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潭手上拎了一个塑料袋,骨节分明的手一推眼镜,神色寡淡,薄薄的镜片底下琥珀色的眼瞳却掠过一丝浅笑。

    他径直走到牧南屿身边,先向教练道了声谢,才看向牧南屿,将塑料袋递过去。

    “丢三落四的——我不知道你的储物柜是哪个,所以没给你放在换衣间。”

    牧南屿头一次欢欢喜喜地听完了白景潭的数落,漆黑杏眼眯着笑,得意地扫了一眼边上的陈秋怡。

    陈秋怡娇艳的脸快拧成了苦瓜,眼神阴沉沉的,刚才放话有多狠,现在脸就有多疼。

    牧南屿痛落水狗,故意把手里的泳镜在白景潭面前晃了几圈。

    白景潭的目光果然立即投到泳镜上边,嗓音沉了几度。

    “怎么不戴上,这个款式戴得不舒服?”

    “没,刚才戴过,挺舒服的。”

    牧南屿瞟着陈秋怡,看到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还要在白景潭面前保持微笑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就是刚刚有人,这泳镜不可能是你买给我的,我撒谎不草稿,骗人呢。”

    以白景潭的双商,自然早就听懂了他的话。

    配合地帮他出气:“我为什么不能送你东西?哥哥宠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陈秋怡的脸被得更疼了,隐隐红成了一只虾。

    省队的人都不是傻子,除了个别几个想追陈秋怡的男生,和几个看陈秋怡平时花钱很大方,跟她玩在一起的女生没有笑,其他人都悄悄笑了起来。

    声议论。

    “笑死了,陈秋怡真是……人家兄弟之间送东西,关她什么事啊?”

    “就是……我听陈秋怡好像喜欢白景潭,但是人家男生根本对她没意思。”

    “怪不得啊,听到牧南屿白景潭给他送东西反应那么大。”

    “吃不到葡萄葡萄是酸的呗,这下脸了吧。”

    牧南屿也没算把陈秋怡怎么样,见好就收,拍了拍白景潭的肩。

    “谢了,哥。那你先回去吧,不是还要准备行李去京市吗?”

    “嗯。”白景潭点头,忽然伸手拿过牧南屿手里的泳镜,调解了一下带子的长度,“你刚刚甩带子玩,应该甩松了。”

    甩松了你还能正好帮我调好不成?

    牧南屿拿回泳镜戴了一下。

    还真的正好。

    微讶地一抬眸,白景潭已经转身离开了。

    一天的训练结束,牧南屿向教练请了五天的假,回到寝室算洗个澡再整行李。

    他其实对出远门不大有概念,因为上大学以前都是舅舅帮他整行李。

    所以这回他拉开行李箱,随便往里面甩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再把游泳的设备带齐,就觉得差不多了。

    直到白景潭把他自己的行李箱摆好,坐到了他边上,拧着眉问。

    “你整完了?”

    “昂!快吧?”

    “……洗漱的牙膏牙刷呢?酒店一次性的不好。”

    牧南屿乖乖爬起来去拿牙膏牙刷。

    “……你的身份证呢?”

    牧南屿“嚯”了一声,匆忙开抽屉找身份证。

    “……你的,里面穿的裤子呢?”

    牧南屿轻咳两声掩饰住尴尬,开了衣柜。

    心如死灰:“白景潭,我缺的东西你能不能一次性完?”

    白景潭蹲下来检查他的行李箱:“再带点现金,万一到那边手机丢了或者没电了,还可以应个急。”

    忙活了半个多时,牧南屿喘着气把行李箱拉链拉好,觉得自己跟个猴子似的在寝室上窜下跳拿东西,简直比游泳训练还要累。

    “没落的东西了吧?”

    “没了。”

    “明早几点的飞机?”

    “九点的。我们可能要五点起来,乘地铁去机场。”

    “行。”

    凌五点,牧南屿睡得正香,被人摇着肩膀晃起来。

    “屿,屿?五点十分了,该起了。”

    牧南屿揉着酸痛的眼睛,生理性的泪水直往外冒,他拽着白景潭的手腕帮着自己坐起来,嗓音困得哑了。

    “……五点十分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睡了一会儿?

    怎么就第二天了?

    “嗯……外面天还黑着,可能是比较困。”

    发顶被人轻轻揉了一下,身上的裹着的被子也被人扯了下来。

    白景潭的嗓音近在咫尺。

    “我帮你把衣服递过来,你快点穿好,嗯?”

    牧南屿被他轻柔的嗓音哄得没什么起床气,胡乱点了点头,抱住了白景潭扔过来的衣服。

    但是少了两个时的睡眠时间,牧南屿真的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服。

    连太阳穴都是刺痛的,像是要炸开一样。

    男生垮着脸拉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凌五点多,天色还是昏暗的,校园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湿冷的空气带着点寒意,透过T恤的袖子,冻得他一个哆嗦。

    “冷吗,怎么在发抖?”

    “还行……就是太困了。”牧南屿了个哈欠。

    手腕蓦地被人拽住。

    “等我一下。”

    牧南屿停住脚步,看着白景潭蹲下身,把自己的行李箱开,找出一件运动衫外套。

    “你先穿着,拉链拉上,可能是睡的时间少了,心感冒。”

    牧南屿依言披上白景潭的衣服。

    一股清爽的薄荷洗衣液的味道刹那裹着暖意笼罩了他。

    “你呢?”

    “我不冷……来,行李箱给我。”

    牧南屿犹豫了一下,又听见白景潭。

    “就当你昨天叫我‘哥哥’的报酬。”

    牧南屿眼里有了些笑影,把行李箱递过去,双手揣着兜走了两步,低着头,把脖子缩在运动衫的领子里,觉得舒服了不少。

    白景潭按着他的步调,很慢地走在他身边。

    行李箱的轮滑滚过地面,“辘辘”的清脆声响。

    还没灭的路灯把他们浅灰色的影子拉得很长。

    牧南屿忽然哈了一口气,侧过脸看向白景潭,轻声唤了一句。

    “白景潭。”

    “嗯?”

    牧南屿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叫他的名字。

    在心底破土发芽,已经长成了参天巨木的大树忽然摇曳起一片枝桠。

    他定定地对上白景潭深邃的眼瞳。

    “没什么,我就叫叫你。”

    白景潭似乎勾了勾唇,没有答话。

    又走了一段路,快到校门口。

    “屿。”

    牧南屿挑眉:“嗯?”

    “没什么,我就叫叫你。”

    清冷的嗓音尾音含笑,飘散在了冷白的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