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15章
    清黛的正常脚程远就比同龄女孩儿要轻快许多, 平日为着不显山露水,都是故意缩短步幅,能慢则慢。

    可眼下情势紧急, 她顾不上别的, 一心只记挂着临泽苑里的母亲,不由脚下生风,裙摆飞扬, 一口气都不带喘地从前院穿过半座园子,一路跑到了临泽苑。

    恰是午后,前院的风浪并未波及到后宅, 映入清黛眼帘的,仍是一个沉静安宁的临泽苑。

    人们都躲进屋里廊下避寒取暖, 屋前的空地上只有几只惯会审时度势的麻雀趁机悠然散着步。

    阿彩妈妈听到动静,便从茶水房里走出来,见是清黛回来了, 忙问, “姑娘来了,是外面的事都处理完了么?”

    清黛也不知算不算处理完了, 神情复杂地点了个头, 然后问,“阿娘呢?”

    “照姑娘嘱咐的, 我们没敢让太太知道何家人又来了的事, 一碗安神汤端上去就睡到了现在。”阿彩妈妈兴冲冲地着,抬头看了看日头, “哟, 正好, 也是时辰喊太太起床了。”

    安神汤是清黛让人送的, 用的药方也是欧阳先生私下拿给清黛的,按理来,不可能被人动到手脚。

    清黛心里存疑,正想着是不是郑淑慎故意放的□□,便听见正屋里猝不及防地传来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你是谁!你别过来——”

    清黛吓得心口一紧,不等阿彩妈妈作出反应,便已经像是离弦的飞箭一般冲进了屋子里。

    却是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见“砰”的一声重响。

    一回头,竟是身怀六甲的莫氏砸在里屋和厅堂相隔的,绘着柔夷耶里雪山风光的竹骨大插屏上,一起重重地摔了出来!

    “阿娘!”清黛瞳孔悚然一缩,急忙就要跑过去扶人,谁知走近之后她才从帘幔后面,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手提柴刀的蒙面大汉。

    那不速之客也看见了她,却仍旧肆无忌惮地朝她们步步逼近,仿佛是觉得眼前不过是个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姐,便是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清黛想要扶起莫氏,却见她此时此刻脸色一片惨白,双目紧闭。

    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手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疼……疼……”

    那一瞬间,清黛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尖锐的嗡鸣,刺激着她的心脏,一阵一阵发痛。

    “来人…来人!”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难道她倾尽心血、费尽心机,到头来竟依旧都不过是徒劳而已么?

    怒火从灵魂深处熊熊燃起,把她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所有伪装出来的温厚与天真尽数烧毁。

    争也是错,不争也是错……

    比起一再低头忍让,倒不如放开手脚,杀她个痛快!

    下一刻迎头遇上那蒙面刺客的柴刀,她竟丝毫不惧,一个灵巧地侧身,便轻轻松松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趁着对手被刀的重力带倒,她迅速站起身,也不管自己还穿着厚重累赘的裙袄,抬腿就照着对手的胯骨踹了过去。

    那蒙面大汉连忙转刀来挡,谁知她这一击压根不在腿上,而是想趁他一心防备下盘而低头之际,拉开双拳,砸破他的脑袋!

    清黛从随老爹练的就是他老孟家家传的五雷拳法,这些年练功虽不及幼时勤快,但也不曾荒废半分。

    她的拳头,可不是一般人吃得住的。

    果不其然,那汉子用脑袋硬接了清黛这一拳后便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眼前这个看上去文弱娇软的丫头所伤。

    虽然惊讶,但他这样刀尖舔血的老手也很快就意识到此人并非善茬,于是几招过后便寻了个空子,一跃撞破了最近的窗户,逃了出去。

    外间的丫鬟婆子听到声响早就趁着他二人过招的时候扶起了莫氏,清黛没了后顾之忧,满心想的便都是要把那贼人生吞活剥,当即也甩下累赘的长夹袄,跳窗追了出去。

    只见她身着一袭玉粉织锦衣裙,宛如一朵开在瑟瑟寒风里的倔强春桃。

    身轻如燕,举步如飞。

    几个轻纵便追到了蒙面大汉附近。

    那人见无处可逃,索性回过头抄家伙跟她硬碰硬。

    幸而此人也不是特别难对付,到了更加空旷的地方,清黛的功夫也更有施展的余地,十招之内就赤手空拳把人家的护命柴刀撩开了。

    没了兵刃,别是和沈猎那样的高手比,就是花拳绣腿的易君彦和宋执也能一个他十个。

    清黛为着替母亲出气,还多揍了他几拳,待把人得就差一口气的时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来,甩了甩沾满血水的手。

    “找绳子过来把人捆了。”

    她一边冷声吩咐周围的人,一边意犹未尽地踹了一脚地上的那一坨废物。

    临泽苑的丫鬟婆子此时此刻都在屋里围着莫氏一个人转,能在院子里听她吩咐的,只有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家丁护院。

    那些人俱被清黛这阵仗吓了一跳,看她的眼神就想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愣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找来麻绳,把人五花大绑。

    末了,连问话都问得心翼翼,“姑、姑娘,要…要报官么?”

