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
站在陈信芳的房里,江烨淡淡道,“我不过想逗逗她而已,谁知道竟会吓成这样。”
没有到底是怎么逗的,他只是有些不耐烦道,“一点伤,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夫人要是没事就去忙其他的吧。”
完,竟转身要走。
“江烨!”
陈信芳终于难得地动了怒,站起身道,“你这一天大两天的,难道日后在御前也这样不知轻重?”
江烨顿了顿,到底不过轻嗤一声,几步就离开了这里。
陈信芳气结,顺了顺气,才看向一旁始终未曾出声的桃蓁蓁,柔声道,“你别怕,今儿这事儿不怪你,他也合该受点教训了。”
“谢谢夫人。”
桃蓁蓁不敢应答,她不明白为什么江烨又为什么改了主意,竟没有用受伤一事来大做文章。
莫非,他也知道今天这事情出去太过难听,所以为了侯府的面子,才不!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还会有所顾忌!
桃蓁蓁又羞又怕,下意识地咬住唇瓣,却又想起他刚刚喷拂过来的气息,于是连忙松开,强忍着没有伸狠狠擦拭一把。
他,他怎么能
幸好,当时并没有被其他人给看见。
不陈信芳在这里安抚桃蓁蓁,江烨心浮气躁地出了府,连墨砚和赵武都没带,一个人在街上到处乱逛,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平泽侯府。
“江侯爷!”
看门的守卫对他早已非常熟悉,一见他就连忙唤人进去通报,快得连江烨都来不及阻止。
罢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虽然不是想见徐庆哲,但此时他心绪太过杂乱,无论是谁,都比他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要好。
徐庆哲很快地就出来了,他听江烨来找自己也十分吃惊,更平添了几分复杂,妹妹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影响了他,让他这些日子思前想后,心里都仿佛堵着什么无法畅快起来。
眼下看了江烨,他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问道,“老大,你怎么啦?”
他从未见过总是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江侯爷这样迷惘慌乱的模样!
“我怎么了?”
江烨下意识地摸了摸面颊上的伤,沉默了片刻才道,“猫抓的。”
侯府哪里有猫?
徐庆哲本也没特别在意这点伤口,毕竟他们习武之人,偶尔伤到哪里也在所难免,但看到江烨这般模样,他突然不知怎地灵光一闪,“该,该不是蓁蓁妹妹伤的你?”
江烨怒瞪他一眼,徐庆哲连忙举起双,妥协道,“桃姑娘,桃姑娘。”同时在心里叹气,看来妹妹得果真没错,虽然不知道那边如何,江烨这模样却分明是已动了心。
他向来霸道,自己在意的东西,别人是看也不许看,碰也不许碰的。
自己那顿打,挨得还真是不冤。
“你们吵架啦?”
事已至此,徐庆哲也只得彻底放下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转而开始为兄弟担忧,“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老大,这样可没办法让女孩子喜欢你。”
喜欢他?
江烨猛地睁大眼,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什么意思?”
“女孩子都要哄的,不过跟你这些也没用。”
徐庆哲叹了口气,“老大,就算我放弃打她的念头,可她将是你的妹妹,你也不能喜欢她呀!”还不如早点死心,以免将来真闹出什么事儿来。
“我喜欢她?”
江烨喃喃,许多往日里朦朦胧胧的东西拨开了那层迷雾,渐渐变得清楚起来,“我喜欢她”
“不是吧,你自己不知道?”
徐庆哲惊讶极了,不过想想也觉正常,他们老大平时在女人这方面就少了根筋,从前大家都在讨论哪个姑娘更好看时,他总是一脸兴致缺缺,甚至更宁愿去睡觉。
谁想到,他第一次动心,居然会是一个自己讨厌排斥的人。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徐庆哲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低声劝道,“反正你也不能和你爹争,不如早点就这么过去了比较好。”
刚刚滚烫起来胸口又仿佛被浇了一瓢冷水,激得江烨几乎停住了呼吸,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行。”
不行?
什么不行?
