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秀珠眼珠一转,就往林栓柱家跑着。◎

    夜静下来了。

    林怀真又开始盘腿坐,丝丝缕缕的功德金光,不请自来的萦绕在她周身,事半功倍。

    “沙河镇林家村,林大宝,丙寅年生人,年七岁,癸酉年九月十三,午夜子时三刻,吃糖被噎,无人发现,窒息而亡。”

    沙河镇官道上。

    牛头鬼差手里翻看着生死簿。

    牛头鬼差是掌管沙河镇生死簿的阴差,阴阳相悖,却也相通。

    沙河镇穷,作为牛头鬼差,他也没什么油水。

    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业绩却总上不去。

    来的路上,不知道着牛头鬼差,从谁家菜地里偷了根胡萝卜,新鲜水灵。

    他的牛蹄子里夹着一根胡萝卜,咔哧咔哧嚼着,仗着凡人看不见他,津津有味地看着房里的热闹。

    他是来收林大宝的魂儿的,时辰未到,他就再等等。

    “你个贱妮子,那个林怀真咒你弟弟的话你也听,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过我的话!”

    黄秀珠白天受了一肚子气,这会儿逮住林蔷薇,下手狠厉十足,牟这吃奶的劲儿把笤帚往林蔷薇身上招呼。

    林蔷薇呜咽哭着:“可大宝躺着吃糖,就是不安全!”

    “不安全!不安全!”黄秀珠一下,就林蔷薇一下,得林蔷薇缩着身子直发抖。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你弟弟比你多拿点,多吃点,他年纪,你就不会让着他,一点做姐姐的样子都没有!”黄秀珠人累了,她把笤帚丢在林蔷薇的脸上。

    扫帚上的灰,扑簌簌落在林蔷薇的脸上。

    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正是建立自尊和人格的重要时刻。

    屈辱愤怒,挣扎无奈在林蔷薇的心里发酵着。

    房间里突然传出不正常的声响。

    黄秀珠冲进房间,她疼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儿子,脸憋得通红,连呼救都发不出来。

    她掀开软和的被子,抱起儿子。

    “老头子!你快来!大宝不好了!”黄秀珠煞白一张脸,她遇上什么事儿,都没决断,只会大喊大叫。

    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就连林蔷薇的懦弱无能,也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黄秀珠的老公林长海披一件衣服,快步走来。

    刚才女儿被,哭破音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听见一句有关儿子的话,他急匆匆跑过来。

    “这怎么了!送医院啊!”林长海从黄秀珠怀里抢儿子。

    “天煞的林怀真!还有这个乌鸦嘴的臭丫头!非大宝会被糖果噎死!”黄秀珠着,狠狠的掐了林蔷薇一把出气。

    好像她生个闺女,就是用来当出气筒的。

    林大宝的脸色憋得涨红。

    孩子窒息,几分钟就能丢掉一条命,根本来不及送去医院。

    牛头的胡萝卜吃完了,就算见惯了生死,还是让他忍不住唏嘘。

    这样的孩子,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他抽出怀里锁链,绕在他的牛蹄子上,只等林大宝咽气,收魂儿,就能完成工作。

    林蔷薇也很害怕,她忽然想起林怀真,林怀真的笃定自信,林怀真的昂首挺胸。

    “我在学校里见过老师救被琉璃珠子噎住的同学。”林蔷薇着,她环抱住林大宝的腰,使劲儿向上提,几次之后。

    黄秀珠骂道:“你弟弟都那么难受了,你还这样颠簸他,你要害死他啊!你好毒的心思。”

    林长海推开想要扑上去的黄秀珠:“死马当活马医,难道有看着大宝死!”

    男人吼起来,黄秀珠立刻不敢吱声。

    牛头嘬着牙上的胡萝卜渣滓,接着等人断气。

    “姑娘是好心,但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牛头正感叹着,脸色涨红的孩剧烈咳嗽起来!一个圆溜溜的蜜色糖果被他吐出老远。

    林蔷薇脸色高兴的通红,一个是为了她救下自己弟弟的一条命,还有就是,她做成了一件大事儿。

    这一瞬间,她是有成就感的,她好像体会到了,作为人的价值。

    不是别人出气筒,不是家里的累赘饭桶,不能被别人随意骂。

    她上过学,初中的时候,弟弟林大宝要开始上学了,家里为了省钱,就让她退学了。

    林蔷薇无比珍惜在学校的时光。

    黄秀珠亲亲爱爱的抚摸着林大宝的脸,又是亲又是抱的,把林蔷薇推的远远的。

    他们一家三人亲亲热热,林蔷薇像个局外人。

    黄秀珠把给林大宝的糖全都找出来,一把给扔了。

    “以后不吃了!”

