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88章
    夜来风寒, 清黛索性便宿在了苍烟落照,并与清照约法三章,在方之恒考取功名登门提亲之前, 再不许她偷偷与他私下相会。

    还有他们先前暗中传递的诗笺画, 也通通不能存下来,免得被这家某些有心人抓住借题发挥。

    清照当时全都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了。

    她素来重诺,清黛也不曾对她多留心眼。

    至于整起事件的另一位目击者沈猎, 想必方之恒也能够劝住他保守这个秘密,清照和清黛也就都不曾担心。

    又起南家近况,易君彦与柯诗淇已成夫妻, 素唯入了宫门便也再没传出什么消息。

    眼看着风波渐平,春闱在即, 丁夫人在京中也呆不了几日了,朱若兰便想着让家里两个姑娘赶紧跟着她多学些东西,没两天就又把她们送了过去。

    这对清照来无疑是莫大的考验, 心上人就在眼前, 却必须强忍着不能相见。

    千愁万绪上头,一回家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作起了她从前还不屑一顾的那些极富女儿情怀的闺怨诗。

    清黛哭笑不得地直摇头, 心里既觉得滑稽,又心眼里替她开心。

    不过常言曰天道好轮回, 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我瞧得真真切切, 光午时那一晃眼的功夫,那杨家公子便一直都在偷偷朝屏风这边看, 看了足足……好几次!若他心里没那鬼心思, 鬼都不信!”

    这天南家回来刚一进屋, 阿珠便迫不及待地和清黛汇报情况, 语气愤愤,仿佛下一刻都能立马缝个人儿出来贴上杨润的名字,使劲拿针扎了。

    再回南家听丁夫人授课的这两日清黛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沈猎和杨润都在场的午时,可她又确实不上来何处奇怪,这才特意嘱咐了阿珠替自己留心,最终得出这么个结果,也不算意外。

    当然,心情也不出意外的不怎么美丽了,“你确定他瞧的是我么?”

    阿珠瞪眼道:“当时三姑娘已先去厢房歇午觉了,大屋里屏风后边就只有姑娘同我,除了姑娘你他还能看谁?姑娘,他该不会真对你起歪心思吧?”

    一旁的银珠见此情状,不解道:“听闻那杨家公子一表人才,人也谦和知礼,而且马上就要是进士老爷了,虽家世稍稍逊色了些,不过只要他人勤勉肯上进,想来也是个不错的良配呀?”

    “银珠姐姐你好糊涂呀!”阿珠一副“连我都知道”的表情震惊地看向她,“杨家顶破天了也不过一介家境殷实些的乡绅,与咱们侯府比何止是稍稍逊色了些!更何况咱们姑娘背后还有柔夷莫府这个外家呢!那杨家哥儿配之前的唯姑娘都是勉勉强强靠着老人家之间的情分,又如何配得起咱们姑娘!再了,以咱们姑娘这样的品貌,便是入宫做了皇后娘娘也都属屈就了她,杨家公子何德何能够得上娶她回家!”

    “好了好了可以了。”清黛自己都听不下去她这一顿闭着眼睛的胡侃乱吹了,忙抽着嘴角,摆了摆手让她赶紧住。

    后进来给清黛添茶的明珠听了不由地笑:“阿珠得对,姑娘平日待咱们最是宽厚亲切,有什么好的香的都会想着我们,在我们心里姑娘自是一等一的好,能伺候姑娘一场原就是我们的福气,我们当然希望姑娘将来觅得个情投意合又尽善尽美的良人了。但这杨家的哥儿……”

    “你是不是想,他动机恐怕不纯?”清黛静静地低着头吹了吹茶水面上的浮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后才又道,“原先我听南老太君和丁夫人的口气,他与唯姐姐之间基本上就差正式下定了,但咱们谁也没想到唯姐姐会闹出那摊子的事来;这么一,他会不会是眼看着南家这门亲事黄了,但又为了前路能够平坦些,就想着转头来我这儿碰碰运气,试着攀一攀侯府的门槛?”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明珠忧心忡忡地抬眸望着她,“姑娘已然及笄,正是正经议亲的关头,稍有差池,是要耽误您一辈子的。”

    从前异世女没机会听丁夫人传道授业解惑,连带着清黛也在今年以前压根没见过杨润。

    对于这个人的人品心性,她完全一无所知。

    倒也不是她嫌贫爱富,实是她四姑姑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而地方乡绅与京都侯府之间,不论是眼界还是处事原则都大相径庭,各有差异。

