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67章
    直到这一刻, 清黛都像只安静乖巧的兔子,紧紧靠在孟槐的身边,一言不发。

    周芸这股子一条路走到黑的勇气, 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她转念一想, 兴许正因如此,她先前才会接二连来地整出那么多幺蛾子来。

    清黛之前还一直都怀疑她的所作所为乃是受了素唯的挑唆,然而现在两相比较, 反而让清黛觉得,以素唯现在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可能还做不到把她玩弄股掌。

    细想下去, 周芸是胆大,但观她平日的行事风格断然也算不上是滴水不漏。

    况她在周家也不过是个待字闺中的丫头, 纵为嫡出,能掌握到的权柄顶多就是自己闺阁内外的三瓜两枣。

    单凭她自己,想必也没法子驱使调动身边人之外的奴才, 更不可能在同样身困桐园时, 还能将内外点妥当,一点破绽不留。

    如此算来, 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 可就不止是女儿家争风吃醋的胡闹那么简单了。

    清黛微微转动眼珠,看向周芸身边的周柯氏。

    这妇人含胸驼背, 眉眼低顺, 听闻乃是庶出,不管是身形相貌还是气质做派, 与嫡姐沈柯氏都是没有可比性的。

    但到底都是柯家出去的女儿, 若一点本事没有, 只怕也不能够稳坐周家宗妇之位多年吧?

    清黛难不生疑。

    “太祖年间, 曾有冯、陈两户世家大族,两家都想要招当年既是状元郎又是武宁侯世子的沈麟大人为婿。为此,陈家不惜买通山贼,趁着冯家姐外出拜佛之际,将其劫走并加以□□,最终逼得清白尽毁的冯姐含恨自尽。后冯家为了替女儿申冤,不惜倾举家之力也要告倒罪魁祸首,结果陈家因谋害官眷满门获罪,冯家却也元气大伤,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竟都是竹篮水一场空。”

    朱若兰平心静气地又重头起一个华都家喻户晓的旧闻,话里的意思也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今日之事,最初我也只当作是姑娘之间争风吃醋、闹,即使早有耳闻,却也不曾放在心上,却不想竟反而纵了旁人变本加厉来祸害我孟氏清名。周夫人,周姐,你们真当我们威远侯府都是怂包软蛋?”

    周芸牙关咬紧,豁出去一般地对朱若兰直言:“孟侯夫人还是少在这里吓唬人了,你们压根就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整件事与我有关,要不然以孟三姑娘的脾气,早就扔出来砸我一个心服口服了!你们要去见官,那也正好,就让我们一起到公堂上去看看,你们威远侯府这般空口白牙地往我身上泼脏水,又是个什么道理!”

    “芸儿!”周柯氏装模作样地扯了扯女儿的袖子,又来装好人,“女一时情急,话急躁了些,孟侯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勿要和她一般见识!”

    周芸却甩开了母亲的手,继续叫嚣,“没有证据的事我就是死也不会认!至于这个假借柯家之名出去乱嚼舌根的婆子,来又与我有什么干系,舌头长在她自己嘴里,难不成我堂堂一个官家姐,还要天天守着她这么个下人不成?!”

    柯姨妈敏锐地捕捉到了些什么,连忙防患于未然地先开口撇清,“这周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老虎也有盹的时候,更何况都是家大业大的人家,主子一时不察,让没心肝的奴才钻了空子也是有的。”

    慎王妃这时也温声提醒,“孟侯夫人,我知你护犊情切,也相信以孟四姑娘的品性必定做不出那般失礼出格之事,但凡事还是讲求一个证据确凿,要不然若真冤枉了好人,岂非平白累得两家生了嫌隙!”

    清照再也忍不住了,冷哼着道,“究竟是我们冤枉好人,还是有人仗着在外抹平了采购赃物的账面,对内买通了胆大包天的奴才,才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吠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公堂之上自有分晓!”

    “此事若真闹到公堂上去,不论结果如何,对咱们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如冯陈两家那般两败俱伤,不如咱们各退一步?”

    周柯氏不住地弯腰曲背赔笑脸,“我家处置了这个管不住舌头的狗奴才,想法子令外界的风言风语平息,你家也带了孟四姑娘回去好生教养安慰着,侯夫人您看,如何?”

