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
桃蓁蓁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个怎么会扯上关系。
旁边的店铺老板娘急忙打断笑道，“桃姑娘，您要的配件都已经送上来，我带您去瞧瞧？”
桃蓁蓁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千秋月,只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也不计较被人故意插话忽视的行为，反而笑吟吟地拉了拉披帛,风情无限地朝着门外走去。
“桃姑娘,请跟我到里面的厢房。”
那老板娘语气殷勤，丝毫不惧得罪了握大单的千秋月，她又不傻，到底那千秋月也不过一个妓子,就算如今颇得侯爷宠爱,又怎么能比得上这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便不将来侯府的订单，就能够靠上威远侯这个名头，对她的银楼开下去也有莫大的好处。
心不在焉地挑选了些金珠子和花箔，桃蓁蓁结了账回府,然后唤人来问了问，这才得知原来千秋月自在怡红楼挂牌那日起，便被江烨包了起来,除了他竟再无其他入幕之宾。
桃蓁蓁的心里很是奇怪，不能是生气,只觉得这两人怎么会搅和在一起？若江烨对她早有爱慕，那日她前来找自己求情，又怎么态度如此恶劣？
这其中定有缘故。
她在这里暗自猜测，那回了怡红楼的千秋月却是心情极好,她刚刚就是故意的，那桃蓁蓁不是跟她会与江烨生死与共么？她就不信，在得知他沉迷欢场女子，尤其那人还是自己后，她还能如此坚定!
等到她跟江烨闹起来后，自己就能在一旁静静看好戏了。
想到这里，她转头问旁边的丫头，“我带回来的那个人可醒了？”
“醒了，只是失血过多又昏了过去。”
丫头老老实实回答，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姑娘，有位公子在嬷嬷处等您很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能得嬷嬷亲自招待，那应该是个有权望的人。
千秋月拢了拢头发，心知自己并没有拒绝的权力，只是在过去后才发现居然还是一个熟人。
让她曾经心动，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男人，陆望舒。
“真是稀客。”
她轻嗤一声，将肩头的衣衫拉得更下了些，“从前我主动送上门你都不要，如今需要银子了倒是眼巴巴地等着，我倒不知你竟是好的这一口。”
“你又何必如此话作践自己。”
陆望舒垂下眼，避开了她裸*露的肩膀，“今天我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下为你赎身之事。”
“赎身？”千秋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花枝乱颤，“陆，陆大人，你这官儿也没当几天吧，看来十三皇子倒是给你了不少银子。”
陆望舒抿了抿唇，不去理会她话中的嘲讽，“当初让你到这里来也是权宜之计，如今局势也算是慢慢稳定，等再过一段日子，江烨便会做出厌倦你的样子，到时候我再出面将你买下，也算全了当初的一场师徒情谊。”
“少恶心我了！”
千秋月猛地打断了他，冷笑道，“我与你有何情谊可言？便是作假我也不愿意与你，换江烨来。”
“虽然是他查的我爹，抄的我家，但如今又霸占着我不让其他人觊觎，起来也算是一处虐恋情深的大戏。”
她勾唇笑道，“由他来赎身才是最好不过，到时候将我安置为外宅也好，带回府中也好，都还挺顺理成章。”
“不行！”
陆望舒猛然拒绝了她，“你也知道我只是想补偿你，并无其他的意思，不久后我便要外任甘州，到时候你跟我一起离开，等到了外地我会替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脱离这里的一切。”
“新的身份？”千秋月轻嗤，“我为什么要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便是我，从前是华文茵，如今叫千秋月，是叛国的华太师之女，从无遮掩！”
陆望舒被她的一席话震住，他早知她骄傲，却没想到到了如今这样的情形下竟还如此坦荡，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愧疚，“你不必跟我赌气，让你平平安安地脱身是太师大人的遗愿，就算不为自己，你也为他想想。”
千秋月愣住，陆望舒也不再多劝，起身准备离开，同时将自己如今住的地方，还有出发的日子告诉她，让她这些天好好地想一想，做好决定后随时都找他一声。
千秋月沉默地看着他离开，好半晌才露出一丝冷嘲，离开？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与其缩头缩脑地过活，她宁愿将自己化作一把刀，刺痛那些所有对不起她家的人，她陷在污泥里面，那些推她进来的人身上也别想干净！
更何况，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心安罢了，这件事本来就是爹跟十三皇子做的交易，她才不要让他来白白占这个人情！
“桃，去拿纸笔过来。”
