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奈何她桃香醉人 > 正文 第37章 第 37 章
    回到隔壁宅院,桃蓁蓁看着那匣子珍珠发呆,或许,江烨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表现出了几分兄长的样子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身后传来温柔的调笑声,桃蓁蓁回头,看着美艳动人的娘亲,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舍,不久后,她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娘亲了。

    “怎么啦?”

    看着抱着自己不做声的少女,姚妁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都这么大了,还跟时候一样爱撒娇,我以后要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哦?”

    明明要先嫁出去的是你才对

    桃蓁蓁扁了扁嘴,好半天才埋在她腰间闷闷道,“娘,你想爹爹吗?”

    姚妁华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笑了笑,“不管想与不想,他都已经不在了,蓁蓁,我们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她知道。

    所以她从未有过半点阻止娘亲再嫁的心思,甚至她知道,即使爹爹在,也会愿意娘亲能有一个安乐无忧的后半生。

    侯府,便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吸了吸鼻子,她抬头努力笑道,“娘,夫人今天和我了一件事”

    她原原本本地将陈信芳的那些话告诉了她,然后声地道,“娘,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

    “傻孩子。”

    沉默了半晌,姚妁华终于揉了揉她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顿了顿,她又不知该如何起,最终只是笑了笑,“好了,这件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你一个孩子不用想这么多。”

    “刚刚你还我长大了呢”

    桃蓁蓁嘀咕一声,抱紧了她,“我不管,今天我要和你睡!”不然以后恐怕没会了。

    “一天大两天。”

    姚妁华低笑一声,温柔地拍了拍她,“好,都依你。”

    “哥,哥!”

    胖子江骏一颗炮弹似得撞进了院,急冲冲地想找人分享自己偷听来的消息。

    “干嘛?”

    江烨十分不耐烦,使了个眼色叫墨砚将他拎出去,谁知道家伙却十分灵活,一个弯腰闪身就躲开,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我有事情告诉你,特别特别大的事情!”

    “什么啊?”

    江烨皱眉,嫌弃地看着膝盖边的屁孩儿,“你能有什么大事儿?”

    “爹要娶妾了。”

    江骏偷瞄了那边的墨砚一眼,拉了拉他,硬把他拉了下来,声兴奋地道,“桃桃真要做我姐姐了。”

    “什么?!”

    江烨猛地站了起来,瞪向他,“你听谁的?”

    江骏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他扁嘴道,“我偷听我娘和张妈妈的,她们最近在讨论置办聘礼的事情。”

    娶贵妾那也是要有排场的。

    所以,这一回是真的了?

    江烨只觉得心烦意乱,打算接受她们母女留在侯府是一回事儿,真让她娘进家门又是另一回事儿

    连他也不出来,自己内心这种强烈的排斥感是从何而来。

    “以后桃桃肯定会给我做更多好吃的!”

    胖子江骏爬了起来,在一旁畅想道,“她是我姐,肯定会特别特别疼我,哥,你以后可别欺负她了。”

    “不欺负她,欺负你好吗?”

    江烨心中有火,此时更是火上添油,伸做出要拧他耳朵的姿势,吓得胖子连忙捂住耳朵往外跑,直到跑到门边才敢反身做了个鬼脸,“这么凶,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还敢他?

    江烨几乎气笑,作势要追,吓得家伙连忙屁滚尿流地跑走,很快胖乎乎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里。

    “少爷,要不要我和赵武去做些什么?”

    看着江烨难看的脸色,墨砚心翼翼地开口,“不然,我们去把准备的聘礼烧了?”

    “你有没有脑子?”

    江烨心气不顺,听他提出这样愚蠢的建议更是不耐烦,“滚滚滚,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你这一天天是不是太闲了?”

    夜晚,江伯兆在陈信芳面前发火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准备聘礼了?妁华那里才刚出孝!”

    陈信芳蹲下去收拾地上被砸碎的杯子,沉默了半晌才道,“她守了三年,我以为,你会想早点给她一个名分。”

    不然这样不清不楚地待在侯府,又算什么呢?

    “你根本就不懂!”

    江伯兆有些烦躁地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身影有些不舒服,“你不会让下人来收拾吗?偏要自己动,有的时候,你就是喜欢没事找事,自寻烦恼。”

    指在瓷片上停住,陈信芳感觉自己就像这个被摔碎的杯子,整个人都被他的话语割得四分五裂,偏还要努力粘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是,他从来不会告诉她任何心里的想法,教她能怎么办呢?

