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羁绊值刷满后我死遁了 > 第122章 神明今夜为你哭泣(补更)……
    从湖泊边回去没有多久, 德莱特就不省人事地倒下了。

    阮笙揉着红肿的嘴唇,冷眼站在一边,看着骑士们慌忙地抬走他们的长官。她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看起来如同一根脆弱的芦苇, 摇摇晃晃, 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折。

    和会乱成了一锅粥。

    不仅仅是因为骑士兵团团长突如其来的昏厥, 更因为温室花园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 活活烧死了一位被困在里面的伯爵夫人。

    “乱套了……简直是乱套了!!”

    “有人纵火?还有人暗算了少公爵大人?——究竟是哪位这样胆大包天的, 到底有什么阴谋!?”

    “……多事之秋,我早就过,不该这时候和新王建交, 内部尚且不安定,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就盯着这场和会……”

    “对了, 事发的时候,你们有谁看到公女在哪儿吗?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警卫队和骑士兵团发现命案之后,又突然出现……不得不,真的很可疑啊……”

    ……

    阮笙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她早先便预想到可能会有这一幕,在自己的嘴唇上事先抹上了毒药。她因为服用过解药所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德莱特没有。

    毒药发作的时候很猛烈, 然而要夺去人的生命时却如同钝刀凌迟,像是要一下一下地,把肉片下来那般痛苦。

    德莱特不会死得很早,却绝对会饱经痛苦的折磨。

    她想看看,病痛对他的折磨,到底会不会把他对自己的“爱意”一点一点地抹除。

    生命像一片枯枝落叶,凋零在此生最爱而不得的人手里……

    德莱特,你就给我好好地受着吧。

    阮笙垂着眼睫, 走了没几步,也跟着倒了下去。

    烈性毒药的影响到底没有办法彻底消除。她虽然不会有生命威胁,却也需要在头几天忍受这样的疼痛。正是因为受过这样的苦楚,阮笙才更加清楚,日日忍受毒药的摧残,对将来的德莱特来,将会是怎样毁灭性的击。

    他将再也不能够拿起那把金子佩剑,走上战场,再也无法以骑士之名而战。

    ……曾经,她不管不顾地挡在他身前也要举起长剑保护他,现在,即便自损,她也要亲自,把毒药喂进他的嘴里。

    眼皮越来越沉重,阮笙觉得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周围又是一片大呼叫的声音,贵族们的和会乱成了集市,尖叫声和奔跑声让周围的世界变得嘈杂而失真。

    她看到了不远处人群中的赫尔曼,也看到了二楼楼阁的罗兰。即使看不到表情,她也能猜到,他们的神色一定扭曲而凝重。

    ……

    反正都知道了吧。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不信任和怀疑的讨论声,她也听到了。

    警卫队们走过来,给她戴上镣铐。可笑的是,他们不怀疑她和德莱特的昏迷有关系,却怀疑她是杀害伯爵夫人的罪魁祸首,温室花园纵火的元凶。

    因为一个柔弱的女子,是没有办法去杀死一个比她强壮数倍的成年男子的,但是她却可以对一个同她一样脆弱的女人下手。

    最糟糕的是,阮笙也拿不出任何不在场证明。

    她保留着最后的意识,看警卫队给自己拷起了自己的双手,钳制自己的双臂,把她强硬地从地上带起来。

    “公女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看她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真让人心里发怵。”

    “即使眼睛看不见了,行为处事也这样疯癫极端、毫不收敛,真的是德不配位……”

    “‘德不配位’的,你们是没经历过去年那场荒诞不经的升学宴,现在想起来,那个晚上我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噢,该死,要不是赌咒发誓了不能,我真想让你们听听这个巨大的黑色玩笑……”

    也有一些对警卫队处理方法的质疑。

    “可是,也没有证据吧……是只因为几个人出来质疑公女,就要把她带回去扣押吗?到底,谁也没有看见公女纵火的过程啊……”

    只是这样微弱的发声很快消失在了帝国和会被破坏的怨声洪流中。

    死去的伯爵夫人的家人跟德蒙特家族是党争关系。

    他们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家人的去世难过地掉几滴眼泪,就迫不及待出来指认阮笙的“凶行”。

    眼下,少公爵因为不明原因昏迷,假如公女也入了狱,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德蒙特家族脆弱的根基会因此折断,家族大业将永远地止步于此。

    所有的突发事件,最终都可以演变成利害的计量。谁又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谁又关心,被指认的少女到底有没有罪呢?

