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也不知道我爹的公司算开发这里建山庄……我想叔叔阿姨在这里已经习惯了,而且我听葬在这里的好多去世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成家。”

    “你……肯定也不愿意迁墓的,对不对?”

    车内光线昏暗,偶尔有一道电光闪过,映着白景潭冷白色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瞳深得像一汪池水。

    “……是,我不愿意。”

    牧南屿拧着眉心,握住了他的手:“不愿意到时候就不签字,这是私人开发的项目,你不愿意,谁也没有权利动这块地方。”

    他感觉到白景潭的手冰冷一片,骨节凸起,散着厚重的凉意。

    “你很冷吗?”

    “还好,只是淋了雨。”

    手腕被人轻轻反扣住,力道莫名有些重。

    “屿不用担心我。”

    “我本来也不是很担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爹好像铁了心要动这块地。”

    白景潭沉默了一下,忽然偏头望向了窗外。

    “屿,你看这场雨……跟我八岁那年的,很像。”

    “胡,明明不一样了,现在有我在呢。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劝我爹不动这里。”

    “嗯。”

    牧南屿凝神看着他:“不要苦着一张脸了好不好?叔叔阿姨看到你这样,肯定要不开心的。不定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怎么会?”白景潭唇角有了一丝浅淡的弧度,瞳色还是幽深的,“他们会很喜欢你的……他们以前一直希望,我能长成你这样的性格。”

    像个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炽热的光温暖身边的人。

    不像他……

    “那我舅舅还希望我能变成你这样的呢!你都不知道,你从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每个家长都羡慕。”

    牧南屿声反驳道。

    “不过这样来,我俩在一起也算是互补了,你对不对?”

    白景潭笑了一下,轻轻搂住他的肩。

    “对。”

    迁移墓地的事情在后边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后续,长到牧南屿有时候晚上突然想起来,都会觉得这事儿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潭哥!我在拿快递的时候正巧看见了你的,顺带帮你拿回来了。”

    牧南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从床上探出头来。

    “你给我吧,白景潭帮我买晚饭去了——什么东西啊?我没听他买东西了啊?”

    “我也不知道啊屿哥,你拆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有男朋友就是好啊,连饭都不用自己去买。”

    牧南屿接过快递,得意地翘起了脚脚。

    “羡慕吧?羡慕自己去找一个。”

    “可别了,我喜欢漂亮姐姐,到时候找来了肯定是我去买饭,哪能轮得到我等着吃饭。”

    正在游戏的吴剑嗤笑:“漂亮姐姐能看得上你?”

    “吴剑!”

    “叫爹干嘛?!”

    牧南屿摇摇头,没理会寝室里吵吵嚷嚷的两个人,利索地下了床取了剪刀拆开了快递。

    “啧,这年头原来除了高考录取通知书,还有东西要用邮政寄?”

    “是吧?我也奇怪呢,你会不会是潭哥参加了什么比赛又拿奖了,这寄来的是奖状啊——”

    包装拆开来,还真是一叠纸。

    “嚯,我看看白景潭又拿了什么奖。”

    牧南屿把东西翻过来,定睛看去。

    《墓地迁移合同书》。

    他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又扫了几行,随后“啪”的一下把那一叠纸反着压在了桌面上。

    关方一脸懵逼:“咋了屿哥,你这脸色不大好看啊……难道潭哥竞赛失误,只拿了二等奖?”

    不能吧?就潭哥那脑子,再失误也是一等奖啊?

    “不是。”牧南屿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一团乱麻,“不是奖状……等白景潭回来以后再吧。”

    关方和吴剑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再问,只。

    “屿哥,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俩帮忙的,你尽管啊,别跟我们客气。”

    牧南屿点了点头,抓着手里的一叠纸,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拿出手机先给赵良发了个短信。

    【你真的要开发那个山庄?公墓就非迁不可吗?】

    赵良很快给他来了电话。

    “喂,南屿,怎么了?你想参与这个项目啊?那你早啊,爸爸早就想锻炼锻炼你了,你周末有空的话爸爸接你来公司啊——”

    “不是,我对你公司的事情不感兴趣。”牧南屿起身走到了阳台,“为什么非要开发那里?”

    “爸爸不是跟你过了,那是能赚大钱的项目,迁移墓地的合同我都已经找人拟好寄出去了,到时候——”

    “能赚大钱的项目?你让人迁移墓地,才给人家多少钱?就连公家拆迁都比你给得多!”

    他刚才看过了合同,赵良给的钱只有公家规定的拆迁款的一半。

    “……要不是我来开发这块地,拆迁这种赚钱的好事能轮的着他们吗?”

    “南屿,爸爸看过了,那边的墓地葬着的都是些外地人,给他们几万块钱已经够他们一家一年的收入了!你有什么好为他们愤愤不平的?”

    “外地人就不是人?他们老年丧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就算你不想多给,至少也按正常的价格来吧?!”

    “南屿,这你就不懂了,你口中的那是公家拆迁赔款的价,私人合同拆迁,怎么可能按那个来?”

    “再了,这事儿只要他们同意就好了,你替他们操什么心?”

    “我——”

    “屿。”

    牧南屿一张气得胀红,攥着衣摆的手已经把衣料捏得皱了起来。

    他转身看见白景潭拎着两盒盒饭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挂了电话。

    “怎么闷闷不乐的,和谁在电话?”

    牧南屿垮着脸离开阳台,走到白景潭身边坐下,把那一叠合同推了过去。

    “你先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寝室里安静下来,关方和吴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似乎已经从他们的脸色中看出了少许不寻常。

    牧南屿盯着白景潭的侧脸看,觉得挂在寝室的时钟走针的声音吵得他有些心烦。

    “我不会签字的。”

    白景潭的嗓音很冷,旋即是一阵纸张撕碎的声响。

    牧南屿看着那叠合同被他撕成了碎片,右眼皮忽然急邃地跳起来。

    “嗯,我们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