    清黛趁他们绑人的时候进了趟屋,从百宝阁的剑架上取了把她老爹珍藏的宝剑,出门时被人这么一问,便利落地答,“先不用,把人提上,跟我来。”

    罢,她又和屋里的阿彩妈妈嘱咐了一句照顾好莫氏,回过头便抄着宝剑,领着几个帮忙抬人的家丁,杀向福陵苑。

    临泽苑与福陵苑离得不远,一路吹着风过去,清黛的脑袋也算是彻底清醒了。

    侯府里布满郑淑慎的耳目,纵使清黛从前把自己这身本事藏得再深,今日也全都暴露在了人前。

    不过没关系,她今日既然出了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算,更不可能后悔。

    想来郑淑慎也是黔驴技穷,挣扎到最后竟用了青天白日安排刺客这种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昏招。

    即便得手,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九千九百九十九。

    更何况,她只怕死都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乖巧文弱的清黛竟然会是个孔武有力的练家子?!

    清黛越想,就越期待她等会儿看见自己的表情。

    待她大步流星地跨进福陵苑的大门,里面的院子同样是空无一人。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北边的正屋厅堂下,包括这间院子的男女主人。

    “三伯伯也在啊,真难得嘛。”

    清黛一边讥笑着一边自顾自坐下,能见到孟峒,她倒不是很意外,他夫妇二人狼狈为奸,祸害了她一家三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清黛一开始也没算放过他。

    等着家丁护院把那已经不省人事的刺客扔到厅堂中央,她便又顶着孟峒愠怒的眼神道,“怎么着,三伯娘,闹了这么多天,你也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吧。”

    郑淑慎却依旧游刃有余地装着傻:“这是怎么了阿宝……我怎么听不懂你在什么,这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清黛的余光瞥见孟峒想要话,便立马提高音量,抢在他之前占了话头,“在三伯娘眼里,该销毁的证据都被你尽数销毁了,我手上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何家外孙,孩子童言无忌,自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是以即便我知道了是你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也拿你没辙,对吧?”

    孟峒拍案骂道:“你怎么跟你三伯娘话的!往日里学的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了么!竟跟你那个南蛮子娘一样,没大没!”

    “三伯。”清黛冷下脸色,重重地喊了他一声,“我阿娘现在还因为你身边的这个女人躺在那里生死未卜,还请三伯嘴巴放尊重些吧!否则,要是我阿娘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真当我柔夷外祖家尽是逆来顺受之辈么!”

    孟峒被她的气势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好好好,倒是我们从前看错你了,平日里装得羊儿似的温顺,没成想竟是一头狼崽子啊!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动你三伯娘一根手指头!”

    清黛一拍手边的宝剑,毫不胆怯地吼了回去:“你是脑子进了天龙河水吗!这个女人害的不仅是你的亲弟弟、亲侄子,她更想要拖着我们全家一块去死啊!你竟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帮着她?!你这么做,就不怕祖父祖母在天有灵,为你心寒吗!”

    孟峒的声音比清黛更大:“你也配提他们?!我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们母女两个不顺眼了!凭你们这样的南蛮贱奴,凭什么染指我威远侯府的嫡亲血脉!生下你这么丫头也就罢了,想生儿子继承我侯府爵位,简直是脏了我老孟家的祠堂!”

    清黛给他气笑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看待自己还有自己母亲的。

    她原本以为他最初的态度不过是有些迂腐,她原本以为他兴许是受了郑淑慎的威逼利诱,她原本以为他再怎么混蛋,好歹也还是这家的三老爷……

    清黛却听明白了,冷笑连连道,“不提爵位,我可能还想不明白三伯你明明与三伯娘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却还要一再帮着她折腾全家,现在我全明白了。

    “一千道一万,你不过是想让大哥哥世袭二伯伯的爵位,怕我阿娘生下儿子,会动摇大哥哥唾手可得的爵位么!明明是你自己一心垂涎不属于你的东西,动了不该动的邪念,竟还反过来诬赖旁人、伤害旁人?!孟三爷,孟三太太,我请问你们好意思吗!”

