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59章
    沈猎和宋祈这一走, 奢丽的宫室内便像是被按下了某种开关,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

    柯太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上缠绕着的香檀佛珠, 脸上仍端着慈祥和蔼的微笑, 眼底却森冷如冬:

    “还是你运气好,甭管再如何是非缠身、声名狼藉,最后都有人擎天相护。哼, 若哀家早知皇帝早已为你定了终身,当初又何须巴巴地把你往黎王府里推?弄得现在里外不是人。

    “唉,也罢了, 木已成舟,人已作古, 哀家这个老太婆话也不顶用了。沈家人口简单,你婆母和嫂嫂也都是无甚心机的老实头,你能嫁到这家来, 是你的福, 切记莫要再把你从前那些坏脾气带过来,就当是给你婆母省点心吧。”

    清黛合袖立在殿中央, 听着她这番话心里直发笑, 待要启唇回话,却又听她摆手道, “得了, 也该是哀家喝药的时辰了,你且坐下和你婆母自个儿话吧, 哀家就不奉陪了。”

    话音未落, 着老太婆人已经在宫娥的搀扶下, 慢吞吞地起身朝着后殿走去, 把清黛准备好要答的话都堵回了嗓子眼里,只得生生忍下她这一通排暄,行礼送驾。

    不过她走了也好,最起码清黛终于有机会坐下来了,而且相比之下,沈柯氏也要比她好对付的多。

    清黛如此暗忖着,刚刚在宁寿宫宫人端上来的圆凳上坐下,便见对面的沈柯氏斜眼睨着她,不冷不热道:“你年纪轻,从前也有过诸多不懂事的地方,但既然嫁到我们家来,我也认了。

    “想来你在阁中应该也有所耳闻,沈猎的性子乖戾异常,总像匹脱缰的野马,没个笼头。你身身为他的妻子,遇事自当要在他旁边劝着些,叫他莫要一味纵着性子胡来,免得让外头总是风言风语,没个消停。”

    虽然她没明,但清黛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明白她真正想的是什么,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笑呵呵地装傻道,“夫人的是,晚辈都记下了。”

    沈柯氏见她笑得颇有几分傻气,却连一声婆母都不肯叫,心下愈发不耐烦道,“别光不练假把式,眼下就有一桩事,你回去以后可得好好劝劝沈猎,让他赶紧挑个日子搬回侯府里来,莫要再为着几年前那么一点芝麻绿豆的事和家里人怄气了。

    “再你们两个又都那么年轻,哪里懂什么理家主事,倒不如趁早搬回来,也在你公爹窗前多尽尽孝心,替我分担分担。”

    来了。清黛在心中暗自屏住一口气,起十二分的精神,面上依旧乖巧地点了个头,噙着和煦的笑意道,“这件事,夫人只怕是有些为难晚辈了。”

    沈柯氏细眉一挑,冷笑道,“方才还着把我的话都记下了,怎的一转头就有什么为难不为难了?”

    “长辈的教诲,每一字每一句,晚辈自然铭记于心。劝诫夫君以孝为先,也是晚辈这个妻子理所应当的,只是晚辈实在不知,我们搬回武宁侯府以后又能住在哪里呢?”清黛看似满脸写着客气,实则语带机锋,含沙射影。

    沈柯氏被她这么绵里藏针地一问噎住,幸而她身边的嬷嬷反应还算快,立时赔笑着:“四奶奶这话可就问得有些不妥了,偌大一个武宁侯府难道还缺你们两个主子住的地方?”

    这种情况换做旁人估计还真就被她三言两语唬过去了,偏偏她面前之人,却是将沈猎从到大的境遇一一都看在眼里的清黛。

    甚至许多时候,她这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外人比沈柯氏都还要了解沈猎,了解沈家。

    遂听她明明白白道:“却不是晚辈不懂事,只是当初确是沈家将夫君的名字划出族谱,把他的人赶出家门,如今又骤然要求我们住回沈家,晚辈实在为难,也实在不知该是以怎样的身份回去呀?

    “且晚辈少时与我君同在南家念书的时候,也亲眼瞧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昨夜梦中,晚辈还几次听见夫君在枕畔呓语,为其年少的落魄拮据梦魇不断。

    “是以晚辈私以为,这武宁侯府于他而言定也无甚好的回忆,倘使晚辈乍然相劝,惟恐不仅要辜负了侯夫人的厚望,也会白白惹起他的一番伤心来啊。”

    沈柯氏被她这一篇话气得嘴角抽搐,冷笑个不住,“你们孟家可真会教女儿,婆母才了一句,你这做媳妇的就能有那么多的歪理在后边等着了!你管我是怎么待沈猎的,他是我身上掉下里的肉,就是我让他替我去死,也是他应该的!