    她想尽力打理好他的一切,他想到的没想到的都为他办好,结果却只是没事找事

    “是我多事了。”

    听到她的回话,江伯兆皱眉,“反正,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再自作主张。”顿了顿,他又道,“我会去和妁华那边商量有些事情,我日后会告诉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

    陈信芳唇边浮起一抹冷嘲,根本就不信他的话,原来不是不能办,而是要和那边商量后才能办。怎么呢,果然不愧是被他放在心上多年的女人吗?

    “我今天睡书房。”

    看着她的模样,江伯兆莫名有些不舒服,逃避似得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你照顾好骏儿,不要再东想西想。”

    “是。”

    “你,你要做什么?”

    被人眼神这么哀怨地盯着,江骏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胖胖的身体后退一步,“你别乱来,我宁死不从!”

    “什么不从?”

    徐庆哲莫名其妙,伸揉了胖子头顶一把,垂头丧气地蹲在他面前道,“我被你哥骂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

    江骏松了一口气,“你哪天不被他骂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从不从,但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嘛!

    “得也是”

    徐庆哲扁了扁嘴,却并没有得到安慰,“可是那些明明是我要送给蓁蓁妹妹的,他怎么能我在威远侯府乱扔垃圾”

    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细眯起眼睛看向胖子,“起来,我不是让你送过去的吗”

    “是被我哥发现了!”

    胖子连忙打断了他,极力瞪大眼无辜道,“你也知道,他精明得跟个鬼似得,我可什么事儿也瞒不过他。”

    “也对”

    徐庆哲又丧了下来,委屈巴巴地道,“可我真的很喜欢蓁蓁妹妹啊,骏骏,你你哥干嘛那么霸道,送个东西也要管”

    “你有所不知。”

    胖子叹了口气,肉肉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相符的忧愁,“我爹就要娶妾了,以后桃桃就是我亲姐。”

    “所以呢?”

    徐庆哲还是有些糊涂,“以我的身份,别是威远侯继女,就算是亲女也不算辱没吧?”

    “你不懂。”

    江骏摇了摇头,“我哥本来就很讨厌桃桃,现在更是视她为眼中钉,庆哲哥你又是我哥的好朋友,你喜欢桃桃岂不是和他作对?”

    “原来如此。”

    徐庆哲恍然大悟,心中又莫名有几分感动,“原来老大心中,居然这么在意我。”

    可是在意归在意,要他从此放弃蓁蓁妹妹

    他还是舍不得!

    徐庆哲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自责,徐庆哲,亏你还曾发誓要一辈子跟着老大,指哪儿打哪儿,结果现在因为一个姑娘,就生了二心!

    可是

    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平日里已经很不成器了,给二老找个乖巧可爱的儿媳妇也算是尽了孝,总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桃蓁蓁那娇美的模样占了上风,徐庆哲一咬牙,决定见色忘友一回,“我懂了,骏骏,谢谢你!”

    谢他?

    江骏有些茫然,谢他什么?

    徐庆哲却是揉了揉他脑海,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心中充满了要为了媳妇儿不顾一切的悲壮感。

    毕竟,兄弟可以日后慢慢哄,媳妇儿却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桃蓁蓁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因为江烨送的那盒珠子实在是漂亮,姚妁华又见她快要及笄,便从中选了一些,给她打了两副耳环并三支珠花,付了定金只等去取。

    这一日,那店家送来信儿,让她们去瞧瞧初样,看看有无需要修改的地方,于是姚妁华便让桃蓁蓁带了帷帽,由丫头陪着,坐了侯府的马车出去。

    这一去,在那金玉阁便遇到了熟人,原来因为天气炎热,京城各家贵女衣衫首饰也到了一日三换的时节,好巧不巧,她碰上的这波人都是在端午节时见过的,其中有几位还曾跟着取笑过她。

    桃蓁蓁抿了抿唇,也不想起冲突,看过了首饰便要走,谁知却被人唤住。

    “这不是威远侯府的蓁蓁妹妹吗?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桃蓁蓁脚步停住,到底转过身硬着头皮行了个礼,“姐姐好。”

