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38章
    天使到来, 不是赐礼便是封赏,但这会儿并非什么重大的节庆日子,而这家除了孟岸以外, 不论是在太后还是皇帝面前存在感都趋近于零, 也没听有谁需要封赏的,难免不教人心生古怪。

    偏偏来的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魏公公,进了门见着朱若兰便嘘寒问暖, 好似多年未见的故交一般亲切热络,看得清黛直想翻白眼。

    这厮向来是仗着讨了太后的喜便眼高于顶、趾高气扬,像孟家这样的知名冷灶他素来不屑一顾, 从前异世女可没少吃他的排头。

    如今这般殷勤讨好,想来必然是得了太后的意思。

    还好在朱若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面前, 便是再厚脸皮的人也撑不住半柱香。

    魏公公眼见她并不为所动,只得赶紧将来意明:“听闻威远侯府原本也算依凭女爵令好让嫡女袭爵,如今却也受了长平侯府的连累, 太后娘娘心中不忍, 又听闻夫人您一向身子文弱,唯恐你忧心劳神, 这才让奴婢出宫加以问候。家里七爷才在北境立功, 正是得陛下重用的时候,想来看在孟岸将军的面子上, 陛下也能够对孟侯府格外优容一些, 还请夫人不必忧心。”

    “多谢太后娘娘记挂。”朱若兰带着众女眷齐齐起身行礼,过后又神色淡淡, “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法, 长平夫人触犯国法, 其罪当诛。至于裁撤女爵令, 想也是圣上为着家国民生有更好的主张和算,我等身为臣子女眷,本无功于社稷,全仰赖朝廷和丈夫及祖宗基业才得以安享富贵,本该惶恐,是以女爵令裁与不裁那便都是圣上的恩典,又有甚是我等值得忧心劳神的呢?”

    “夫人得是。”魏公公强笑道,“太后娘娘还了,您家几房兄弟都还年轻,尤其是孟岸将军,倒是若能再为孟家添丁进口,养到夫人膝下承袭爵位也是不错的。”

    闻言,清黛下意识地朝清照看了过去,谁知清照也朝她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复杂,她的心当即就提了起来。

    就那死老太婆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挑拨离间来了!

    朱若兰只淡笑着点了个头,便慢条斯理地颔首品起了参茶,未曾接话,干干将那姓魏的晾在那儿,不再理会。

    虽孟侯府不景气,但她背后好歹还有个赵国府,赵国府又系着慎王,魏公公也不敢给她脸色瞧,气氛自此便尴尬起来。

    作为七房唯一在京人口,清黛只能使劲地把头埋下,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对了,”不曾想却是怕什么来什么,姓魏的目光一偏,正中清黛:“听再没几日就是府上四姐的生辰了吧?”

    朱若兰迅速地一抬眼:“公公倒是耳聪目明。”

    魏公公又是一笑,深深作了个揖:“却不是奴婢,而是太后娘娘。娘娘一直都挂念着咱们侯府,不光记着七月初七是四姐十一岁的生辰,还记着姐是在柔夷养大,柔夷人一生之中最为注重的就是像十一、二十二这样的岁数了,想即使是到了京中,也不能误了人家的习俗,当大操大办才是。”

    朱若兰微一蹙眉:“那娘娘的意思是?”

    魏公公道:“若夫人应允,太后娘娘最近正好得空,可为四姐着意安排一番。”

    他话音一落,满座的女眷皆变了脸色,有人惊讶,有人嫉妒,有人恼怒。

    清黛紧张得脊骨冰凉,不禁偷眼去看朱若兰。

    只见她捻着茶碗的手滞在半空,停留了好一会儿方笑了出来:“稚子尚幼,如何劳动太后娘娘?”

    魏公公又是一躬身:“娘娘原也只是随口,奴婢倒觉得要是四姐的姨母,也就是如今的恩荣伯夫人来替姐操办便是最好不过。同是出身柔夷,又是骨肉至亲,想必远比咱们要更懂所谓的故乡情怀了。”

    “这……”朱若兰犹豫了,或者是骑虎难下了。

    待宫中人走后,朱若兰便把所有人都发出去,只将清黛一人留在朝晖堂,并将她带到了内室之中。

    自裁撤女爵令的旨意一下来,孟家其他有儿子的两房人多多少少都是动了心思的,几日来不管明里暗里都没少在朱若兰和孟岩的耳边吹风。

    孟岩身为大家长,又一向很有长兄风范,与弟弟们亲如手足,即便真要把爵位给了侄子,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朱若兰的心态就截然不同了。

    她平生就得了清照这么一个女儿,当成半子悉心教养,就是为了让她将来袭爵之后,能够镇得住场面。

    如今要让她把爵位拱手于人,她如何能答应?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等到清照嫁人以后,让所生的嫡子跟随母姓,过继回娘家承继爵位。

