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南屿一句脏字堵在了喉咙口。

    眼见着碎瓷片已经近至脚踝,他心知那畜牲就是想趁他躲闪、受伤的空档借助巷子错综复杂的地形逃跑。

    牧南屿一咬牙,不仅没有躲闪,反而俯下身朝着畜牲的双手抓去,企图将之反拧过来。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腰上忽然传来一股不容反抗的拉力,因为酒精已经有些迟钝的身体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就撞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呲啦”一声,碎瓷片锋锐的尖端划过了他的球鞋面,直接割开了一道深口子。

    那畜牲一击不中,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就想跑。

    “草,你他妈给我站住!”

    牧南屿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紧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听到响动又倏地抬眸,沉着脸骂了一句,挣扎着想追过去。

    “白景潭你给我放手,这人可是――”

    “牧南屿,你是不是疯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罕闻得嘶哑,几乎是吼出来的。

    腰上的禁锢一松,牧南屿顺着惯性往畜牲逃跑的方向跑了两步,手腕却又被猛地拽住。

    他回过头,对上了白景潭寒冰涌动的狭长凤眸。

    对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削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道直线,眼下至鼻翼落着的阴影深暗地衬着琥珀色的浅淡眼瞳,里头的情绪让牧南屿一时有些分辨不清。

    他疑惑又焦急地一拧眉,听到白景潭。

    “你留在这里,我去追。”

    手腕被人松开了,对方用力之大,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指印。

    牧南屿的眉眼有一瞬的怔忪。

    他望着巷子蜿蜒的方向,巷没有路灯的光亮,越往里越昏暗。

    朝着远处奔跑的男生雪白的衬衣下摆随着晚风扬起一角,有一瞬闪耀得让他目光只能停留在他的身上。

    白景潭的身影没入了一片黑暗中。

    旋即是一声惨叫和重物砸地的声响,是那畜牲的声音。

    想不到白景潭这样的三好学生,揍起人来也挺狠。

    牧南屿紧绷着的脊背松了下来,垂着头盯了一眼自己破了一个口子的球鞋。

    破口已经完全穿透鞋面,能看到自己的袜子了。

    如果那一下真的划到他的脚踝……

    “屿哥,屿哥!”

    牧南屿挑眉,转过身,看到关方气喘吁吁地朝着他跑过来,身后跟了两个警察。

    “屿哥你没事吧?我,我把警察带来了。”

    “我没事。”

    牧南屿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除了刚才揍人的时候用力过猛,关节有些酸痛,别的没什么问题。

    他走过去把受欺负的男生带到了警察前面。

    “那个畜牲……”牧南屿轻咳一声,改了辞,“那个嫌疑犯,我的同学去追了,已经抓到了……喏,在那边。”

    这附近没有监控,但是有受害人亲自指证,加上嫌疑人的心理素质实在不怎么行,警察稍微诈供两句,他就倒豆子一样全了。

    牧南屿跟着警车去了一趟警察局,领回来一笔赔偿金和见义勇为的红旗子。

    赔偿金够他买一双新球鞋。

    红旗子……

    挂在床头,挺威风的。

    他揉了一下饿得胃都在抽搐的肚子,挥着红旗冲回了火锅店。

    满满一桌子菜,除了他一开始点的,还多加了牛蛙、鸡胗……

    火锅开着,白景潭和关方却各自坐着刷手机,看样子一筷子没动。

    “哟,在等我?”牧南屿拉开了椅子,瞟了两眼那盘牛蛙,“算你们还有点良心……你不是不吃牛蛙和动物内脏吗?”

    有点良心的白景潭把牛蛙下到了火锅里,眉目仍是清冷一片,只是鬓发还有些汗水的湿润。

    他反问道:“你不是爱吃吗?”

    牧南屿唇角一弯,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着白景潭笑,又很快低下头掩饰了眸里的笑意。

    憋了两刻,还是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丝轻笑。

    “好吧。”他捞起一块牛蛙,囫囵塞入嘴里,嗓音含糊着,“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军训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

    白景潭眯着眸子望着他:“你是指我哪方面表现不错?”

    牧南屿吐出一根骨头。

    当然是给我点了牛蛙和鸡胗表现不错。

    “当然是你今天帮我抓坏人表现不错。”

    话音落下,他似乎看到白景潭狭长的眸子闪烁了一下,琥珀色有些黯淡。

    他心念一动,刚大发慈悲想要补一句“不过你给我点菜也不错”,就听到白景潭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的。

    “是啊,我帮你抓坏人,见义勇为的旗子是不是也该有我一半?”

    “你想要这个?”牧南屿狐疑,“我没听见义勇为能给期末的综测加分,能拿奖学金啊?”

    白景潭缓缓摇了摇头,轻飘飘地:“我不靠这个加分,也不靠这个拿奖学金。”

    “哦――”

    也是,他差点忘了白景潭这狗东西是他们市的高考状元,又是法学专业第一的成绩入学的,估摸着单靠考试分就能一骑绝尘。

    人见义勇为就是见义勇为,根本不指望靠这个加分。

    “那你就是觉得这个旗子好看呗。”牧南屿大方地许诺,“这样吧,这旗子在我床头挂一天,在你床头挂一天,轮流着来,怎么样?”

    “屿哥,你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么――”关方最后两个字“幼稚”还没出口,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过了那面旗子。

    眉目染霜般寡淡的男生勾了勾唇,嗓音温和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好,今天先我挂。”

    关方:“……?”

    原来不是屿哥幼稚,是他们大佬都喜欢这样?

    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三个男生都是十八、十九的年纪,饿了大半天胃口好得很,一顿火锅吃了快两个时才停下来,拖沓着步子往校门走。

    牧南屿视力好,隔了老远就看到了今天他们救下的那个男生就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看起来像在等人。

    “你找我们?”

    那男生听到声响,眼睛亮晶晶地抬头望向牧南屿,脸颊有些红。

    “对!今天的事情太谢谢你了……我叫林安,在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问了警察才知道你也是南阳大学的。”

    在昏暗的暮色中,林安一双眼睛泛着蜜糖般的深棕色,因为脸颊上的两片红晕,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

    他激动地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跟在牧南屿身后的两人。

    “我……我明天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了。”牧南屿没留心林安的眼神,“你不用特意答谢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帮个忙是应该的。”

    林安还要坚持:“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论是谁遇到这种事,屿他都会出手帮忙的。”

    牧南屿愣了一瞬,手腕忽然被白景潭轻扯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听到身侧的人淡声续道。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