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进行到后半场,曹武他们专业运动员的优势还是突显出来了。

    毕竟抛开个人能力不谈,校足球队的人不论是从球技还是体力方面,都比法学专业队伍的球员高出一大截。

    哪怕白景潭已经从前锋线转到了中后场,想要尽力维持住场上的局面,防止曹武他们进球,但是长时间的跑步,拼抢,铲球,已经消耗了白景潭太多的体力。

    3:0。

    3:1。

    3:2。

    3:3。

    离比赛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牧南屿站在场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衫下摆,掌心已经冒出了热汗。

    曹武正带着球从侧方向球门突进,除了白景潭,他们队里离曹武最近的人都隔了将近三十米远,根本来不及上前拦截抢球。

    白景潭额前的碎发滴落的汗珠砸在手背上溅起细碎的水沫,晶莹地反射着阳光。

    他在竭力加速,试图在曹武跑到绝佳的射门点射门以前,将这个球抢断。

    队里的门将是个新手,紧张无措地注视着场上的局势,几乎已经放弃了守门。

    “草,这个门将在发什么呆啊,站在球门前面又防不住球,还不如上场去防守呢!”

    关方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看一眼身边的牧南屿,才发现对方的脸色比他还要阴沉,似乎还多了一层复杂的情绪。

    “屿哥,我知道你很希望潭哥能赢,毕竟那曹武三番五次恶心你俩。但要是万一输了比赛,潭哥真的很尽力了,你别……”

    “我当然不会怪他,赢不赢的,也没那么重要。”

    只是白景潭踢得那么拼,这样输了,未免有些可惜。

    不是可惜在曹武面前丢人。

    而是可惜他流的那些汗。

    曹武跑到了球门近处,顿了脚步,似乎想要起脚射门了,远处几个法学专业的球员已经放弃奔跑,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失败。

    输给校足球队。

    输给专业运动员。

    还是以比分输的。

    好像也没有那么丢人。

    输了就输了吧,一场球赛而已,算什么呢?

    一下铲球,白景潭赶在曹武踢到球之前,将球抢断了。

    身体重重地倒在绿茵场上,黑白的球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草灰,被汗水牢牢吸附在衣衫的布料上。

    曹武往前踉跄了两步,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那球会被白景潭拦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足球滚向守门员,眼里刹那划过一道凶光。

    他一边扯着嗓子喊:“抢球啊,愣着干嘛?!”

    一边装作身体站立不稳的样子,猛的一倒,穿着钉鞋的腿重重朝着白景潭的肩膀踢去。

    “卧槽,曹武他他妈假摔!摔得还敢更明显一点吗?潭哥——”

    鞋底密密麻麻的钉子一下砸在了白景潭的肩膀,带着恶意报复的力道,转瞬间让白景潭的身子在草地上偏离了几度,擦出一片倒伏的杂草。

    “白景潭!”

    牧南屿眼睁睁地看着白景潭俊美的面容蓦地紧绷了,像是涂了一层白釉一般苍白。肩膀处覆盖的球衣渗出了鲜艳的红色,触目惊心。

    草,曹武敢故意踢伤人?!

    “屿哥——”

    关方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拦,身边的男生已经像是一头炸了毛的狮子,怒气冲冲地朝着白景潭的方向冲去。

    轻而易举地翻过了隔离球场的栏杆,在观众的一片哗然声中,跑到了白景潭身边。

    “白景潭,你怎么样?”

    牧南屿蹲下身,看到面前躺在绿茵场上,满身草灰的人,想要伸手扶他起来,却又不敢去碰他,生怕不心压到他肩上的伤口。

    只有死死攥着手,杏眼已经泛出了淡淡的猩红色。

    “……屿。”

    白景潭的嗓音很哑,像是在极力熬着疼,他微微动了一下,想要撑着地坐起来,刚一动,肩膀上的血就又蔓出来一大片,血珠子连成了线,顺着他的手臂线条往下滴。

    “只是一点皮肉伤,你别担心。”

    尾音颤得快听不出来了。

    牧南屿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激烈地跃动,死命地撞击着,像是燃了火,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比赛暂停的哨音姗姗来迟,裁判和白景潭的队友们纷纷围上来,叫校医的,要绷带的……

    牧南屿豁然站起身,身边的吵嚷声传入耳朵时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一片,什么也听不清。

    墨色的眼瞳微微泛着红,像是被触了逆鳞的野兽,环视着寻找着始作俑者。

    曹武已经起身站在不远处,本来就是假摔,他除了身上沾了点灰,什么伤也没有。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面上的表情三分奚落三分讥讽,剩下的全是洋洋得意。

    “你凭什么踢人?”

    牧南屿清亮的音色沉下来时透着燥怒的戾气。

    曹武看见他时微讶地一挑眉,有点紧张地退了两步,旋即却有恃无恐地笑了起来。

    “我那怎么叫踢人呢,牧南屿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明明是白景潭跟我抢球,我被他撞得摔倒以后,才不心碰到他肩膀的。”

    “放你妈的狗屁。”

    “你他妈什么?!”

    牧南屿懒得跟他废话,两步跨上前直接揪起了他的衣领,扬起一拳。

    “我,放你妈的狗屁!”

    曹武错愕地盯着他,立即抬手想要拦下他的拳头:“你敢我?那么多人都在,你敢我,我告诉你你绝对会被记处分的,你他妈的——”

    “老子高中被记过的处分比你的高考分还高呢!”

    “牧南屿,松手!”

    牧南屿一拳已经快要砸到曹武的脸,骤然听见身后熟悉的嗓音,拳头一顿,揪着曹武的手却一点儿也没有放松。

    “……屿,松手。”

    白景潭清冷的嗓音因为疼痛,轻微地发着颤,几乎是在哄他。

    “屿,松手,别架。”

    动了手,记了处分,以后毕业都要受影响。

    为了一个畜牲,没有必要。

    牧南屿一咬牙,觉得牙根发酸,浑身的火气胀地无处发泄,偏偏白景潭的话像是一个项圈,将他死死地圈在了原地。

    他只好猛地松开手,看着曹武狼狈地踉跄后退,转过身去找白景潭。

    白景潭已经被校园扶上担架,肩膀处的衣服扯开,大块的淤青和血口子,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牧南屿愣了一下,眼神忽地空洞茫然起来。

    要怎么办?

    他能做什么?

    白景潭肩上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屿……过来。”

    牧南屿机械地走过去,校医正在给他喷云南白药,简单地消毒止血扎绷带。

    “……手给我。”

    牧南屿伸出手,被白景潭松松地圈住。

    白景潭琥珀色的凤眼微眯着,五官很冷,渗着汗。

    握着他手的掌心却滚烫。

    “屿没架……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