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套白狼】

    这段时间, 关家盖新房、准备聘礼把钱都用了,原本盼着入了秋公鹅出栏、母鹅生蛋能再积攒下一些, 没成想竟遭此横祸。

    在李曜的授意下, 李家的部曲提出把那些死去的鹅全部买下。

    关大郎不想占这个便宜,好歹只给了他们一百只, 且价钱十分便宜。

    村民们也提出要买, 关大郎一概谢绝了。

    整个榆树庄加起来不过百余户,绝大多数都是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穷苦人, 关大郎宁可把鹅肉炖了让大伙白吃,都不想欠下这样的人情。

    对于他的决定, 关家其余人都没有意见。

    只是, 这样一来家里的生计就艰难了。

    叶凡躺在藤椅上, 愁眉不展。

    “眼下正是最热的时候,好几千只,等不到卖光就臭了。”

    且不死鹅酒楼肯不肯收, 就算是不怕费事卤了、烤了,以大宁县的消费水平, 一天撑死了卖二十只……都够呛。

    “如果能有个大冰柜就好了,全都冻上,随时吃随时拿, 不用担心坏掉。”

    李曜坐在木凳上,手里摇着扇子,替他赶蚊子。

    叶凡爱招蚊子,皮肤又嫩, 稍稍叮一下就会起个大包。庄园里树多,又没有现代化的驱蚊设置,长安侯大人只能手不离扇,做一个人肉驱蚊器。

    叶凡不仅不领情,还嫌他烦,“你别扇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你,有没有腌鹅的方子,就像腌咸菜似的,可以长久保存?”

    李曜摇摇头,“盐价贵,鹅肉腌了会缩水,不合算。”

    叶凡丧气,“怪不得每次二姐炒菜都放一点点盐,我口味都变淡了。”

    想想现代的夏天,冰啤炸鸡烤肉串,那才叫日子!

    等等!

    叶凡腾地坐起来,两眼放光,“你想不想吃烧烤?”

    李曜立即猜到了他的想法,“你算……”

    叶凡迫不及待地:“就像上次的春日宴一样,这回就叫……烧烤大会,怎么样?把京城那些人再邀请过来,还有安州、晋州,只要有钱又有闲的,都叫来!”

    李曜点点头,“可以。”

    “嗷!我真是个天才!”

    叶凡简直乐疯了。

    这样一来,只需要把鹅提前用开水淖一遍,鹅毛除掉,鹅皮、鹅掌、鹅翅、鹅头、鹅信一一拆解开来,或卤、或腌、或熏烤,存上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剩下的鹅架就省地儿多了,大可以塞到李家的冰窖里,待到客人来齐,烧烤大会一办,就等着被吃个一干二净吧!

    “不对……烤肉对古代人来并不新鲜吧?”叶凡突然想起来,炒菜出现之前烹调方式就是烤或煮,“万一没人来怎么办?”

    “不会。”李曜语气笃定。

    叶凡拿眼瞅着他,“别告诉我,你要用‘美人计’……”

    李曜捏捏他的脸,“我怎么舍得?”

    叶凡瞪眼,“我的是你!”

    李曜笑笑,“美人计没有,美‘花’计倒是现成的。”

    他抬起手,沿着谷地从南到北画了半个圈。

    叶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谷地中,江岸上,田地里满目金黄。

    此时夏花将落未落,果实若隐若现,整个韩家岭都笼罩在金黄的花絮中,富丽堂皇。

    “对哦,还有面果树!那些京城人不是对面果感兴趣吗,让咱们的物流队传信,就……就来的人送面果花,不论男女老少,来的人都有份!”

    舍出去一些花絮,不仅能挽回关家的损失,还能带动地方经济,空手套白狼呀这是!

    “哈哈哈哈!准备好箱子,等着收钱吧!”叶凡抱住李曜的脖子,大大地亲了一口。

    总裁先生勾着唇,反客为主。

    ***

    李曜不仅出了主意,还出人出力。

    几千只大白鹅,单凭关家兄弟几个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不用叶凡开口,李曜便主动派出了部曲。

    上百名舞刀弄枪的汉子在关大郎的带领下拔鹅毛、砍鹅脚、剪鹅翅、揪鹅头,干得不亦乐乎。

    叶三姐也没闲着,她按照叶凡的,组织妇人们分捡鹅毛。

    绒毛卖给李曜,之后会有专人做成军用被褥,不仅保暖还方便携带。

    尾羽做成羽扇、毽子或其他工艺品,染上色,写两笔字,上“韩家岭”的商标,等到客人们来了不愁卖不出去。

    叶凡请胖团查了三个食谱——香糟鹅掌、豉油鹅翅,还有法式鹅肝酱。

    陈年的香糟酒坊里就有,色泽微红,香味浓郁,用来糟鹅掌再好不过。

    豉油鹅翅需得用到生抽、陈皮和片糖,生抽没有,用黄豆酱油代替,反正是大锅做,保量不保质。

    这两样都好,唯有鹅肝酱,叶凡有些犹豫。

    “咱们的鹅都是勤快鹅,没有脂肪肝怎么办?”

    “没有吃过脂肪肝,就不会觉得勤快肝有什么不好。”总裁先生理所当然地。

    叶凡眼睛亮亮,好有道理!

    看了眼食谱,还是有点愁,“胡椒粉、豆蔻、糖……都很贵吧?”