    喊她的那人是平泽侯府的三姑娘,名唤做徐蓉的,她与其兄生得很相似,都是浓眉大眼,嘴略大的长相,只是这样的容貌在女子身上到底失了几分秀气,所以平日里习惯以扇掩唇,“妹妹客气了,上回我娘还,让我见了你多相处相处呢,可巧今日便碰见了。”

    桃蓁蓁礼貌性地笑了笑,因为陈信芳这段时间的恶补,她已经大概弄清楚京中这些贵女们的情况,自然也知道这位姑娘乃是徐庆哲的幼妹,本来平泽侯府与威远侯府也没什么交情,不过因为两家儿子相处得好,这才多了几分来往。

    其实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毕竟不是侯府正经姐,认识几个人,不要丢侯府的脸就行,这些贵女们也不会有谁会真心想与她这样身份的人结交。

    只是今日那徐蓉却格外热情,不仅主动喊了她,又还拉着她要一起去喝茶,同行的几个也比端午节那日要友好,一个个附和着,仿佛真将她当亲妹子看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名地,桃蓁蓁想起了这一句话,然而她到底脸皮薄,又想着自己与她们并无往来,更谈不上什么仇怨,于是一来二去到底被簇拥着进了一间茶楼,坐下来一起品茗闲谈。

    这里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坊,向来只接待贵人,不仅茶叶贵到以金子计算,连烹茶的水都是从城外取的山泉水,更别这周围挂着的书画,竟都是当时名家真迹,价值千金。

    桃蓁蓁看得叹为观止,行动中不免就有些露怯,听过是一回事儿,但置身其中又是另一回事儿,幸好之前学过品茶相关,虽然不能行云流水,但好歹也勉强应付了下来。

    偏偏这时候,徐蓉笑道,“蓁蓁,听我哥哥,你是个难得的才女,样样都出类拔萃,不知今日可否为我们几位姐姐煮一壶茶?”

    煮茶?

    桃蓁蓁怔住,心中开始浮起不好的预感,她虽然和徐庆哲见过两次面,但都不过打了个招呼而已,他怎么会在自家亲妹子面前提起她?

    斟酌了下用词,她勉强笑道,“我不过是个乡里来的丫头,哪里懂什么茶不茶的,姐姐别为难我了。”

    “我可不敢为难你。”

    徐蓉在扇子后似笑非笑,亏她还承认自己是个乡下丫头,居然敢恬不知耻地勾引她二哥!即使她娘亲会加入侯府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拖油瓶继女,居然还敢觊觎平泽侯府的嫡子!

    她二哥也是傻,这丫头虽长得不错,纳进来做个妾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娶她,还紧张兮兮地托自己来向她表明心迹,更可恶的是,那些送给她的珠花首饰竟也原本是要给她的!

    她二哥那个混蛋,难道她这个亲妹妹还比不上一个乡下丫头不成!

    这一回,她就要让她好好意识到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蓁蓁妹妹或许是瞧不上我们。”

    徐蓉轻轻叹息一声,朝旁边人笑道,“罢了罢了,不如让我来伺候一回,大家可不许取笑我。”

    “谁不知道徐大姐的茶艺出众,快好好给我们展示展示吧!”

    众人大笑,只是看向桃蓁蓁的眼神里充斥了轻鄙、嘲讽,又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她不是不懂煮茶,就跟她们之前聊到的那些话题一样,虽然听得懂,但很难融入进去,毕竟那些是她们从到大融入血液的东西,而她不过是短短时间内恶补的成果。

    更何况,她不是感受不到,她们是故意的。

    带着一种炫耀、轻视,还有高高在上,若有若无地排挤着她,让她清楚的明白跟她们之间的差距。

    可明明是她们主动邀自己过来的。

    桃蓁蓁不明白她们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于是忍到了现在,此刻终于有些后悔,管她们为什么针对自己,反正是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人,之前就不该怕得罪人不敢拒绝。

    正想着,徐蓉却已将茶壶提到了面前,笑道,“蓁蓁请尝尝我煮的茶。”

    “谢谢姐姐。”

    桃蓁蓁不疑有他,礼貌道谢,然后将自己的茶杯往前挪了一挪,谁知这时候徐蓉却直接将茶水倒到了她的背上,烫得她猛地一缩,惊惧地抬眼看着面前一直做好姐姐模样的少女。

    “真是不好意思。”

    徐蓉没什么诚意地道歉道,“你的伸得太长,我没有看到才伤到了你。”顿了顿,又勾起唇角,“看来你不太适合喝茶,也对,我斟的茶,哪里是人人都配喝的呢?”