徐庆哲怔住,还来不及问就看他已转身离开,往前追着走了几步,到底还是苦笑着停住了脚步。
看着漫天的星光,他知道自己第一次的心动,此时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浑浑噩噩地回了府,江烨一进门就被赵武引着去了后院的祠堂。
“少爷,大人今天是真生气了,待会儿你别同他顶。”
老实的赵武低声交待几句,然后就示意他进去,江烨浮起一抹冷嘲,沉默了片刻才踏脚走入祠堂。
“跪下。”
江伯兆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江烨也很干脆,直接跪了下去,抿着唇不发一言。
“哟,你难道还委屈上了?”
有点儿惊讶于他今日的老实,江伯兆转过身看他,却越看越生气,这孩子无论容貌、聪慧、武艺,样样都是上等,偏这脾气他咬牙,“你就那么讨厌桃蓁蓁?都这么久了,还不肯接纳她?”
“是!”
心中憋着一口气,江烨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想在侯府看到她!”
“你,你这个混蛋!”
江伯兆被他气得额角直跳,“人家不过一个姑娘,性情也好,你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情,居然还逼得人家动了刀子,你丢不丢人?”
江烨抿了抿唇,却是不发一言。
“你再这样下去,怎么会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你?”
江伯兆恨铁不成钢,江烨却是冷嗤一声,“不是还有你那些下属的女儿、妹妹之类嘛?”
江伯兆怔住,然后就听那混蛋道,“到时候你就随便选一个塞过来,反正她们要嫁的不过是威远候府的侯爷而已。”
“你,你这个混账!”
江伯兆差点气了个倒仰,“你听听你这的什么混话,今天我非得在你爷爷面前好好教训你一顿!”
“要打就打。”
江烨满不在乎,“打快点,我还要回去睡觉。”
“你,你!”
江伯兆被他气得再不犹豫,狠狠一鞭抽去,“今天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鞭子乃是牛皮所制,又经过特殊的药水浸泡,已经传下来好几代人,每一鞭上去都是皮开肉绽,只是却并不会伤及筋骨。
江烨咬牙忍着,一鞭又一鞭,他却只发出低低的闷哼,一连打了十几下,江伯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失望道,“你知不知错?”
江烨没有作声,微微挺直了背脊。
将鞭子丢在一旁,江伯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不是不心疼的,但这子这么倔,连打都不肯服半点儿软。
“从前的事,我本不想告诉你,。”
江伯兆叹了口气,转过去背对着他,“但若我再不,只怕你还会再继续针对蓁蓁那孩子。”
江烨沉默片刻,轻嗤一声,就听得他道,“你也知道,江家和姚家在三代之前就是同袍,交情甚笃,可你不知道,在战场上姚老太爷曾多次救过你太爷爷的性命。”
“所以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忘恩情,你太爷爷便想与姚家定下儿女婚事,只是你爷爷那一代,两边都没姑娘,于是这婚约就顺延到了我这里。”
“姚家当年深得皇上恩宠,他们家长女一出生便被定为了太子妃。而我们江家却被人盯上针对,趁你爷爷在外征战时多次陷害,每一回都是姚老爷子为他在朝中死保周旋,甚至还细心教导我,如亲儿子一般疼惜。”
“后来,你爷爷战胜而回,而姚家姑娘也已及笄,原本就该商谈两家婚事,可是”
他顿了顿,语声艰涩,“我却去找姚家退了婚。”
“我听过。”江烨闷闷道,也是因为此,总有人他们江家忘恩负义,是背信弃义之人,他爹则是贪生怕死,恩义、情谊都抛却到一边,负了姚家和自己的青梅竹马。
江伯兆抿了抿唇,平复了下情绪才道,“那一日,妁华拿了我的退婚书,转身就留下书信与人私奔。”
他苦笑,“我知道,她是为了让我在两家父母面前有个交代,证明此事并不是我一人主意,也幸而如此,她才逃过了那一灭门之祸。”
“如今姚家只剩下她一人。”
转身看向他,江伯兆神色凝重:“你爷爷临终前交代过我,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完成我们江家欠下的婚约,重结两家之好。”
“所以,你要娶她?”
江烨抬头,慢慢问道,就算知道了从前那些过往,也知道了父亲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派人四处寻找,他的心中依然郁愤。
“我已有妻子。”江伯兆微微摇头:“况且定的是两家的婚约,我这代不成,还有下一代。”
“所以”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江烨的心口砰砰跳了起来。
“如果可以,两家的婚约要由你来完成。”江伯兆认真看着他,“烨儿,我希望你娶桃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