    总裁先生摸摸他的头,“咱们的鹅肝酱也很贵。”

    叶凡挑眉,“你这是在诱惑我坑人吗?”

    “不,只是走‘高端路线’而已,买卖自愿。”

    叶凡抿着嘴笑,奸商!

    不过……好爽!

    三个食方,随便哪个拿出去都足以撑起门面,叶凡原本没拿着当事,叶大姐却十分重视。

    她特意关了食肆过来帮忙,和李家的厨子们一起日夜辛苦,将将赶在“烧烤大会”的前一天把所有的鹅掌、鹅肝、鹅翅做好封到坛子里,随时取食。

    至于那些鹅皮、鹅信,或卤或腌,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村里的妇人们抢着做了,并且事先好了,只是帮忙,不要工钱。

    不过,到最后叶凡并没有让她们白出力气,既然不肯要工钱,那就送鹅肉。

    一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着炖肉的香气,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

    就在这花香与肉香弥漫全村之时,烧烤大会如期举行。

    身着红衫的年轻郎君骑在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花絮环绕的指示牌。

    “为何叫烧烤大会?”

    旁边一位青衫学子,摇头晃脑地搭话,“以食为大,以炙会友,‘大会’之可谓精辟。‘烧烤’二字虽略为直白,却也贴切。”

    前者一听,敬服地点了点头,“受教受教。”

    学子执手,“献丑献丑。”

    彼此间相视一笑,“烧烤大会”的解释就此传播开来。

    实际情况比叶凡预想的还要好。

    有的人为了面果花,有的人想要借机同李曜结交,还有的是对上次的春日宴念念不忘,到最后除了龙亭中的皇族、当值的官吏、没有路资的贫者,其余能来的都来了。

    偌大一个东京城空了大半。

    韩家岭却是热闹了,用摩肩擦踵来形容都不为过。

    叶凡担心人太多踩坏了庄稼,不得不请出李家的部曲守在地边。

    住的地方不够,李曜拿出一批军用帐篷,只租不卖,且押金极高。就算这样,结束的时候还是被昧走了几十顶。

    原本的计划是办上十日,没承想到第三天的时候所有的鹅架都卖完了。

    至于那些鹅掌、鹅翅,叶凡原本想当作配菜白送,却意外地卖了个高价,更别原本就新鲜而“高端”的鹅肝酱。

    后面几天鹅肉没了,李曜便叫人去附近的县衙送信。不出半日,农户们便担着鸡、赶着猪、提着兔子过来了。

    贵人们吃得欢畅,农人们也能赚上一笔,可谓是两相得宜,皆大欢喜。

    整整十日,韩家岭从早到晚都笼罩在烟火气和烤肉的香气之中。

    晋江沿岸、黄土坡上、官道两旁摆满了烤架。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或租借烤架自己烤,或买来现成的畅快吃,怎么高兴怎么来。

    也有人燃起篝火,欢畅宴饮,彻夜不熄,总之就是痛快。

    还有自由。

    在这个乡野之地,这些往日里背负着家国天下、士族兴衰、成败荣辱的贵人们暂时忘了肩上的担子,忘了平日的烦恼,放纵而自由,轻松而欢畅。

    这就是韩家岭能给他们的。

    最后一天,叶凡信守承诺,每人送了一朵面果花,金黄的颜色,荣耀而高贵。

    消费高的团体还得到了新鲜的面果,按照人数,或一个或多个不等。

    李曜发下去一批“贵宾卡”,宣纸一般薄的铁片,外面镀着金粉,发给那些遵守礼制、对村民友好的家族。

    李管家笑眯眯地告诉大家,“下次再有宴饮,凭借这张可以优先安排住宿,且庄园所卖之物皆不限量。”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人趁机大量购入菌干、瓜子油等物,导致别人没得买。叶凡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只得采取限购的手段。

    此时,李管家的话一出,拿到贵宾卡的诸位顿觉面上有光,没有拿到的纷纷叹息,并暗自下定决心下回一定要拿到。

    就没有人仗着势大强抢吗?

    讲真,第一天就有,身份还不低,贵妃的亲眷,结果被李家部曲了一顿丢出去,剩下的全都老实了。

    至于那些调戏妇女、拐骗孩童、欺负农民的,从一开始长安侯大人就亲自发了话,不要这样做,你付不起代价。

    好在大家都很听话,十日的狂欢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度过了。

    无论是出东西的还是出力的都结结实实赚了一笔。

    大伙对叶凡感激不尽,恨不能盖个大庙把他供起来。接连几日,无数人登门送礼,只是没一个人见到本尊。

    此时,叶家郎正懒洋洋地躺在前男友家的凉亭里扇着扇子喝凉茶呢!

    李曜端着一只白玉碗过来,碗中映出淡淡的黄色,散发出丝丝凉气,还有浓浓的奶香。

    叶凡抽了抽鼻子,“香蕉奶昔?”

    “嗯。新出来的,尝尝味道。”

    叶凡把脑袋伸过去,像只狗崽似的舔了一大口。

    “唔,甜,香,比从前吃得还好!”叶凡一脸惊喜,“哪里来的破壁机,跟大王换的吗?”

    李曜抿着嘴,没是,也没不是。

    叶凡看着他的表情,下意识猜到什么。

    “不会是你手动搅拌的吧?”

    长安侯大人绷着脸,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个冰……也是你用手弄碎的?”

    又是低低的一声,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叶凡眨眨眼,看着碗里浓稠香甜的奶昔,舍不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