    “各退一步?您若当真不怕,为何不敢对我家对簿公堂?”清照冷声诘问。

    周柯氏无奈地呵呵笑道:“这……我家并非是怕,三姑娘,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都好,不然到时闹得两家都下不来台,又让谁来收这个场呢?”

    孟槐适时闻声插话进来,“周夫人此言差矣,若真报了官,这件事情怎么算受害人都是我们家侄女,不管最后如何判处,无疑都会替她正名,对簿公堂于我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周家,若此事当真与令爱无关便罢,如果相反,那下不来台的便只有你们一家而已了呀。”

    朱若兰煞有其事地点头“嗯”了一声,与孟槐道,“我记得而今华都府尹王大人与姐夫曾有过同窗之谊,我家侯爷私底下也跟我称赞过王大人的公正不阿,想来在此事上一定是能够秉公处理。”

    孟槐会意一笑,“是啊,你姐夫知道此事后,我出门前还会专门替咱们阿宝去同王大人好好一呢。”

    清黛偷着乐坏了,这妯娌俩一唱一和,愣是把仗势欺人四个字得如此清新脱俗、意味深长,对面周柯氏和周芸的脸色当即难看了。

    周家如今的境地,想要和这对娘家婆家背景都强大雄厚的妯娌较劲,简直就是痴人梦。

    周芸当然气结,“你们!你们有本事就去告!要见官就见官!反正没有证据,我就是进了北镇抚司诏狱锻炼也绝对不会认罪!”

    她这厢还垂死挣扎着死鸭子嘴硬,忽听厅外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嗓音急吼吼一声。

    “芸姐姐,你为何要放蛇害我阿姐!”

    霎那间,屋里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这话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随这话音闯进来的,正是一个面若银盘,唇红齿白的胖墩。

    “康儿?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坐在上头的柯姨妈见了仿佛从天而降的亲儿子,吃惊不已。

    柯士康愤愤不平地走到清黛身边,扭头回他母亲的话,“方才有人来报我,道是先前在宝姐姐院里丢蛇的人已经找到了,我一听本想赶着去跟阿娘你,转头想起您一早就到桐园来了,我便想着赶紧追出来报你。谁曾想刚到桐园门口,就听底下人通传,道是今日这偏厅好生热闹!”

    完了,才又赶紧来关心清黛,“阿姐,事情我都替你弄明白了,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

    先前提到,他曾与清黛同在柔夷,虽比她早两年进京,却也算是与她从吃睡玩闹在一处,表姐弟俩一向亲近非常,手足情重。

    只是后来在京都要守着中原种种成规,他在国子监念书也常常抽不开身,更有柯姨妈有意无意地阻拦,两年来反倒没让他们正儿八经地见过几次。

    好在虽不能如幼年般朝夕相处,但这积年累月的情分依旧。

    清黛出门前就猜到了今日是来偏厅对峙,担心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于是便留了一手,让会骑马的阿珠带着前些日子搜集来的罪证立刻赶回城中,交给了柯士康。

    柯士康见了是阿珠,又有那些明明白白的证据在,以他的聪慧和义气,必是要么去搬更靠谱的救兵,要么自己就赶来帮忙了。

    至于她为何不自己拿出来,原因也简单,那就是她不想。

    她现如今寄人篱下,没有亲生父母撑腰,亲戚对她疼爱关照,那也是建立在她是一个乖巧、讨喜、柔顺、符合她们心目中高门贵女标准的基础上。

    一旦破这个认知,她的下场会怎样,异世女所经历的一切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康弟,那你方才芸姑娘放蛇害阿宝,又是何意?”话少得几乎无甚存在感的柯诗淇及时抢着开了口。

    周柯氏连忙点头,“就是啊康哥儿,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不论是我女儿还是孟四姑娘,那可都是你表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柯士康的人脾气却不,扭头一个白眼翻过去,从袖中掏出那一叠票据证词,“姑姑自己看吧。”

    飞鱼川下前些日子闹蛇的事在座的人都有所耳闻,周柯氏半信半疑地接过柯士康命人递过来的东西,一张一张翻看,眉头也随之一点点皱了起来。

    最后看向周芸的眼神,既是震惊又是恼恨。好像在,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

    趁着这些白纸黑字的罪证在众人之间传阅,柯士康悄悄给清黛递了个精灵古怪的眼神,然后道:“自从上回听宝姐姐那儿闹蛇,我便觉得古怪,我阿娘素日理家严明,下人大多勤勉谨慎,怎会纵得那些东西混进太后娘娘的省亲别墅,于是我便求了我的奶嬷嬷,让吴大哥暗中去查,没成想竟查出这么个结果来。”