    什么?

    桃蓁蓁听出她若有所指,却完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扫视了周围看戏的众贵女一眼,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还请姐姐明示。”

    “这都听不懂?”

    有人有些惊讶,看向徐蓉大笑道,“蓉蓉,我看你还是直了吧,这丫头就跟府里那些愚笨婆子似得,你不敞开了,她还真以为你不心呢!”

    徐蓉脸色也有些不快,她这些贵女们,为着颜面,从来话做事都是七分,留三分,比如今天这事儿,出去最多不过是她有些不当心而已,算不得什么错处。

    但是明白了,岂不是就是故意的?

    那她成什么人了!

    但看着桃蓁蓁眼眶儿通红的模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徐蓉一股气就冲了上头,咬牙道,“你装什么装?老实告诉你,就算我二哥愿意,你也进不了我们平泽侯府!哪怕只是做个通房丫头也不行!”

    二哥徐庆哲?

    桃蓁蓁愣住,想起那少年看着自己目光炯炯的模样,先前不觉得,可原来他竟是这样的心思吗?

    可是凭什么

    他的心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连话都没和他多过几句,更别提起什么攀附的念头!

    他,还有她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愿意进平泽侯府?还这样自作主张地给她带来一场羞辱!

    这些生在荣华富贵之中的公子姐,连尊重人都不懂得吗?

    或许,只是觉得对于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不需要罢了。

    何其可笑。

    爹爹教过她,无论贫富贵贱,人的心都是平等的,真正的高低从来都不以钱财身份来界定,而是看那个人到底做过些什么事情。

    所谓出身,不过如那树上的叶子,飘落下来,有的掉到泥土里,有的落入锦绣中,运气而已,没什么好值得称颂的。

    所以,虽然她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娘亲带进侯府的拖油瓶,也愿意为了娘亲妥协一些事情,但不代表她就承认自己低人一等。

    至少,她的心不允许。

    但这些嘻嘻哈哈的贵女们是不会明白的。

    桃蓁蓁站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的背脊挺得很直,神态平静从容,竟有着一种压倒一切的尊贵气度,使得众女们不由自主地收敛起笑容,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们莫名有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感觉自己如同跳梁丑一般。

    “话不投,无需再留。”

    桃蓁蓁微微行了一礼,又看向徐蓉,“回去请转告令兄,妄想是病,得治!”

    什什么?

    徐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她姿态端庄地戴上帷帽,打开门唤过等候的丫头离开,直到许久后,室内才有一女怯怯道,“蓉蓉,她是不是你哥想娶她,是痴心妄想?”

    她竟然敢这种话!

    徐蓉气了个倒仰,可是那丫头已经离开,连出气都找不到人,这让她更加火大,忍不住伸扫翻了面前的茶杯,淋得得满桌子、满地都是茶水淋漓。

    该死的丫头!下回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刚走出茶室,旁边的丫头就惊呼一声,抓住她的腕道,“姐,您烫伤啦?”

    这回死定了,夫人那里她可要怎么交代!

    “没事。”

    桃蓁蓁抿了抿唇,刚要收回,面前却突然落下了一大片阴影,同时有人抢过了她的腕,“怎么回事?怎么会烫伤?!”

    江烨?

    桃蓁蓁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他,想起今天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他身边的好友徐庆哲,不由得生气道,“放开我,不用你管!”

    “去拿冰块!”

    江烨却理也不理她,径直朝身边的赵武吩咐道,然后将她强拉进一个雅间,提起桌上的茶壶就替她浇淋已然红肿起来的地方。

    “你干嘛”

    桃蓁蓁还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怒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这是不想要了吗?别忘了你还欠我的东西没做!”

    “不做了!”

    莫名地委屈涌了上来,他从前的欺压,刚才徐蓉等人的戏弄,还有他此时难听的话语交织在一起,让她不顾一切地爆发出来,边哭边道,“我就是不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江烨张了张嘴,显然没有想到这丫头竟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半晌才心翼翼地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样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了,桃蓁蓁泪珠雨点儿一般地落下来,却是不肯一句话,看上去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江烨看得心口抽得疼,却还强压着声哄道,“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就是你!”