她转身回了房间，又从梳妆台抽屉里找出一枚章，那是当年她从家中带出来的唯一东西，并不算贵重，只是因为是陆望舒亲自雕刻才让她爱不释，日日都佩戴在身旁。
如今，也是时候发挥它的用处了。
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东西，早该彻底割舍。
傍晚的时候，有人给桃蓁蓁送进来了一封信。
待拆开一看，却没想到竟是陆师兄的笔迹，里面他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去外地赴任，希望能和她见面告别。
里面还有个黄玉做的章，巧玲珑，上刻几字，是陆师兄送给她的离别赠礼，一下子就勾起了她曾经的记忆。
这刻章的艺还是他跟着爹爹学的。
心中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下来要去送他，事实上，她也对他这一次突然的调任心存怀疑，他才刚进入官场，又没走科举一途，算不得名正言顺，怎会突然间就去外地任职？还是一个穷山恶水之处。
她觉得只怕又是江烨的笔。
“姑娘，侯爷来了。”
莺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而江烨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了窗外，桃蓁蓁心中一紧，生怕他又看到了东西误会，忙脚乱地将信与印章压到了绸缎下面。
算起来，他们也有好些天没见了，此时江烨神色拘谨，停在门口半晌才大步朝她走过来。
“你来做什么？”
桃蓁蓁有些紧张，将身子挡住了那堆布料，只是越这样，江烨却越是觉得奇怪，伸去拿，“这是什么？”
“别动！”桃蓁蓁吓得按住了布料，装作发脾气道，“这也不是给你做的！”
“你在做衣服？”
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剪子和图样上，江烨的唇角扬了扬，又压下来道，“不是给我还能给谁？”
“我，我给骏儿做，不行吗？”桃蓁蓁蹩脚地找了个借口，伸去推他，“反正跟你没关系！”
“骏儿不适合这花色。”江烨垂眸，好半晌才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在吃醋？”
“谁，谁吃醋了！”
没想到竟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桃蓁蓁张嘴欲言，却被猛地一把抱住了，“我好高兴，我还怕你会并不在意”
解释的话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桃蓁蓁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任由他就这样抱着自己。
“我半点儿都不喜欢那华文茵。”
江烨细细地给她解释，“是十三皇子答应了华太师，用他里的东西换他女儿的周全，所以我在逢场作戏。”
“只是那丫头看我不顺眼，时时都想找些麻烦，你别听她话，而且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你放心，她不会在京中留多久的。”
没人觉得千秋月会留下。
毕竟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姐，怎么会甘愿沦落风尘，做一个供人玩乐的妓子花魁？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知道该怎么选。
可她偏不会按他们的意愿过活。
带回来的那个受伤青年已经醒来，千秋月带了丫头去看，那人一见她就要爬起来行礼，她抿了抿唇，受了一礼才道，“你也不必如此，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大姐了。”
“在我心里，大姐永远都是大姐。”
那人声音嘶哑，微微抬眼看了她一下，立刻又埋下了头去，仿佛这一眼都会亵渎了她，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自己奄奄一息之时，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会是心中如明月的大姐。
以往，他都只敢躲在角落里悄悄看她一眼，那还是在节庆之时才有的珍贵会。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了片刻，千秋月低声问道，她知道这是爹爹某个暗部的儿子，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救人的原因，只是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对自己依然恭敬，并没有半点因为全家被牵连而产生恨意。
“赵翼，我叫赵翼。”
那青年心翼翼地回答，他容貌只不过端正清秀而已，眼窝略深，给他带来了一种阴郁的气质，只是对上她的眼睛时，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那种感觉便荡然无存。
他喜欢她。
或者，他深深地倾慕着自己。
千秋月悟了，心中勾起了一个念头，看着他笑了起来，“赵翼，我会记住这个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