    为了给林大宝带回那些糖,黄秀珠可以滑稽的蹲着捡地上的糖。

    为了林大宝平平安安的长大,她也可以眼也不眨一下把糖扔掉。

    这份无私付出的母爱,一丝一毫也不属于林蔷薇。

    可林蔷薇痛心,却不沉溺沉溺痛心。

    林怀真被家里人卖了换钱,都那么镇定自若,上蹿下跳,哭喊吵闹,就会成为黄秀珠那样的人。

    林蔷薇擦干眼泪。

    牛头呆住了。

    怎么活了?

    他忙不迭翻看生死簿。

    “沙河镇林家村——林大宝——丙寅年生人——年七岁——癸酉年九月十三——午夜子时三刻——吃糖被噎——无人发现——窒息而亡。”

    他一字一句的对照,没错啊。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

    “沙河镇宋家楼,宋刘氏,辛亥年人,年七十八,癸酉年九月十三,丑时一刻,阳寿尽,梦里死亡。”

    一会儿还要去一趟宋家楼,牛头笨笨的脑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去该留。

    他看看被黄秀珠抱着喂水,活蹦乱跳的林大宝,天生蠢钝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再等等。

    透着憨气的牛头找了个墙角蹲下来,眼看着林大宝,已经躺下睡着了。

    这牛头还钻了牛角尖,就干等着,公鸡鸣叫早了,林大宝都睡醒了。

    林蔷薇起床水,黄秀珠开始做饭。

    就听见宋家楼的人来奔丧,林大宝还活着。

    “林大叔,您的亲家……走了,我来给你报丧了。”

    正做饭的黄秀珠听了一耳朵,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看热闹。

    她迈出门槛,果然看见是宋家楼的人,正儿八经来请。

    黄秀珠嘟嘟囔囔:“林怀真那个死丫头,像她那样没管教的,就该有个婆婆给她长长规矩,她怎么就那么命好,前脚进门后脚婆婆就死了。”

    宋家那么有钱,真是便宜林怀真了。

    黄秀珠眼珠一转,就往林栓柱家跑着。

    她是个恨人有怕人无的性子,无风还得作出三道浪来。

    林栓柱夫妻俩正送宋家人出门。

    林栓柱对杨槐花:“孩他娘,那我去街上买点纸钱,再买一块肉做祭品,咱们中午去拜祭一下。”

    “柱子大哥你真是阔气了,买肉就买肉。”黄秀珠阴阳怪气的。

    林栓柱还以为是夸他呢,不住的笑着。

    “要我宋家可不缺你的一块肉,他家有钱着呢,大彩电,大冰箱,大音响,自行车,什么都有。”黄秀珠的这里,林栓柱已经开始眼红了。

    黄秀珠压着声音:“柱子哥,你怎么就那么巧啊,真真刚嫁过去,她那个婆婆妈,就死了?”

    林栓柱一瞪眼:“你平时嘴碎就算了,可你现在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他家那个女儿,是有一个狠毒心思的人。

    “你要是敢这么胡!我撕烂你的嘴!”林栓柱骂道。

    平时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林栓柱,自从一万块钱进了腰包,话也硬气了。

    黄秀珠赔着笑脸:“柱子哥,瞧你的,真真是我侄女,我能害她的话吗?”

    “真真一个姑娘家家,刚到婆家,丈夫又是个傻子,那么大一份家业,她也不会管,照我,不如交给你们夫妻俩,你们是该多买点祭品,让人家知道你们诚心好意的。”

    “你听我的在不在理?你们可得好好跟真真商量啊,别孩子不懂事儿,都给败光了。”黄秀珠着,贼眉鼠眼地看向林栓柱。

    林栓柱摸着下巴,黄秀珠的意思他懂,宋家可是拿出一万块钱,都不眨眼的人家……

    现如今宋家只有一个傻子,只要拿捏了林怀真,那宋家,不是都由着他了算?

    想到这里,林栓柱不由得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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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