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雷霆紫电聚在金阙府的上空, 久久不散,炸得噼啪作响,又有道无形剑意直上云霄,与电闪雷鸣缠斗在一起, 搅得天地浑彻, 活似天狗食月, 把人间拉入了永夜。
在漆黑里金阙府的后山山腰, 被剑气削去了一块,又被雷霆砸出了两丈来深的大坑。
麟台公看得很满意,就如同金阙府本不是他的地盘, 和他毫不相关一样, 还能与带浅枝闲聊:“那少年,是这一任的无瑕剑主吗?”
麟台公都能给出判断,昆吾山的剑修们已是十分能确定某一件事了。
带浅枝没敢回答麟台公的问题, 只是替麟台公心疼:“您就不怕他俩再这么下去,金阙府要重建吗?”
麟台公把眼神, 往那几个把陈春日与无瑕的比斗, 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一起冲上去干架的剑修身上递了递, 完全心安理得道:“本府君早就想找机会,重新修整一下金阙府了。如今还可以找昆吾山的人,分摊一部分。何乐不为呢?”
“您心可真大……”
麟台公只当是夸耀:“心不大,可管不了事当不了家。不过……”他话音一转,“这两人是为你起来的, 带浅枝道友希望谁输谁赢呀。”
麟台公您可真会问,这是送命题啊。
“我当然是希望他们别起来啊。”带浅枝的求生欲很强。
麟台公一副老神在在的神仙姿态道:“带道友, 你一碗水可要端平呀。”
带浅枝听得想流泪:“麟台公您老看得明白,我倒是想端平。可他们不听我的, 我又不过他们。”
麟台公哼哼了两声:“本府君可是听,你昨夜夜宿在我徒儿的寝殿里……你们两个……”
“我们可是什么也没做!”只觉在长辈面前失了颜面的带浅枝,举手保证道,“今后我再也不敢胡闹了!”
麟台公倒也没想真训诫什么,只是语重心长道:“你俩未来之事,道阻且长。切莫急于一时。”
“是。”带浅枝连忙乖巧点头。
陈春日与无瑕的比试,谁也不知输赢,或者根本没有输赢。
从后山出来,步入大家视线里的无瑕得很急。他眼里只看见了一个带浅枝,像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同她清。
等他真来到她的面前时,少年人面带遗憾道:“带浅枝,日下山的后山四季如春景致很好……可惜被无瑕坏了。”
他不像是一个与其他修士大战方歇的剑修,倒像个做错事的孩童。
带浅枝有点哭笑不得,安慰道:“没关系呀,你平安就好。”
挺顺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一同从后山走出的陈春日耳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就是不舒服。
麟台公不忘在此时,再往他的好徒儿心上戳几下:“这才哪到哪儿,情爱之事,以后还有得你要受的罪。”
陈春日躬身冲麟台公行了一礼,算是领受了师尊教诲。一礼毕后,陈春日当即上前,朝着无瑕与带浅枝大跨步而去。
带浅枝正准备伸手摸摸无瑕的脑袋,就被某人强而有力的手臂,扣进了怀里。
她下意识的想挣扎一下。
只听得陈春日半沉嗓音道:“别动,胸口疼。”
“啊……”此时的带浅枝仿佛真能在陈春日刻意的呼吸起伏下,听见他猛烈的心跳声。
她楞了一瞬,道:“是心头血的伤还没好么?”
陈仙师眼眸半垂,薄唇一张就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是的。”
罢,还把怀抱收紧了些。
让本想扯开手臂出去的带浅枝,立刻不敢动了,只是仍有狐疑:“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又疼起来了呢?”
陈春日选择闭口不答,只顾着圈着带浅枝就够了。
无瑕见不得这个道士如此做派,想上来扒开二人。
一直在场内围观的昆吾剑修们,眼见瞅着机会来了,倏地几个齐上把无瑕前后左右全包围了起来。
“阁下是否给昆吾山一个交代。”孟思进一手紧按着佩剑,冷面质问道。
看那架势,无论无瑕不答,或是答案不能让这群剑修满意。他们今日势必要在这三十来丈宽的丹台上,出剑见血。
无瑕并没被这阵仗给下注,他端正脸,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的问题:“昆吾山谁最大。”
孟思进直言:“昆吾山神剑无主时,由执剑师代为掌管。神剑认主后,此任神剑之主将代表整座昆吾山。”
“那无瑕问你,三百年前无瑕是昆吾神剑,三百年后的今日,无暇站在尔等面前,你无暇是什么。”
“这……”昆吾剑修们被问得个个目瞪口呆,似是不能理解方才那简单几句话里信息量。
“既然答不出。那无瑕告诉你……”少年双手背负在身后,孤傲的如同遗世独立,顷刻又要展翅高飞一飞冲天的白鹤。
他:“想要无瑕做什么,赢无瑕再。”
带浅枝在一旁听得,差点老泪纵横,有种家中有子初长成之感。
如此又过了几日,陈春日见带浅枝是玩得不亦乐乎,他可以一整天连她人影都见不着,反□□中还有她的无瑕,她的佛奴。夜里还有个魔修要探出来,同她问好。
他陈春日一心想着修练,不去找她。她也是可以逍遥快活的人。
陈春日只觉得,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特寻了麟台公求教:“师尊,金阙府中有什么功法能帮带浅枝,修为进步神速的吗?”