    这法子在大乾的史书中倒是有迹可循,可如此一来,清照就注定与那些个注重血脉传承的高门世家无缘,唯有低就下嫁到一个孟家比较方便话的人家了。

    朱若兰当然也不会甘心。

    往左往右都走不通,她头疼得厉害,又要担着这家所有的庶务,身上的的确确是有些撑不住了。

    若此时再要遵循太后的意思替清黛大办生辰,她只怕立时就能倒下去一病不起。

    想到这里,她就像是凭空被一阵凉风穿胸而过,没完没了地咳了起来。

    清黛连忙乖觉地凑上去为她抚背顺气,又从薛妈妈那里接过了温温的参茶,帮着她扶住了茶碗饮用,慢慢缓了咳势。

    “虽然我听照儿过,你们家和你那姨母不大和睦,但你也瞧见了我这身子了,却不是我故意欺你父母不在身边,有意怠慢躲懒,而且如今又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们为人臣子的,如何好随意违逆?”

    清黛心翼翼地就着她的罗汉床边缘坐下,乖巧地低垂着脑袋:“伯娘辛苦,我省得的。”

    朱若兰慰然地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都在观察,心知这孩子不是个多事的,为人处事也本分识礼,比她那犟头倔脑的老子强多了,又兼生得玉雪粉糯,一旦露出柔弱之态确实惹人怜爱。

    “可是伯娘,”清黛忽的抬起头,眸中散落着纯澈的光,“这时候咱们和柯家走得太近会不会不好呀?”

    “这话怎么?”朱若兰蹙眉,心头对她刚刚升起的一丝怜爱瞬间湮灭。

    清黛大起了胆子,恳切无比地凝望着她:“之前我们在南家的那个仇夫子,不就是因为跟柯家之人走得太近,才被南家赶出去了么?”

    朱若兰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他背弃南家,差点害了南家。”

    “害了南家是什么意思?”清黛一点一点地将她往下引导着。

    朱若兰倒不像莫氏那般避讳,一应会和孩子明事理:“他以南家家学夫子的身份为柯家人做事,陷害了沈家公子,此番若非舒王爷查出了他和柯家的关系,你,沈家知道后要是想兴师问罪,会找谁?”

    清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托着尚还带着婴儿肥的面团脸,一副故作深沉地大人模样:“沈狂将军很受圣上倚重,连着沈家定然也是一样的。南家不想因为仇夫子得罪沈家,那就是不想得罪圣上,这才让人赶紧把仇夫子赶走,是么?”

    “是……也不是。”朱若兰渐渐听出些味儿来了,话音中也不觉带了几分将信将疑,“太后和圣上母子不睦已久,柯家借仇夫子之手陷害沈家公子,抹黑沈家,以此与圣上对峙,南家想必也是不想掺和进这场争端当中,才会如此行事……”

    见她终于上道了,清黛赶紧发出灵魂一击:“那咱们家,要掺和么?”

    朱若兰被她问得一愣,侧开眼睛,低头将她们方才这番对话颠来倒去地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出更多的头绪来。

    侍立在旁的薛妈妈和庄妈妈也慢慢了悟,对视一笑,只暗觉这家的四姐其实并不简单。

    “阿宝,伯娘问你。”这是她头一次这样唤她,声色听上去也失了淡静,“在你看来,皇帝和太后,谁更重要?”

    “当然是太后啦。”清黛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何?”

    “夫子教我们百善孝为先,母亲当然比子女重要。”

    朱若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恨不得敲着她的脑袋瓜子骂她呆子了。

    不过很快,清黛又赶紧悄悄凑到她耳边:“但其实我觉得还是皇帝更重要些,因为只有皇帝才能生皇帝,才能让皇帝接着生皇帝,如此这般一代一代,将江山和血脉传续下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话得很明白了,看着朱若兰逐渐复杂的眼色,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的太多,让她起疑心了。

    朱若兰凝了凝神,见她的额发有些凌乱,不禁伸出手替她轻轻理了理:“你果真是你爹的女儿?”

    清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但她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将她托付给了旁边的庄妈妈:“了这么会儿子的话,我也乏了,你先带着四姑娘回去吧,仔细看顾好。”

    这句话让清黛如蒙大赦,一直悬在嗓子眼儿处的心终于能够踏踏实实地放回肚子里了。

    与她福身告了辞,便和庄妈妈一起要从她的内室里出去。

    正当她们才一走到门口,却又听见她在背后扬声吩咐了一句。

    “离你生辰确实不远了,你且好好想想,到时候都要让哪几家的姐来做你的宴上宾,伯娘好提前替你备着礼数。”

    作者有话:

    女儿是如假包换的女儿,但谁叫咱们闺女手拿剧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