    桃蓁蓁越想越气,她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是徐庆哲是他的好友,他们一丘之貉,都不把她当回事儿,想一出是一出,还自以为是侯府少爷便了不起。

    可她从来都没有半点儿攀附之意!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江烨也不知道自己竟能将身段放得这样低,但看着她哭得眼睛鼻尖都红红的样子,所有的理智都飞了,只想先将人哄好了再,此时壶中的茶水已然淋尽,他看了看她的背,竟然托起来,轻轻吹了起来。

    赵武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身形不太明显地僵住一刻,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主子,冰块来了。”

    “拿过来。”

    江烨看了看那桶中的冰块,选了块较的替桃蓁蓁冷敷,轻轻滑动间,冰块融成水流了下来,他便又低头轻轻吹了吹。

    哭了一会儿,桃蓁蓁的理智也回来了,此时才感到了不对劲儿,微微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好,你自己来吧。”

    看她情绪平复了些,江烨也松了口气,又看赵武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心知肚明地起身道,“你先在这里处理一下,待会儿我会送你回去。”

    “哦。”

    看着那丫头低头闷闷的样子,江烨带着赵武到了外面,压低了嗓子道,“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徐三姑娘那些人带桃姑娘过来的。”

    赵武将自己打听来的情况一一告诉他,虽然不知道茶室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结合眼下的情况一看,也不难猜出,更何况,那伺候的丫鬟将前因后果倒了个一干二净,江烨一听就明白了源头所在。

    “徐庆哲。”

    他冷笑一声,又看向赵武,“吩咐下去,今天茶室所有的损失都去宁泽侯府要。”顿了顿,他强调,“那张被茶水泡坏的桌子是六竹黄杨木的,席子是紫檀藤的,摔碎的杯子是汝窑的,有价无市。”

    “是。”

    赵武不由得对那徐三姑娘心生怜悯,惹谁不好,偏要惹他们侯爷在意的人,这一回,少也要五千两,对于开始没落的平泽侯府,那可不是个数目。

    “还有,传令下去,以后不许这些人进茶楼。”

    江烨冷道,“对外就,她们太过粗蛮无礼,本店是风雅之所,恕不接待。”

    赵武张了张嘴,这也太狠了,他们茶楼招待的人向来是权贵之人,不然就是当世名士,被他们以粗蛮无礼之名拒绝门外,不出一日便会传遍京城,这些贵女们不仅是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家里的脸,谁教她们品个茶都能茶也泼了,杯子也碎了呢?

    恐怕有好一段时间,她们都不会再敢出门。

    以后惹谁都不要惹桃家姑娘。

    赵武在心里默默地做了决定,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止一次地欣慰自己的先见之明。

    桃蓁蓁上完了药回去,江烨到底气难平,送完人后又绕了出来,直接去了斗鸡馆里拎人。

    徐庆哲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老大拎着脖子扯了出来,刚到暗处便是当面一拳打来。

    这一下,可把他彻底打蒙了。

    要知道,从前都是他们俩伙同其他人跟别人群架,从来没有自相残杀过!

    “老大”

    话还没落音,又是一拳打来,纵然徐庆哲脾气再好,此时也来了些火气,“要砍头也得告诉人罪名吧,这到底是发的什么疯!”

    “这两下,就当你替你妹妹挨的吧。”

    江烨冷冷看着他,“以后不许再动桃蓁蓁的心思,我家的姑娘,不是你能肖想的。”

    “什,什么意思?”

    徐庆哲还没明白过来,当下只以为是自己对桃臻臻不死心被发现了,“我好歹也是平泽侯府的二公子,怎么就配不上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我娶她跟你”

    话未落音,便拳风而至,他吓得赶紧住了嘴,看着面前的江烨惊了,“老,老大,你来真的啊?”

    “没有开玩笑。”

    江烨到底没有真的打上他,只是冷道,“再不打消这个念头,兄弟就别做了。”

    看着他决然转身离去的背影,徐庆哲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莫名其妙挨了顿打后,徐庆哲也再没心思再进斗鸡馆,于是捂着脸回了家,打算找妹妹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母亲气病的消息,再一打听缘由,他沉着脸就去了妹妹院子。

    “二哥!”

    徐蓉见到他就哭着扑了上来,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儿般,“你去找江烨,不过砸了一个杯子,怎么就要赔这么多钱?这,江烨这不是敲竹杠吗?”