    赫尔曼尽管捏着掌心,颤抖着,扭曲着,却也没有上前,他仍旧不敢置信,且退却。对他来,去解救心爱的少女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这是他国的内政,他作为精灵王,不应该干涉别国内政……况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在。

    假如放在半年前,他一定会一腔孤勇,不管不顾地一头热血冲上前去,哪怕得罪所有人,也要把她带走吧。

    但是,就像是女王临终前告诉他的一样,成为了王,他得到了一切,相应的,他也失去了那一颗纯粹的、无所畏惧的心。

    他不再是伯爵家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子、帝国尊贵而傲慢的药剂师了。

    ……

    ……

    滴答,滴答。

    什么水流滴落的声音。

    阮笙艰难地睁开眼睛,她摸了摸脸上,那里有一些湿漉漉的痕迹。一些寒冷透骨的水迹顺着她的脸颊流到衣服里,衣服也变得湿湿黏黏,让她的身体禁不住一阵一阵的寒颤。

    她看不见周围,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和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费劲起来。

    她靠着剥落的墙壁,气喘吁吁。

    室内一股潮湿的霉气,似乎很久没能通风见光。

    阮笙猜测这里是地下监狱。

    第一次蹲监狱,感觉还挺稀奇的。

    她嘴唇颤抖着,试图抬起手给自己加一个清洁咒,她的身上太不舒服了,又冷又饿,不知道磕碰到哪儿了,一些地方还有淤青,隐隐作痛。

    但是她已经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算了吧。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等一会儿,休息一会,只要再睡一会就好。等到醒来再想想该怎么应付这一切吧。

    她倦怠地垂下睫毛。

    然而。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暖却笼罩了她。

    身体上的病痛被快速地治愈着,阮笙感觉浑身僵硬冰冻的血液几乎都流动起来。原本僵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身体,就好像是三月里遇到春风的枝头的花儿,竟然缓缓舒展了身体,排斥、低落、抵触的情绪也在溶散,花朵在逐渐接纳这个还有些寒冷的初春。

    ……发生了什么?

    好熟悉的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笙甚至觉得自己如同被一双巨大柔软的羽翼包裹住,揉进温暖的怀抱中。

    这样熟悉的温度让她心悸。

    “……冕下。”

    她不敢置信,呢喃声散在空气中。

    她本没有期待过任何回应。

    但是却得来了祂的回应。

    那神明的声音如临耳侧:

    “我在。”

    啊……

    只是这样两个字,就让她拥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阮笙:“……抱抱我。”

    神明回应了她。

    她被揽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世界都被金色的光芒笼罩,尽管看不到祂的容貌神情,她却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中,心悸到浑身颤抖,险些哽咽到窒息。

    “……冕下,我多希望,这不是我的梦,也不是你留在我身上的一缕神识。”少女紧紧地搂着祂,不舍得松手,“我的眼睛失明后,除了不方便之外,我没有任何感觉。直到今天,我才从心底升起这样强烈的遗憾和不甘……只要能看看你,我的心也不会如这样,浸泡在痛苦的苦蜡中……”

    她的话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滚烫的水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脖颈滑落下来,浸湿她的衣衫。

    不是潮湿的地下室顶渗漏的水,因为这水滴这样热切且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冕下……”

    少女震惊到不可思议,她忍不住伸出手,莽莽撞撞地摸索着,摸到了青年脸上的水痕,她恍惚喃喃,“您……您流泪了吗?”

    “……”

    神明默认了她的话。

    “您在为我哭泣吗?”

    “……是的,海洛茵。”

    “我、我第一次见到,哭泣的神明。冕下,您竟然也会流泪,这真让我……”

    惶恐。

    少女最后一个单词还没来得及出口,她的脸便被塞缪尔温暖宽大的手掌捧住,祂的指腹温柔地描摹她的眉眼,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传递着祂身上的温度。

    阮笙感受到了祂浓重的悲伤。她好像溺在一方悲伤的温池中,没有边际似的,只有源源不断的眼泪涌出,把她淹没。

    神明无声地流泪着,他拥着少女:“……这次不是神识,我来晚了,海洛茵。”

    那温暖干燥的指腹从她的眼睛上挪开的刹那,阮笙睁开了双眼。

    世界第一次在她的眼中变得这样清晰。微弱的暗光,被切割得不规则的阴影,地下室渗水的天花板和墙壁,简陋生锈的设施……

    还有面前的青年。

    她能看见了。

    看见这几乎令人不敢直视的时刻千年不得一见的落泪时刻。阮笙只觉得,这一刻,即便是世界也要为之恸哭哀泣。

    那样悲悯,那样神性。

    她的眼睛被一双手覆住。

    还没有取回神格,这个时候直视完全体的塞缪尔,会让她的精神受到极大的损害。

    “冕下……”

    “你问我,神也会流泪吗,我回答你,是的。”

    神明的声音响起,隔着掌心,从她的面前传来,缓慢地、缓慢地,祂承认道,

    “……神明今夜,只为你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