。”

    “真的吗?!谢谢屿哥,屿哥帅死了!”

    牧南屿扬着头朝着关方走了一步,刚动弹一下,帽子和脑袋勉强维持住的微妙平衡瞬间被破了,帽子兜头朝着他的脸罩了上去。

    和帽子一起掉在地上的,仿佛还有他碎了一地的尊严。

    “我们大学位置偏,裁缝铺要到市中心才有。教官只给了我们一个时回寝室换衣服,来不及出去改衣服的。”

    牧南屿的脸烧了起来,看着白景潭先他一步自然地捡起了掉落的帽子。

    对方的嗓音依旧寡淡,就是藏了一点儿若有若无的轻笑。

    “但是我会一点针线,我帮你们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