他想的是,再苦再累也行。
麟台公喝着清茶,吃着徒儿孝敬上来特意讨好他的仙桃,笑着道:“有的呀……你俩双修不就成了。你白日加紧修练,到了夜里反度与她。她开心,你也开心。”
陈春日脸色一沉,转身告辞了。
身后传来麟台公殷勤的呼唤声:“为师这里还有一本双修密藏经典,从不外传。你要是有需要,只管跟本府君开口。”
陈春日最后找到了带浅枝,问她每日抽上几个时辰,是否愿意跟他一起修练。她若是有道经典籍上看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他。
带浅枝来回转了几下眼珠子,心想这不就是校园爱情里的学霸要给差生校花补课吗。
陈春日算得上学霸,她算校花吗?
“行的呀。”
今日开始二人午后坐到一块来看书。无瑕来找带浅枝,都吃了闭门羹。
眼见温书的情势大好,底下的弟子忽然来报,西洲新月城送来了殷城主的来信。
带浅枝没吭声,先往陈春日那瞟了一眼。
只见陈仙师默坐着纹丝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
带浅枝便:“那把信给我吧。”
下方跪着的金阙府弟子却是不敢把信交出来,先看了陈春日的脸色。
带浅枝就不乐意了,直接问:“殷神扬的信是送给他的吗?”
弟子顶着压力,艰难回答:“不是,信上所写,是交于带浅枝姑娘。”
“那你看他作什么?”
弟子默不作声,生怕多多错。
陈春日好似发了慈悲心,终于肯从经文中抽出心思来,淡淡吩咐道:“既然是她的,你给她就是了。”
弟子急忙把一封信件,与一个木盒呈于带浅枝面前。
带浅枝收到手中来,正准备开一观,又盯着陈春日问道:“你不好奇么?不想来看看殷神扬究竟为何来信,又给我写了些什么?”
陈春日慢悠悠地开口:“不看,不好奇。”
带浅枝有心逗他,便又问:“你就不怕殷神扬在心中写思慕我,要我去新月城陪他?”
陈春日仍在看书的眉头当即一挑,似乎露出了一声冷笑:“你如今在我金阙府中,岂是走就能走的?那日我怎么把你带出新月城的,你给忘了?”
“他殷神扬想你了,怎么也得来我金阙府走一遭吧。”
拆信来看的带浅枝听得直点头:“陈春日你料得好准,殷神扬真要来耶。”
“哦。”陈春日似在满不在乎中,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线道:“那我陈春日等着。”
带浅枝把信一收,转而伸手去开那个木盒。銥誮
只见木盒中赫然陈放着一朵因缘花,殷神扬在信中那日她没等到的,给她补上了。
她刚想把这朵后开的因缘花拿到手中细瞧。原本灿若艳霞的明艳之花,转瞬就在带浅枝的眼中,烟消云散了。
如同怦然炸开的红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灰飞烟灭了。
“陈春日!”
带浅枝顿时哐当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陈春日身边去。
气氛一时静止住了,带浅枝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报复这位,把她的因缘花弄没的道士。
往近里这是别人补偿给她的礼物,往远了真真假假这花可值一百金啊。
没,就没了。他不是不看,不好奇的吗?
夕阳的余晖正于此时从窗棂中透进来,陈春日放下看书的双手,转身正对着带浅枝。
他微微笑起来道:“你若是喜欢这花,等明年殊胜树再开花。我遣风诀调云符,去西洲把正株树上的因缘花全给一路弄到东洲,送到你面前来。”
“可好?”
带浅枝的回答是一把抱了上去,环住了陈春日腰身,还一个劲往陈仙师的侧脸上亲昵的蹭了蹭。
“现在,能乖一点。让我继续看书了吗?”陈春日微低着头,无奈询问着。
带浅枝难道愿意乖顺一次,松开了手。
陈春日方静了一瞬的心,紧接着又被带浅枝抓住了他的左手不放。
陈春日骨节分明又带着凉意的手掌,带浅枝只觉很舒服,他的手比她大上许多,令她很安心。
“放手。”陈春日的很轻。
“不放。”带浅枝反驳的较为大声,而且她还很占理,“你看书翻书用右手就可以,借我一只左手怎么了。我又不搅到你。”
她俏皮着眨眼,眼带神采是既无辜又得意:“还是某位仙师是假正经。根本不是风动,是心动啦?”
作者有话要:
陈春日:还能不能好好学习,一起进步了!
带浅枝:我吃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