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60章
    其实清黛的眼尾已不是很红, 寻常根本看不出来她不久前流过泪,奈何她面前的人可是替皇上鉴百官、探人心的锦衣卫头子,眼锐如鹰隼, 想瞒也瞒不住。

    “无……”她试图解释, 余光却忽而瞥见了沈柯氏的一片衣角,下意识回头去看,果见她携了龚氏从自己的后侧方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那一刻, 清黛甚至能感觉到沈猎覆在自己脸上的手都没那么暖了,如他越过自己瞪向沈柯氏的眼神,冷中含恨。

    沈柯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绪, 却不以为然,讥笑道:“你拿这种眼神看我做甚?呵, 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孟清黛,你可当心些, 这孽障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狼崽子, 别哪天被他一口吃了,连骨头都不给你剩下。”

    她话里的挑拨之意昭然若揭, 沈猎正要反唇还击, 却被清黛暗暗拉住,自己走上前去, 谦谦福身, 满脸堆笑,“夫人教诲的是, 晚辈拭目以待。”

    无论如何, 也绝不让她想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礼的目的达成。

    幸而她也还知道一个见好就收, 面对清黛看似谦恭实则寸步不让的回敬也不作过多纠缠, 兀自拂袖而去。

    跟在她身后的龚氏也一如方才在宁寿宫中一般沉默,几乎无甚存在感。

    如今的沈猎也已今非昔比,竟然能堪堪隐住脾气不发,直等她们走远了以后,才连忙低声与清黛内疚道:“抱歉,适才还不叫人欺负了你,结果转眼我就食言了。”

    清黛仰头冲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里就能任由别人揉捏?她们欺负不了我的。”

    谁想她话音刚落,她空落落的肚子里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顶多也就她和沈猎两个人听见,但仍是让她窘得刷一下就红了脸。

    沈猎愣了愣,第一反应却不是想笑,反而格外紧张,“怎么,太后没给你传些早饭么?”

    清黛又茫然又不好意思,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迅即反应极快地问了回去:“难不成…圣上方才是领你吃饭去了?”

    沈猎噎住了,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我本以为……”话到一半,他也意识到这时什么都是徒劳,“罢了,想吃什么?”

    清黛的眼睛刷一下亮了起来,连话的声音听上去都雀跃起来:“今出门前我便已吩咐过南风备了些梅子汤,还有绿豆糕、花生酥酪、水晶虾饺、灌汤包…这会儿估计正等着我回去开荤呢,快点走快点走,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至于从宁寿宫里带回来的那个秀织,直到清黛和沈猎回到家里,坐到饭桌边上,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

    她和沈猎坐在珠帘底下的福禄寿红木长几后边,那秀织就乖觉地侍立在旁,随手还想帮着陈妈妈和阿珠一起端碟拿碗。

    然而清黛身边几个丫头都是受足调教的,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秀织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高度警惕,忙活了半天,竟也没让她碰着一星半点。

    清黛着实也瞧不得人尴尬,便笑着温言嘱咐道:“秀织姑娘啊,你是太后娘娘送来的,自是要比府上其他人要金贵得多,这些粗手粗脚的活计便不必劳烦了,先下去歇着吧。南风,你且带秀织姑娘先去吧。”

    南风直爽伶俐,不由秀织分便大咧咧地笑着把人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屋子。

    清黛这才安下心来享用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沈猎见她进得香,虽然已在宋祈的乾清宫中用过早饭,却还是陪着她再吃了些。

    吃到一半,清黛也没等到他问秀织的事,终是按捺不住,主动张口提了,“你怎的都不问我那个秀织的来历?”

    因怕他为自己擅自同意带回秀织而不高兴,她一面问还一面殷勤不已地给他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薄皮虾饺。

    沈猎咬下半口,神情还算平静,“太后和今上母子失和,我为皇上效力,而今成婚,太后想趁此机会塞人进来探听虚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清黛嘿嘿一笑,继续又给他塞了个汤包:“那……如果我,武宁侯夫人过两天估计也会送些人过来呢?”

    刚才的虾饺沈猎都还没吃完,又见她笑得娇憨,心下好像有些明白了:“我虽为男子,但那些内宅闺闱里的琐碎伎俩自幼也没少见。那家人见不得我好,变着法儿地想给我添堵,这些我也知道,你若是觉着麻烦,大可放开手不去理会,或者交给我来应付就是。”

    “你想哪儿去了?这怎么能算得上是麻烦?”

    清黛失笑,眼睛弯弯的,好似一对玲珑讨喜的月牙,“我是这么想的,反正这段时间咱们这园子最缺的就是可以使唤的人,她这么一塞人,正好给咱们省了一笔找人牙子的钱呢。只不过是怕你心里膈应,不乐意武宁侯府插手进来。”

    着,她便放心地低下头去,继续搅动着白瓷碗里的冰梅汤:“其实武宁侯府的事可暂放一边不提,眼下要紧的还是方才那位秀织姑娘。太后赐她入府,着是送来给我做帮手的,可你也瞧见了,那姑娘模样生的不俗,若只是叫人家做个呼来唤去的婢子,只怕别人自己不愿意,连太后那边知道了也会不满意。”

    她话了一半,正好低下头去喝口汤的功夫便听见沈猎在侧疑声道,“所以呢?成婚第二天,你就要张罗着给我纳妾了?”