    “而且,而且他还让人对外我们粗俗无礼”

    她哭得几乎快昏死过去,“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我,我的名声全毁了!”

    “倒也没这么严重。”

    徐庆哲愣了一下,扶正她的肩膀,严肃道,“妹,你先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桃蓁蓁麻烦了?”

    “我,我”

    徐蓉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定,“我不过是倒茶的时候洒了点水在她上”她突然明白过来,惊惧地睁大眼,“哥,江烨这是在替她出气?”

    原来,如此。

    徐庆哲深吸了一口气,难怪,难怪江烨会来打他,又让他以后别动桃蓁蓁的心思,若换了是他,恐怕也会如此。

    亏他口口声声喜欢,结果他家里妹却跑过去欺负人?

    “为什么?”

    他的目光沉重,看着徐蓉慢慢松开了指,“我明明告诉你,我很喜欢她,想娶她,我求你过去找她,是想问问她的心意,若是她不讨厌我”

    若是她不讨厌,他就会求了父母,待她及笄后过去提亲。

    可是现在,一切全毁了。

    “什么”

    徐蓉有些心虚,却又十分理直气壮,“她哪里配得上你?你好歹是侯府嫡子,总得找个名门千金才是!”

    名门千金?

    徐庆哲嗤笑一声,这个妹果然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浑然不知他们平泽侯府如今不过外强中干,早已经大不如前。

    有权势的名门根本瞧不上他们,找那些一般般的,又要考虑背后的派系会不会利用徐家,如今朝中局势晦暗不明,人人都在揣度衡量,便是娶亲嫁女,也更多是利益使然。

    他与江烨交好,清楚地知道藏在他浪荡不羁的外表下的惊人才能,心知他将来必不会居于人下,如今不过是韬光养晦,所以与他家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是真的喜欢桃蓁蓁。

    “哥”

    徐蓉有些慌,“你该不会真喜欢那丫头吧,除了一张脸”她话音未落,嗓门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哥,你脸怎么了?你被谁打了?!”

    居然还有人敢打她家的人?!

    “你伤人家妹妹,别人打你哥哥,这岂不是很公平?”

    知道自己多日来的念想都成了泡影,徐庆哲轻轻笑了笑,虽不忍心多她什么,却也难过,更知江烨若不是拿他当朋友,恐怕就不是打两拳了事。

    听闻还是因为这事儿闯的祸,徐蓉又气又委屈,“什么妹妹不妹妹?那个桃蓁蓁就是个狐媚子!不仅魅惑了你,还勾引了江烨,让你们自相残杀,如今昏了头地都来怪我!”

    “少胡八道!”

    徐庆哲怒道,“桃蓁蓁是他继妹,江烨那人最为护短,给你一点儿教训也不奇怪,行了,这事儿我清楚了,等过几天他气消了些,会去替你情。”

    “当真只是妹妹?”

    越听他这么,徐蓉就越生气,情不自禁地道:“我亲眼看见他握着桃蓁蓁的,替她吹气,两人隔那么近,动作那么亲密,桃蓁蓁的脸都红得不成样子了,这会是兄妹?”

    “哥,是你傻吧?”

    她冷笑道,“江烨到底为什么打你?仅仅只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再对桃蓁蓁有念头,兄弟就不用做了。

    恍然间,江烨的话语在耳边浮现,原来如此难怪如此!

    徐庆哲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也不出来,他就觉得江烨有些古怪,却不出为什么,原来是因为他也喜欢上了桃蓁蓁!

    “哥,他们一家子的乱账,你就别掺和进去了。”

    见他似乎受到了打击,徐蓉有些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当时她去出恭时走错了路,正好走到另一边的厢房,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她赶紧匆匆忙忙地离开。

    两父子看上了两母女

    她是半点儿也不后悔阻拦了哥哥这门亲事!

    徐庆哲这边收到了打击,江烨那边却也不好过。

    自从那日起,桃蓁蓁就开始避着他,甚至见了他就绕路走,连话都不再多一句。

    不久前的那碗面,仿佛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江烨心中浮躁,却又不明白为什么,再加上胖子又信誓旦旦地他娘亲已经在置办东西,筛选准备宾客名单,想来办喜事的日子已经不会太久了。

    于是他更觉心烦。

    这一日,他从练武场回来,正好与桃蓁蓁撞了个对面,见她低着脑袋就要走,不由得心头火起,长腿一迈挡了她前面,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怪物不成?让你这么躲着我?”

