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南屿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气着气着,眼角却跟进了沙子似的发酸。

    他不敢跟伤病员计较,也不舍得跟他吼重话,只好梗着一口气,顺着他的话。

    “嗯,我没架……你疼吗,有没有骨折?”

    正在处理伤口的校医睨了他一眼:“没骨折,就是淤青,血止住就好了……你是他谁啊?”

    “我是……”牧南屿一开始想“他是我室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他是我哥。”

    白景潭牵着他的手紧了一刻。

    校医“哦”了一声,解释地给更详细了:“你就放心吧,你哥哥的伤不是很严重,扎好绷带休息两周左右,手就能自由活动了。”

    “两周?这么久……”

    “是啊,两周还算短的呢,要是骨折了,可就不止两周,少也要两个月了!”

    牧南屿胡乱地点了点头,陪着白景潭去往校医室进一步处理伤口,走了大半的路,急得一团浆糊的脑袋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距离白景潭参加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也就只有不到三周的时间了。

    如果这两周白景潭的肩膀都要带着绷带,也就意味着他的右手在这段时间里没法写字,没法做卷子……

    那岂不是会影响竞赛成绩?

    要是竞赛成绩不行,拿不到全国一等奖,那教务处主任答应的撤销处分也不就成了空谈?

    牧南屿越想越恼,觉得刚刚没有狠揍曹武一顿真是一桩大失误,杏眼压着染了火气,心里抓心挠肝地痒,在白景潭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

    他只有绷着脸一路牵着白景潭的手,走进了校医室的病房里。

    开学这才多久,校医室他们已经来了三回了。

    牧南屿帮着校医把白景潭搀上病床,刚在床边坐下,就听见校医。

    “同学,你帮你哥把上衣脱一下,不然肩膀那边不好缠绷带。”

    校医在一旁准备药品、绷带,白景潭自己肩膀受伤了行动不便,他帮人脱个上衣,似乎合情合理。

    牧南屿“嗯”了一声,挪了下屁股离白景潭更近了一些,伸手拽住了白景潭的衣衫下摆。

    “……你不用抬手,我会尽量心,不碰到你伤口的。”

    “嗯。”

    衣衫褪到胸口,白景潭因着疼痛紧绷着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像是玉石雕刻。

    只在临近右肩处,出现了一大片的青紫色,被钉鞋踢出的淤伤和擦伤、破口混在一起,已经止住了的血凝结成了深褐色的血痂,几乎把衣服布料黏在伤口上。

    如果硬扯的话,疼不,估计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会重新流出来。

    牧南屿抿了抿唇,抬眸盯了白景潭一眼。

    对方削薄的唇有些苍白,神情很淡,凤眸微敛着,看不出痛苦的情绪,甚至撞上他的眼神后,倏地掠过了一丝安抚的笑意。

    心口软了一角,还透出点刺疼。

    牧南屿腾出一只手托着已经撩起来的衣摆,另一只手心翼翼地去把黏在伤口上的衣料和皮肉分开。

    一块衣角扯下来的时候,他听见白景潭低低吸了一口冷气,像是疼极了,肩膀都微微瑟缩了一下。

    牧南屿手一抖:“我弄疼你了?”

    “……没。”白景潭垂眸望向牧南屿心地碰他伤口的手,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唇角却勾出了笑,“已经麻了,一点儿也不疼。”

    屁。

    牧南屿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不疼你肩膀抖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白景潭他“不疼”,还是叫他揪着的心稍稍松了一些。

    “好好好,不疼。那你再忍一下,还有最后一点衣服撕开就好了。”

    牧南屿探头凑上去,下颌几乎抵上白景潭的颈窝。

    白景潭突兀的喉结极缓地上下滚动,忽然开口。

    “……其实还是疼的。”

    “那要怎么办?”

    “你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吹吹就不疼了,那是他们时候出去玩闹闹,不心磕着碰着以后,舅舅常跟他们的话。

    哄孩子的话,在他们上了初中以后就再没有听过了。

    牧南屿一下怔忪,后背突然被白景潭轻轻按了一下,又拍了拍。

    对方的语气严肃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我真的很疼……屿。”

    吹一吹伤口,又不是什么大事。

    牧南屿从了:“好好好,你别动了,我帮你吹吹。”

    白景潭阖上眸子,感觉着身前的人的体温透过他们之间细的间隙,清晰地传递过来。

    温热的吐息在空调的冷气下沾染上了清爽的凉意,拂过伤口的皮肤,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粘在伤口上的球衣终于完全被撕扯了下来。

    牧南屿松了一口气,与白景潭拉开了距离,校医拿着药水和绷带走上来。

    一边上药,一边叮嘱。

    “在伤口结痂之前,不要碰到水,万一感染发炎了就不好了。”

    “这些药啊,一天喷三次,伤口要经常消毒。天气热,容易长脓,要注意卫生……”

    牧南屿连连点头,一一应下。

    伤口处理完已经是半个时之后了,球衣又脏又破,早就不能穿了,但白景潭这副样子出去,估计马上“白景潭腹肌照”就会在新生八卦群疯转。

    牧南屿给关方发了个微信,叫他去趟寝室带件白景潭的T恤过来,一切理完毕,才从校医室出来。

    关方关心了白景潭几句后,义愤填膺地跟他们这场比赛的处理结果。

    “气死我了,你们猜裁判怎么?他这场比赛就当3:3平,明天加赛一场——曹武那明显是假摔,故意踢的潭哥,还有没有人管了?!”

    “而且潭哥伤成这样,明天的加赛怎么踢?这不明摆着就是让校足球队那帮人赢吗?”

    “没事,输人不输阵,校足球队那帮子专业运动员被业余的踢平,早就颜面扫地了——谁不咱们白大帅哥踢球帅炸了?”

    白景潭凤眸舒展少许:“哦?”

    牧南屿怕白景潭受了伤还输了比赛想不开,想着法子哄人开心,立马应和。

    “昂!譬如我,我就觉得你踢球帅炸了!”

    “你喜欢?”

    牧南屿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我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