    到这里,她不等孟峒再跟自己对吵,立即又指着郑淑慎道:“你是怎么劝服我三伯的我不管,又是怎么找到何氏一家的我也不在乎了,我只问你一句,是想让我提着剑押着你去衙门击鼓报案,还是你自己走着去,给我一句准话!”

    郑淑慎其实有些被清黛吓着了,只是嘴上还硬着:“你若真有本事就自毁名声亲自压了我去衙门吧,左右你根本就证明不了那些事是我所为,我倒要看看,到时究竟是我居心不良的人多还是要将你忤逆不孝的东西送进慎戒司的人多!”

    清黛道:“是,我是没证据,可你当我大乾三法司是吃素的么?你以为只有你们夫妇良心能悄悄点了那些人不让他们继续管何氏的案子,别人就不能也和你们一样让人家好好地查么?”

    “只要你丢的起这个人,侯府丢的起这个人,别是三法司,便是圣上面前,我都能陪你去上一遭。”

    郑淑慎阴沉沉地笑道,“你好好想想,是你自己一时痛快重要,还是孟家上下所有人重要?你在京中的两个姑姑,尤其是你姑姑,她娘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她在宁国府能有好日子过么?

    “啊对了,还有你三姐姐,我听…她自从嫁到方家,便与婆母多有不睦,她那不识货的婆婆可是绞尽脑汁想换掉她这个儿媳妇的啊,你就不怕……”

    “她敢!”清黛厉声喝断,“你别想用这些威胁我,你威胁不了我!你不肯去是吧,好,没关系。三伯伯,我这儿还有一笔账,得跟你好好算算了。

    “当年,你背着孟家私自在外开设地下赌坊,靠出千牟取暴利,纵容手下掌柜伙同我阿爹的厮孟冬骗我阿爹入局,败光家产,东窗事发之后,你又怕孟冬将你开设赌坊的事抖出来,便先下手为强,死孟冬栽赃给我二伯娘,导致我阿爹与二伯娘决裂,逼得他独自离家,在外受尽苦楚;

    “后来更为了你,家里即便查明真相,也没法还我二伯娘清白,让她为了你,为了这个面和心不和的家背了十多年的黑锅!

    “可所有人万万没想到,哪怕如此你仍不知悔改,过不了多久便重操旧业,坑害无数良民,兜兜转转又把孟冬的弟弟孟秋害了个人财两空,这才引发了后续这么多事情……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你而起么!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枉为我孟家子孙!”

    “贱人!给我住嘴!”

    她的一番话终惹得孟峒心底的惭愧和内疚无处遁形,让他的自尊一再崩塌,惊惶无措之下,起身抬起手来作势就要朝她的脸颊掌掴上去。

    清黛也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只听“铛”的一声,她已拔出桌上的宝剑,锐利的剑锋划破半空,随着她干净利落的动作,在孟峒的巴掌到她身上之前,架在了他的颈间。

    厅堂里回荡着她比剑锋还要森冷,还要铿锵有力的声音。

    “你动我一个试试看!”

    孟峒惊得不敢动弹,屋里一众丫鬟婆子也都被她这架势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郑淑慎见状连忙也站了起来,对着门口那些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护院就急赤白脸地吼:“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见四姐已经疯了么!还不过来把她摁住,带回房去!”

    这几个护院是亲眼见过清黛是怎么把一个七尺壮汉摁在地上暴揍的,嘴上虽应了郑淑慎,身体上却不由自主地僵持在原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愣是谁也不敢走出那一步。

    孟峒这时也回过神来了,不敢再骂清黛,就只能去骂其他人:“耳朵聋了!还不过来把这个疯丫头给我拉开!信不信我抽死你们几个孬怂!”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另一个更加雄浑厚重的声音便从院中传来:

    “我看谁敢碰我闺女一下!”

    这下连清黛都不觉吃惊,她多年未见的死鬼老爹居然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作者有话:

    今天是七夕,刚好也是猎子和黛子的生辰,那我便祝大家七夕快乐,也祝两个宝贝生辰吉乐啦~

    (沈猎:你居然还记得这本书里有我这个人?)

    —再插一句,明天,郑淑慎biss!(我自己写得也快气死了,赶紧领盒饭吧臭婆娘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