    柯姨妈狐疑地瞟了一眼自己儿子,明知他在扯谎,却也不好当众戳穿,只得强忍着不开口,继续听他朗朗道来。

    “赤链蛇在京都一带并不常有,附近豢养且会养的蛇户也不多,零星几家也都基本是生活在偏僻远人的村庄中。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经过多番探查追寻,还是让我们找到了那个养了先前那些脏东西的蛇户,从他口中问出了帮他做买卖的中间人并找上门去。”

    胖子得有些喘不上气,缓了缓才接着:

    “后又听那中间人证实,原是周家门房上有位某个爱玩蛇的管事来向他买蛇。由于时间太过巧合,我便让人去二姑姑的夫家偷偷听了一圈,这才知道那管事恰恰又刚好是芸姐姐身边大丫鬟雀儿的亲老子,并且在今春以前,根本就不玩蛇,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他把蛇买回来后直接就让人悄悄送来了桐园!”

    “周姑娘,这件事你又作何解释?”慎王妃的声音里已然听不出情绪。

    “这……”周芸属实没料到后面还有这么一招等着她,一时间竟应对无能。

    “此番藏书之事尚且不提,芸姐姐,没想到当初放蛇在我院里的,当真是你?”

    清黛装得痛心疾首又难以置信,眼中含泪也是来就来,“芸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你,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与我为难?”

    朱若兰这时已经细细看过那些证词和票据了,抬起头时仿佛更有底气了,话也挑得更加明了,“周夫人,这件事你又知道多少,参与了多少呢?”

    周柯氏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一旁的周芸也是满脸的心虚和不可置信,眼神不断躲闪着,刚才的盛气凌人和理直气壮,登时烟消云散。

    慎王妃冷眼瞧着这场面,面色发寒,“周姑娘,你在筹划这些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被发现的后果么?这儿虽是柯家的别院,但更是顶着太后娘娘的名头所建,足可算是天家之地,你却在此处这般肆无忌惮地玩弄诡计,是否太不把皇权天威放在眼里了?”

    “不不,我没有,我不敢,只是……我只是……”纵使周芸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她们周氏全族开玩笑,这下总算是被吓住了。

    柯姨妈看过那些证据,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商量的地步,为防牵连自家,一抹脸彻底站在了孟家这边,“先是纵蛇伤人,后又栽赃嫁祸,你们周家可真会教女儿!”

    “闹蛇的事连柯家少爷都能轻易查出来,周姐,你不会还觉得对于这回栽赃嫁祸的事,我们家一丁点证据都没有吧?”

    朱若兰轻慢地仰着下巴嘲弄道:“是,没错,你周家确是经世望族,门第渊源,看不上我威远侯府也是常事,瞧着我家四丫头没有父母在身边,便更觉得好欺负,毕竟柿子挑软的捏嘛。犹记得当时这园子里闹蛇,那易家和龚家的姑娘都被吓坏了,听还差点伤了那沈家四郎,不知要是让这几家的人晓得真相,又会作何感想?”

    孟槐一脸忧愁:“沈、龚两家倒还好,可易家,单单康和郡主,只怕就……听闻周家和宁国府之前还有议亲的算呢。”

    周家母女一听这话,眼睛里同时闪过一刹惊慌,周芸更是吓得彻底没了气焰,扑通一声朝上座的柯姨妈跪了下去,“伯娘救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谁知柯姨妈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便连忙又扭头去求柯诗淇,“淇妹妹,你我可是嫡亲的表姐妹,我若出事你也会受影响的,你帮帮我,替我求求情吧!”

    柯诗淇可气又可怜地直冲她摇头:“你若还记得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当初心里就该有所顾忌。”

    朱若兰垂眸一瞥散了功的周芸,最后再来问一次周柯氏。“周夫人,您,现在该怎么办?是见官还是……”

    不曾想,她这话还没完,外头冷不丁又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再一次推开了偏厅紧闭的大门。

    “大太太,圣上身边的夏中官来了。”

    作者有话:

    今晚没准时,还发错了版本,骚凹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