    “再回你,进门第二天就敢如此忤逆尊长,是量着有皇上护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么!”

    清黛连忙起身跪了下去,星星点点的眼泪来就来:“晚辈不敢!只是夫人方才不也了,夫君他天性乖戾反常,如今这世上,想来除了圣上的话他还听两句,其他人只要是违了他的心意,恐怕是一个字也不肯听的。

    “假使晚辈这就应承了夫人搬回侯府,而他又死活不乐意的话,岂不是要让晚辈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么?晚辈也实是不想同您敷衍谎,这才试着同您一其中的道理,若是其中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晚辈这就向您磕头赔罪了!”

    着,她便可怜兮兮地俯身下去,狠心想着不把脑门磕出点颜色来,便绝对不起来。

    此时此刻,宁寿宫正殿到前院的大门又都是敞开着的,时不时就会有宫人和巡防的侍卫从前路过,看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凄惨模样,多少指摘沈柯氏的闲话只怕转瞬即来。

    沈柯氏最要面子,想让人去扶她起来,却又被她满口嚷嚷着“夫人不原谅晚辈,晚辈就不起来”左右躲闪开了。

    可若让她真去服那个软,道一声谅解,她又属实做不出来。

    先前她还在为此处是皇宫而得意,觉得清黛沈猎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大内禁地放肆撒野;现在只恨不得赶紧拖着这死丫头从宫里出去,省得丢人丢份儿!

    到了最后,终是假托喝药避到后殿的柯太后委实看不下去了,匆匆从里间走了出来,下旨命人将已然哭成泪人的清黛从地上扶了起来,硬撑着满脸的慈爱来圆场:

    “你这孩子,新婚第二天有什么好哭的?也不怕给自己招晦气!其实你婆母也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们两口单独住在外边照顾不好自已。”

    着,还不忘假意横了沈柯氏一眼,“你也是,从来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再好听的话从你嘴里出来都不中听,累得哀家堂堂太后还得为你和你儿媳妇从中和!

    “至于沈猎嘛,哀家知道你们从前那般待他,也是为了历练他成人成才罢了,只不过手段诚然有些过了头,伤了孩子的心,这会儿想要人家立马接受,想来也不太可能,就再给孩子一些时间吧。”

    沈柯氏被柯太后用力攥着手,便是再瞧一旁抽抽噎噎的清黛不顺眼,也不敢再多什么。

    老妖婆不愧是老妖婆,眼瞧着一条路走不通,立时便想到了另一条。

    扭头又来拍着清黛的手道:“行了,不然就这么着吧,那棠园既是皇帝恩赐给沈猎的,单为着不辜负皇帝的一番美意,你们两个便先住着吧,左右两座府邸之间也不过前后门的事情。

    “而你又是新嫁便得自己个儿管家,平日有什么缺的少的,便也别脸皮薄,只管同你婆母和嫂嫂要就是了。”

    清黛尚还有些控制不住地抽泣着,但听她都这么了,也不好再拂了她的面子,忙俯身又要下拜,“妾、妾身多谢太后娘娘体谅,妾身今日如此失仪,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幸而柯太后扶她扶得也快,继续装模作样地好声气道,“哀家知道你也是心疼自己的夫君罢了,不必太过自责。来,快些起来,哀家还要让你认个人呢。”

    话间,她便从柱子后边随手点了一个杏眼桃腮的宫女来到清黛跟前,一派温和地拉着她的手:“棠园封园多年,人手怎么算都是不够的,这丫头名唤秀织,平日也还算机灵乖觉,你且领回去,不管是帮着你理家管事,还是服侍你和沈猎,多少也能为你分分忧。”

    这就明目张胆地往她和沈猎之间塞人了?清黛心里气得直想笑,奈何她是太后,自己却是臣子,纵使明知她没安好心,也得强颜欢笑着磕头谢恩。

    她们想要沈猎搬回沈家,目的也不过就是方便往他们屋里放些眼睛耳朵,拿捏住沈猎再去拿捏宋祈。

    眼瞧着劝不下清黛,便立即改变了策略,假托君臣和长辈的名分往棠园里塞眼线,这样一来,清黛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了。

    不过,这些也尽在清黛的意料之内,并不觉着有什么可怕的。

    眼下明面上先老实贤惠地把人领回去,不落人话柄就是了。

    然而只当她带着那个叫秀织的美人从宁寿宫中走出来,迎头撞上也刚好从乾清宫赶过来的沈猎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妙。

    正要拿过阿珠手里的团扇遮住自己的眼睛,就被沈猎抢先一步托住脸。

    “谁让你哭的?”

    作者有话:

    srds猎子,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么讲话有点让人容易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