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 慢慢还。”连瑜就是想她欠着他，不过他更想知道她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这可能还是她第一次给他准备惊喜，他怎么能不喜：“你准备的什么？”
程音眼睛一转, 看了眼时间：“等晚上再告诉你。你先去忙你的吧，我研究研究，这东西。它是可以被注射任何药剂吗？”
连瑜被她勾得心痒痒，却不得不接受她的转移话题，将玻璃器皿里的毛毛兽放了出来, “理论上是可以, 不过最好不要随便试验，药剂的注射会影响毛毛兽的寿命。它现在的所有权是你的，但等到全球疫病的时候，你有义务将它交给中央, 方便医师们为人类存亡做研究。”
程音点头，这点她是能理解和接受的。“那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什么的？”
连瑜倒是很意外, 她居然想给毛毛兽取名字。
他发现，才进入大学没多久，她似乎变了不少，不仅是对沈铭态度的改变, 也变得比以前多了点人情味儿。
这没什么不好的，连瑜顺着她的话笑道：“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程音想了半天, 想不出来。
她是真没什么取名的天赋和经验，以前研究出新药的时候，取名都是交给别人的。
于是, 顺理成章的：“干脆你取吧。”
其实连瑜也不大会取名, 但这种感觉很好, 好像是一对父母在给宝宝取名字。
他绞尽脑汁, 终于又问向程音：“你有没有喜欢的偏旁部首？”
程音看着脚边的东西：“取个木字旁或草字头的吧？”
连瑜又想了想：“叫蔓蔓怎么样？”
“哪个‘万’？”程音一时没想起来，有哪个‘万’字是草字头或木字旁。
连瑜主动托起她的手，在她手里写了个“蔓”字。
程音认真看着，倒也没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她惊讶的点在：“这个字念‘万’啊，我还以为念‘慢’。那藤蔓这个词里也是念‘万’吗？”
连瑜惩罚般地捏了捏她嫩生生的手，笑道：“语文都学哪里去了？这是常考的容易念错的字。”
程音还真不知道，她没学过语文。识字的时候是先学自己会的那些字，然后学很难很难的医学名词。
她仔细想想，好像她师父教她的时候就念错了，她周围认识的医师也没给她纠正过。
“好吧，我记住了，那就叫蔓蔓吧。”
地上围着程音跑的毛毛兽非常不满：明明是给我取名字，我却不配拥有镜头吗？
它围着程音跑跳的速度加快，“尾巴”竟突然伸长，像藤蔓一样主动绕到了程音的手上！
程音相当惊喜，捏了捏它软软的四肢，目光都有些移不开了：“它有情绪吗？”
“它始终属于植物。”连瑜顿了顿，没有直接自己的想法，“关于植物是否有思想有情绪的问题，医师和科学家之间也存在争议，你觉得有就有吧。”
程音学医的，了解情绪产生的机制和原理，理智告诉她植物是没有情感的。
不过此刻，她还是捏着蔓蔓的“手”，笑着道：“那就是有吧。”
连瑜也笑了，觉得她是真的比初见时情感丰富了，也是真的很喜欢他送的这个惊喜。
她喜欢，他自然跟着高兴。
而程音看着在她手里活蹦乱跳的一团绿色，突然没那么想拿这宝贵的生命做试验了。
算了，虽然她也挺喜欢做研究的，但就目前来，还是先继续为了入学考核而训练炼药。
之后，连瑜就去继续研究怎么给唐辕解毒，程音借用校长实验室，继续练习同时炼制两份药剂，为入学考核做准备。
直到晚饭过后，连瑜一直在等惊喜，直到他要开始每天的药浴时，程音才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取出一管药剂：
“惊喜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惊喜，我改良了一下，你哥给你用的药剂，它的预测效果是暂时性抑制你体内黄骨髓的病变，但具体能不能达到，我也不太清楚。”
是不太清楚，但程音因为前世的经验，其实是挺有把握的。
但连瑜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眼神震惊得无以复加：“能、抑制骨髓病变？”
程音知道他是想岔了，于是又解释道：“这种抑制，只是暂时的。就像很多绝症患者服用的抑制剂，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我给你的这个药……”
她稍微斟酌了一下，得更清楚些：“用这个药，你做药浴的时候，骨头会很疼很疼，但其余时间，就不那么疼。另外，只要心态平和，谨遵医嘱，发病的几率也会更低些。”
即便是这样解释了，连瑜依旧是惊喜的，看着她手里的一管药液，太多的问题想问，最终选了个最关键的：“这药，能用多久？”
其实程音也不知道。
她前世治疗的那病人，二十岁不到就死在她的手术台上。
这一次，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真不敢给他动手术。
而一般的抑制剂，本身也不可能一直用到老，连瑜的骨髓病是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愈发严重的。
她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认真道：“我会在抑制剂失效前将你治好的。”
连瑜看着她，眼神同样认真：“我相信你。”
程音吐了口气，随后笑了：“真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我这管药是否真的有效都还没验证呢。”
着，就和连瑜一起去了实验室的药浴房。
实验室的药浴房比普通人在自家做药浴要更规范些，药浴房里是纯粹的无毒环境，空气中都带着高温消毒后的那种热气，有点儿像桑拿房。
程音是本着检验自己研究成果的想法跟着他去的药浴房，可负责给连瑜准备洗澡水的一助理看她的眼神有些隐晦。