    她对自己的斤两心里多少有数,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平衡这种差异的本事。

    并且,她也一向是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不该人觊觎窥视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端着茶碟的手顿时情不自禁地收紧,修长的关节隐隐泛白,“不过想也没什么,就算他真对我起了什么念头,上面有丁夫人压着,咱们侯府也有二伯伯和二伯娘替我招架着,我也不怕他能折腾出什么来。”

    话虽如此,待再去南家的时候,清黛还是非常刻意地回避了杨润,到时辰就吃、到时辰就睡,尽可能地不与他有任何同室相处的机会,哪怕他们之间还隔了一道屏风。

    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比如偶尔午饭后南太夫人和丁夫人非要拉着她再一块多两句话时,她又无比庆幸地发觉,一直无甚存在感的沈猎每一回都坐在靠屏风的这一边。

    她只消在屏风后边悄悄把自己挪到与沈猎的方位基本保持一致,这时即便杨润还想偷瞄,抬眼看到的就会是面无表情的沈猎,也便不好意思再随处乱看了。

    加之过不了几日就要入冬,南家学塾便会依照惯例给学生放冬假,杨润要备考春闱,自然也没了可以常常出入念慈堂的借口。

    平日南太夫人又把清黛清照护得严严实实,基本上一面也都见不上了。

    清黛为此心情大好,恰巧又听阿珠往她耳朵里倒了些方之恒的八卦,少不得就要在无人的时候,抓紧时间与清照趣:

    “听闻方公子的母亲得知他要备考春闱,第一反应竟不是喜极而泣,反而怀疑他是扯谎哄骗自己,非要赶在年关以前亲自杀进京来确认;这两天是已经拽着方公子住进方家在城东甜水胡同的宅子里,要亲力亲为地监督他备考呢。看来姐姐你这未来婆母,可不比淇姐姐家的那位好伺候呀。”

    清照这些日子许是被她明里暗里笑话惯了,基本上已经能做到百毒不侵了,面不改色地回道:“之恒与我都了,他父亲病逝得早他们孤儿寡母,方家在瑶州也算家大业大,内有觊觎家中财产大权的亲戚,外有随时等着他们大厦倾颓的对家,他母亲若再不雷厉风行着点儿,哪里能把他一手拉扯到大?”

    谁知清黛还有这么一句在后边等着她:“他连家里事都这般开诚布公地同姐姐了?还真是……”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清照当即又闹了个大红脸,恼羞成怒之下,甩开手里的书卷就来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姊妹俩这厢还在暖阁里嘻嘻哈哈地闹着,却只听“嘭”的一声,内室原本紧紧关着的门猝不及防地就让人撞开了。

    她二人惊得面面相觑,没等反应过来,就从门外走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各个分外眼熟,竟全都是朝晖堂下朱若兰身边那些个专司惩戒的。

    “我的屋子你们也敢随意乱闯,是想反上天去么!”清照后知后觉地大声质问道。

    但见为首的那个方脸阔口的婆子随即朝她不冷不热地福了福,严厉道:“我等是奉了侯爷的意思 过来的,三姑娘,您这回可是闯下塌天大祸了!来啊,赶紧给我搜!”

    “你们敢!”清照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清黛心念一动,连忙起身把她拉住,话里有话地劝着她:“姐姐,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她们也不过是听命办事,左右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且让她们搜过,之后才来消除误会便是了。”

    “我……”清照欲言又止,也正是她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令清黛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些婆子也根本没管她们什么,该动手翻查的还是动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清照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不是用来存放东西的书柜箱笼,就是她床上的枕头和被褥都被她们剪的剪、翻的翻,一时间满地狼藉,就如同官兵抄家灭门般不留情面。

    “找到了!”

    随着这一声惊呼,清黛和清照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书柜旁边那只半人高的长颈青瓷大花瓶被两个婆子合力翻倒过来,从中倾泻出一张张、一页页的诗笺字画,一字一句,像是锋利的刀尖,直刺进清黛的眼睛里去。

    她的身子顷刻麻了半边。

    袖子下面紧紧掐住清照手臂的那只手仿佛是在无声地诘问着:“我不都让你扔了么,怎么还留着?!”

    那领头的婆子略略看了几眼地上捡起来的信笺,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行了三姑娘,赶快随咱们去一趟朝晖堂吧,侯爷这回可是动了大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