    清黛忙抬头道,“大婚次日就纳妾也着实不合礼法,是以我想的是,咱们不如就先装傻,把人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名份什么的也别着急给,就这么耗着,直耗到太后娘娘忍不住了,问咱们要法的时候,咱们再找个理由把人退回去。”

    “什么理由?”沈猎半信半疑地问。

    清黛一脸高深莫测地朝他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然后攀在他肩头俏声耳语:“沈大人难道忘了么?我孟家可是有家训在先,凡与我族族人姻亲嫁娶之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对于孟家的女婿来,这条家规其实早已形同虚设,不是那个恩将仇报的谭富贵,就近处的南家和易家的两个姑爷,不都是左拥右抱,娇妻美妾。

    但到底只是形同虚设,架不住它的的确确还存在,柯太后再是步步紧逼,却也不能逼着臣子背弃族规,不敬先人吧?

    有这张底牌攥在手里,清黛和沈猎自能够气定神闲,无惧无畏。

    用过饭后,按清黛的从前在家习惯本是要歇一个午觉的,但毕竟今日是他们成婚的第二天,午后又不必应酬亲友,睡醒了也是闲着没事干,于是清黛便心血来潮地拉着沈猎一起把整座棠园逛了一遍。

    棠园之所以叫棠园,相传也是因为玉昭大长公主酷爱海棠,当年桓宗皇帝把她许嫁给沈家时,建此园以作公主府,于园中遍植海棠,又以少量的牡丹、玉兰、桂树相衬,只为求一个“玉棠富贵”的意境。

    他们住的挽春堂后边就是一汪湖,园中大大的院落就绕着湖堤错落而建,不似寻常四合院般循规蹈矩,布局闲雅而幽静,屋阁亭榭皆掩映于大片大片的花树之中。

    可惜此时盛夏,园中除了几盆经花房理的牡丹开得艳丽,便只见叶绿枝繁,树冠郁盛。不过这也不是坏处,起码人走在园中还能借树荫以避暑热。

    逛完了内园,在经由挽春堂前的鹅卵石子路往前走,便是这家男主人会客议事的前院以及书房。

    沈猎先前在锦衣卫中事务繁忙,回到家中至多也就是在前院和书房间个转,放一些还来不及处理的机要公文。是以除了一般的家丁护院外,前院还另有几个大汉将军轮值看守,无关人员不得随意出入。

    清黛见了还玩笑着沈猎是“公器私用”,有锦衣卫坐镇的宅子,想必便是江湖上最有名的盗圣贼头也不敢光顾了。

    沈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即便没有这几个大汉将军把守此关,那些个蟊贼也不敢把主意到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老巢里吧?

    不过能听到她偶尔发两句傻,沈猎也觉着有趣,也就没有再去拆她的台,由着她高兴就是了。

    整个下午晌,他们都在园子里四处游逛赏玩,一扫间的憋闷,直到傍晚晚饭时分才重新回了挽春堂用饭。

    夜来清黛因着未歇午觉,又在外边走走站站了一整天,不自觉便疲累下来,像个被发散完所有精力的奶娃娃,一沾床就能睡倒过去。

    趁着沈猎去沐浴更衣的功夫,陈妈妈还在边上拼了命地暗示她别忘了正事,结果一扭头,她就已经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嘴上着只是闭目养养神,然而等到沈猎换了寝衣回来,她却早已歪倒在一片艳红的喜帐中酣然入睡。

    “姑爷…这……”陈妈妈为难地冲沈猎摊了摊手。

    她也着实没想到,在家时她跟着朱若兰,虽不常见清黛,但平素也听惯了所有包括朱若兰在内的人夸她是何等的懂事明理,虽有武艺,若非不得已也绝不会仗势压人。

    原还想着能随这样的主子出嫁,即便要嫁的郎君再如何凶戾蛮横,定然也能平顺安稳地把日子过下去。

    不曾想,才嫁过来两天,她家那个沉稳娴静的四姑娘便荡然无存,竟只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吃就吃、睡就睡,对夫君半点敬畏都没有。

    寻常人也就罢了,可谁叫她家那口子偏偏是那杀人如麻的活阎王、修罗鬼呢!这要是惹恼了他,她自己遭罪就算了,肯定还要牵累到她们这些陪嫁过来的人啊!

    陈妈妈兀自心慌得满头挂汗,沈猎却只盯着睡过去的清黛,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嘴角竟还噙着一抹甜滋滋的笑,像极了一只偷吃灯油的耗子。

    沈猎本还愁今夜如何度过,但见她这副模样,忽又不觉放下了紧张。

    也罢,来日方长,有些事亦合该徐徐图之。

    于是,他也没理会陈妈妈的战战兢兢,只摆了摆手让她和屋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习惯性地自己吹了灯,便脱鞋钻进了被子里。

    夏夜暑热难耐,他唯恐靠得太近,把清黛热醒,便只轻轻挨着床边侧身躺下。

    躺了约有一刻钟,眼瞅着也要睡着了,肩头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

    清黛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又是在睡梦之中,无意之间,手上的力气自是一般闺秀淑女不可比拟。

    一拳下去,生生把沈猎从浅眠中醒了。

    透过些许月色,他看着她酣睡的侧脸犹豫再三,痛定思痛,就当是为了今晚自己能睡个好觉,也要挪过去把她揽进怀中,牢牢圈住。