    “侯爷万福。”

    见还是没有避过去,桃蓁蓁顿了一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您笑了,我只是还有急事要赶回去。”

    “急事?”

    江烨轻嗤,“是替你娘准备嫁妆么?怎么,她就这么着急嫁人?你们这孝期也没出多久啊!”

    又开始了。

    桃蓁蓁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自己情绪,那日后,她深深反思了一下,觉得以她的身份,还是和这些贵公子们保持距离的好,纵使她并没有这样的念头,可外人见了也难免以为她有攀附的心思。

    尤其是江烨。

    他本来就讨厌自己母女,这一回还不知该怎么想她,结果千躲万躲,果然还是没有躲过。

    可是就算要她,为什么又要连带扯上她娘亲?

    见她没有迟迟没有做声,江烨心中更加烦躁,往前一步想要什么,却又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指,犹豫了片刻,“你的没事了吧?”

    “谢侯爷关心,已经没事了。”

    桃蓁蓁下意识地将往身后藏了藏,江烨却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她这种态度格外刺目,不由得伸抓住了她,“你躲什么躲?爷我又不是没看过!”

    “侯爷,男女授受不亲。”

    差点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桃蓁蓁用力想抽回,那一日,江烨为她处理伤口时实在有点有点奇怪,过后想想都觉得非常不安。

    一个徐庆哲就给她惹来了麻烦,如果,如果再有人误会她对江烨

    只怕她们母女的名声都要毁尽了!

    “授受不亲?”

    江烨轻嗤,心口的那团火四处乱窜却找不到出口,冷嘲道:“你娘都要嫁给我爹了,以后我不就是你哥吗?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你你放开我。”

    被他的模样弄得有些害怕,桃蓁蓁下意识想躲,却又敌不过他的力气,眼眶儿不自觉便红了,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仿佛被欺负得狠了似得,“好痛。”

    总是在他面前这幅模样。

    江烨死死地盯着她,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从遇见她的第一天起,一切就开始不对,明明要把她们母女赶出侯府,明明应该要讨厌远离,可什么时候起,她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那么清晰,她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自己的心弦

    “桃蓁蓁”

    眼看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那幽黑长睫垂落,江烨仿佛魔怔了一般,伸拭去,然后指停在她的面颊旁不动了。

    “你要做什么”

    莫名地感觉到了危险,桃蓁蓁下意识想往后躲,腰间却被人早一步死死扣住,逼得她不得不抬头,惊恐道,“你疯了,还不快放开我”

    话音未落,少年清朗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桃蓁蓁猛地睁大了眼睛!

    过往的可怕记忆涌了上来,让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指慌乱地摸到了腰间的荷包,然后碰到了那个硬硬的东西。

    “嘶”

    寒光闪过,江烨猛地侧头,脸上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这点疼痛也让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做了什么混账事情!

    “蓁蓁”

    但比起内心的巨震,更让他担心的却是眼前人苍白惊惧的模样,仿佛一张纸,轻易就能把她撕裂开来。

    “你别过来”

    桃蓁蓁紧紧攥着那把做绣活儿用的刀,浑身都在颤抖,她做梦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要突然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阻止侯爷娶她娘亲?为此,竟不惜用这种段?

    好卑鄙。

    桃蓁蓁又气又怒,还有一种淡淡的,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失望,她往后退了一步,用刀尖对着他,咬牙,“你别过来。”

    江烨抿了抿唇,脸颊的伤口不断滴落暗红的血迹,因为他白,便更显触目惊心,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深深的,沉沉的盯着她,仿佛想上前将她一把紧紧拥入怀中。

    而这,却让桃蓁蓁更加害怕。

    旁边传来婢女的尖叫声,桃蓁蓁一个醒神,终于察觉自己闯了什么大祸!她有些惊慌地回头,却被人过来用力抢走了里的东西,同时有人上前替侯爷止血,还有人压住了她,半扣着她往主院而去。

    桃蓁蓁混乱中转头看了一眼,见那少年眼神复杂,似乎有无数不清楚的话语,最终却也只逃避似的移开。

    她心里一沉,更加认定刚才是他故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