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该留在这看他脱光衣服药浴吗？
犹豫了会儿，她看连瑜自己好像也不在意的样子，于是就没有提这个问题。
可是，当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在自己面前脱衣服的时候，程音觉得不对了。
她脑海里，竟然浮现起他将她按在沙发上亲的画面。
本来没什么的，可这画面出现在脑海，她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了。
又想了想，她终于在连瑜脱裤子之前出了声：“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给孔令岑针灸，就先走了哈……”
她这话明明得很顺，却总有种吞吞吐吐的感觉。
程音完，也没等连瑜反应，就要离开。
结果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有些疑惑，又似有些不满：“你研究的药，你不想亲自看看效果吗？”
程音没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在湿热的空气中，细细腻腻的，有点软：“我大致是知道效果的……”
连瑜裸着上半身，听着她较平时更软的声音，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好半天不肯松手。
“可你不守在这儿，万一出什么事呢？”
程音皱眉：“你不是相信我吗？”
连瑜不依不饶，似有些委屈：“那你就真那么放心？”
“……”程音其实是真的对自己改良的药很有信心，但也不到百分百的信心。
万一真有个万一，那绝对是她的责任。
程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我是一名医师。
坚定了这个认知，她神情缓和了不少，转身看着连瑜光着的上半身也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不过，她还是：“那我就先留在这儿守着你，不过现在先出去给孔令岑个电话，让他过来校长实验室这边，我在这儿给他针灸。”
连瑜抿了抿唇，放开了她的手。
程音出了药浴房，给孔令岑了电话后，悄悄偷听着房内情况，听到有水声传出后，才又进了房。
这时，连瑜的身体基本沉浸在药桶中，程音也看不到什么。
她又默念了一遍：我是一名医师。
然后走到药桶旁边，仔细观察他的身体状况。
药浴用的水非常烫，人刚进去时，皮肤都要被烫红。不过连瑜每天都要药浴，对这种程度的烫已经习惯了。
程音这时倒是真没什么想法，观察他身体的动静，还不忘讲解道：“刚开始吸收药性很慢，也不会很疼。大概到十几分钟的时候，可能会很疼。”
连瑜点头，以他的经历，还真没什么疼痛能被他放在心上了。
他看着程音仔细观察他身体的样子，突然问：“你给孔令岑治病，也是这样吗？”
他还记得，去体育馆的房间找她时，孔令岑浑身上下就剩条裤衩。
程音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这一问的真实目的，按照自己理解地解释：“他和你不一样，我是给他针灸。”
连瑜紧接着她的话：“针灸都需要脱衣服？”
“……”程音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解释，“大多是需要的，我给秦焰治腿的时候，也是脱衣服的，还有你病发的那次，也是没穿衣服。扎针的地方，最好是要没有衣物阻隔的。”
连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好像他问这个问题单纯就是学术上的请教。
于是程音也没多想。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连瑜突然脸色一白，紧咬了嘴唇。
程音心神一凛，知道他这是开始疼了，立刻取了个医用的咬棍给他：“咬这个，别伤到舌头。”
但连瑜不肯，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你，陪我话，转移注意力……”
程音见他话没什么障碍，心里有些狐疑，也没再坚持让他咬咬棍，试探着问：“你想聊什么？”
“聊，你的事……”
程音感觉自己没什么事可聊，于是给他讲了讲这些天学校的事。
这些事，其实林琅都给连瑜讲过了。
包括沈铭对唐辕用符，包括沈铭在入学试炼出尽了风头，包括程音和游子鸣发现了九龙山里的秘密山洞……
程音没什么聊天天赋，讲完这么些事也没花多长时间，药浴还没结束，于是她问：“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连瑜有些虚弱地靠在药桶里，想了想，突然开口：“我叔给我了报告。”
“叔？”程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连桢。”
“……”程音大概知道是什么报告了，但还是有些好笑地问，“他我什么？”
连瑜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慢悠悠闭上，声音很轻：“他你水性杨花，背着我偷男人……”
“哈，哈哈哈……”程音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你叔挺逗的啊……你是没见到他当时的反应，哈哈，孔令岑还以为他是我男友……”
连瑜又偷偷掀着眼皮瞧了瞧程音这反应，眼底有藏不住的宠溺。
其实，连桢报告的时候，他根本没信。
即便连桢得再怎么言之凿凿，再怎么义愤填膺，他都相信，她不是那种一开学就和人开房的人，也不是那种轻易就爱上谁的人。
这次的解毒活动，连桢又主动找程音组队，也是因为听了连瑜的解释，才重新相信了程音。
程音倒是挺乐：“你叔对你挺好的吧？他当时那反应，我都差点以为我做了什么背叛他的事。”
连瑜脑袋靠在药桶边沿，闭着眼，声音很轻，藏着难言的情绪：“连家人，大多表面冷漠，内心都是很重感情的。”
程音收敛了笑容，突然想起来，他和连家人其实没有过多少相处。
是双方都在拒绝相处。
他能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出于自我安慰，也可能是真的觉得。
程音沉思了片刻，觉得是后者。这个饱受疾病折磨的少年，内心始终是有一处柔软的。
那里，放着他的哥哥，却也给连家人留了一丁点位置。
她自己也相信，连家人应该是外冷内热的，那可能是最适合医师的一种性格吧？
连瑜的改良药剂非常有效，他平时药浴之后，还要使用另一种药膏。但现在不用，只需要改良的抑制剂，就能忍受疼痛站起来。
不过，程音还是嘱咐他，能躺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站着，尽量减轻长骨的压力。
孔令岑过来校长实验室针灸的时候，程音没让他和连瑜见面。
毕竟这件事，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最好还是能做到保密。
不过还好，孔令岑对校长实验室里发生的事一点兴趣没有，见到程音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脸崇拜地问她怎么那么快研究出解毒剂。
然后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之前还想和她组队带飞她来着，真是想想都脸疼……
学校组织的解毒活动，其实除了截止日期是20号晚上八点外，基本没了其他限制条件。
学生们该吃饭还得吃饭，该睡觉也睡觉。
但有些特别勤奋的，吃饭将外卖叫到实验室，觉就在实验室眯上几时。
大多数人，都因为程音起了个好头，卯足了一股劲，想通过这次难得的解毒活动证实自己。
这股劲头，一直到20号下午，已经变得有些萎靡。
人最容易松懈放弃的，是在最临近Deadline的那段时间。
东大的新生也是，到20号下午，超过一半的人，已经放弃了，或是因为精神疲惫，或是觉得希望渺茫。
而绝大多数新生，不管是还在坚持的，还是已经放弃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如果是所有人都没有研究出解毒方案，他们也能接受，毕竟这真的很难，他们也是从听着爱迪生的故事长大的，并非不能接受失败。
可在全校三天都没有其他人研究出解毒方案的对比之下，程音第一天，那么短的时间就研究出解毒方案，终究是显得突兀和诡异了。
另外，三天下来，学校也没揪出下毒的人。
于是，之前在A（5）班冒了个头就被掐灭的谣言，又开始传播起来。
当然，这种谣言也只是在私下传播，或多或少，夹杂着嫉妒。
直到20号，晚上七点五十分。
那时的实验室已经不再是人满为患，但里面广播的内容，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恭喜临时A（5）班宣清桐同学第二个研究出解毒方案，奖励奖金五十万，学分五十！”
程音研究出解毒方案的时候，虽然引起了所有人的震惊，但因为大多数人更愿意专注自己的研究，基本没有引起太久的讨论。
而宣清桐的这个，可以是踩着点完成的！
截止时间是八点，她七点五十分验证通过，这简直太励志了！
相比那种一口气跑到终点的怪物，这种拼尽全力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故事，才更能引起人的共鸣与感动啊！
一时间，关于程音是下毒人的谣传都被压下去了，全校都在讨论宣清桐，讨论A（5）班。
“卧槽！A（5）班是风水太好吗？为什么出那么多大牛？！”
“这个宣清桐也是，之前根本没听过啊！”
“赶在最后一刻验证通过，不是故意藏拙，就是真的运气好！”
宣清桐也是气喘吁吁，她前两天都没有用异能，结果靠自己研究还是太难了。
是真的难，整个东大所有新生，读过一年大一的沈铭和顾飞没有研究出来，出身连家的连桢也没研究出来，背景神秘的游子鸣兄妹也没研究出来，甚至连导师都没能在三天内研究出来……
是真的难。
宣清桐在20号上午，终于决定用异能了。
异能也是她的能力，就像有些人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一样。她不希望自己过度依附异能，但也并不排斥。
因为是压着线过的，她之前也没有过出彩表现，所以有不少人出于妒忌心觉得她只是单纯运气好，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新生中出了名。
当然，宣清桐自己并不在意出名与否，她只是开心地收下了五十万奖金和五十学分。
20号的晚上，向香香是心情最复杂的那个。
她的三个室友，一个是在入学试炼出了风头的大牛，另两个是在解毒活动中唯二的成功者……
所有人讨论的A（5）班大牛，有三个是她室友……
而她……向香香安慰自己：万花丛中一点绿，我才是那个不一样的烟火……
解毒活动结束后，向香香先是和游子吟了半天，而后又邀请了程音和宣清桐，想给她俩办个庆功宴。
毕竟，怎么，也是两大喜事。
两大喜事发生在一个寝室，那就是她们整个寝室的喜事。
程音在解毒活动这三天，直接就住在了校长实验室。
收到向香香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像是跨过一道时间的门，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其实在暑假期间，程音音的高中同学也经常发过来一些聚会邀请，程音都没有理会。
从前的她，是不太喜欢聚会的，觉得浪费时间，还会让她不自在，手足无措。
但这次，看着邀请，她回复道：【好，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